第一百零一章 入土也难安
慕子宸也随后紧跟而上,抓着蔷薇的手紧紧握在手里。掌心的温度温暖着那只手的冰冷,在默默无言中传递着心里的怜爱。
蔷薇就那么任由慕子宸牵着自己的手,他的手真的好温暖。其实是她太寒冷了,由内而来的寒冷。即使身处灼辣的阳光下,也能越来越寒冷。而这种寒冷,有一种热度可以温暖它,那就是关爱的体温。
慕子宸所能给予的,其他无法供给的。
前面的路总是崎岖的,慕子宸总能扶着她走过;前面的路总是在泪水中朦胧,慕子宸总会在适当的时候递给她手绢。
蔷薇不想流泪,只是眼泪总是一次一次违背她心意地流淌出来。仿佛那就是心里流不完的疼痛,诉说不清的情绪。
然而这一切,因为慕子宸的不打搅,平静得很有自尊。
不长的路,也许它的崎岖阻挡了奔跑,所以走得时间好长。渴望见到母亲,期盼已久的目光,终于在惊慌害怕中实现了。
消瘦单薄的躯体被高高地挂在枯槁多时的大树上,大树因为凋零空旷而显得那么颓废。树上的人儿因为不能入土为安,此刻悲凉地耷拉着脑袋。粗糙的绳子死死地扼进她的腹部,将她拖来起来。身体凌乱扭曲地,在灼人的阳光下似有要等待被烘干的趋势。
头发因为折腾凌乱地披撒下来,遮住眼睛。
蔷薇不知道她的眼睛闭上了没有,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泪水也迷茫了我的眼睛。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闪现过,她倒地时双目睁大的模样。
“娘!”蔷薇再也忍受不了心里的悲痛,正如那些无法继续怠慢的泪水一般,咆哮而出。
怔住了那些望着尸体幸灾乐祸,谀眉讪笑的脸。聂夫人闻声,转过脸庞来别有意味地看着慕子宸和蔷薇二人。眼中有笑,却是极为异端。
“冰盈!”慕子宸一把拖住了欲要上前的蔷薇。看了一眼聂夫人,那个自己的丈母娘。眼里是说不清的情绪。
两方对峙,空气瞬间凝固起来。只是蔷薇不觉得,她的眼里只有娘。只有那个可以令她感受到亲情的人,只有那个可以无私释放出亲情的人。
蔷薇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从来都是该死的是自己现在的身体,就算该被死了也吊起来惩罚的也是自己。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白蔷薇,她此刻只是慕冰盈。以后也一定会是。
至少这颗从亲眼见证死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再平静下去了。注定了一辈子都将承受着良心的谴责,永远无法摆脱内疚自责的心里。
以前是自己的妈妈,亲生抛弃了自己;现在这个上天弥补自己的妈妈,却是被自己亲生抛弃的。
从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自己活该一辈子无法享受到亲人的关爱。一辈子的缺憾,也在自己卑怯自私的双手造就的。
“嗬!这不是慕家三小姐,慕冰盈吗?”过了好一阵子,聂夫人故作惊讶地打破沉静道。说着已从一把精致的木椅上站起来,打开了一旁一直以伞为她遮着太阳的丫鬟。
“慕家三小姐,不是没有醒过来吗?不是兴许一辈子都无法醒过来的吗?”她左右用眼神询问了一遍身旁的奴才,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慕子宸身上。
“子宸,我的好女婿,这不是你说的吗?”一直沉眸凝思的慕子宸抬眼看去,正好对上聂夫人凌厉的眼神。
“是!”慕子宸刚低沉着声音答道,“只不过……”
话还未完,聂夫人马上就抢口说道:“看来慕三小姐还真是通灵啊,得知母亲故去了。马上就醒来了,赶着为自己的娘亲送终戴孝啊!”
言语嘲讽至极地看向蔷薇,蔷薇已经从悲痛中稍稍缓解过来。正巧听到聂夫人一席含沙射影的话,于是愤恨地抹干脸上的泪水。
瞪视着眼前的那位夫人,她今日不是穿素洁的颜色,也是接近白色的颜色,可是蔷薇却在那上面看出一层灰色。
她就是将自己抓去,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女人。此刻又将自己的母亲的遗体挂在太阳底下暴晒。
好可笑,那么歹毒的女人。蔷薇在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居然还觉得她那么像一位母亲!
蔷薇憎恨的眼神,早就入了聂夫人的眼底。
“慕三小姐这般看着我,可是没见过我吗?”她脸上又带有笑容的问道,说着自己又紧接着说道,“我就是彩云——你表嫂的娘,聂丞相府的夫人!”
她字字如软剑般飞龙走蛇,刻意将自己的身份划分得那么细致。不知道她是打算如何讽刺,蔷薇听进耳中极其难受。她这是摆明了否认昨夜派人掳劫,又恶毒虐待自己的事情。
看着死了也无法入土为安的母亲,蔷薇忍着眼泪。怒火中烧地向前一步,却被慕子宸强硬一把拽到身后。
“岳母大人!”慕子宸刚一开口叫道,那聂夫人便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一般。窜起来叫道:“我不是你的岳母,我没你这样的女婿,彩云也没你这样的丈夫!”
她的咆哮声令得那些两方的奴才皆是一惊,但是蔷薇和慕子宸均没有。蔷薇是早就见识过她丑陋面目的人,慕子宸更是深知她德行的人。
“岳母大人这话严重了!”慕子宸冷着脸色拱手道。
“严重?”聂夫人一听是怒到好笑,转瞬则厉声质问慕子宸道,“你若是彩云的丈夫,你怎会执意不肯替她报仇,非要拖延处斩宋秀莲那个贱人的时间?你若是我的女婿,你怎会帮着那杀人之女来欺瞒于我?”
“子宸只是为了周全……”慕子宸的眸子一直黑暗,面上却终究无风无波。蔷薇看着身旁的他,说不出心里的情感。他是那么高大,坚强,迎风不倒。
“周全?无不是偏袒你的表妹,周全你的表妹!”聂夫人咬牙道。
“子宸从无偏袒之意,只是不想牵连无辜!”慕子宸不想与她多做口舌之争,索性说道,“况且如今三姑母也已故去,亡妻之仇不也得报?还请岳母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归还遗体,让死者入土为安!”
“哈哈……”聂夫人冷笑道,“你表妹无辜,我的彩云不无辜?你让我放你三姑母入土为安,那你可知我女儿入土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