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必须得得到夔龙之骨了。”孟丽轻叹一声说。
我和于哲、陈一戈以及兄弟们都沉默了。尽管在进入沉河世界之前,受钟馗引导,我们都觉得夔龙是祥兽,但看着兄弟们被珠宝所困生命一点点流逝,获得夔龙之骨的念头,逐渐在每个人心目中变得明确起来。
“不过,我觉得我们可能是进入了一个圈套。”孟丽接着说。
“是啊,石崇肯定知道我们不会轻易帮它得到夔龙之骨,所以才会有这么一连串的事情。”刘岩的分析和孟丽是一致的。
我只能苦笑,纵然是圈套,也是我们主动钻进来的,这又有什么话说呢?
或许,这些兄弟的心底,真是有一点点小小的贪欲,我无法要求太多,毕竟无论是黄雅玲还是陈数的那些小弟,都没有经历过严格的古道训练,甚至,连应对日常生活中的诱惑,对他们而言都有些要求过高,突然面多漫天漫地的金银珠宝,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但我不觉得这是贪婪,动辄上升到道德的高度来指责一个人,是容易的,甚至是安全的,但不是正确的,我们没资格指责任何人,更没道理总把自己摆的那么高。
想到这儿,我突然就对绿珠产生了一点厌烦,这可真奇怪,面对它的时候,我是有很深的亲近感的,但当它轻蔑地说出“贪婪”这个词时,我的内心就一阵反感。
然而,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绿珠从后面再次转了出来。
这一次,它的目光明显柔和了很多,走到我面前,深施一礼之后,伸手递过一个锦囊,说:“英雄,卫尉大人觉得您可能需要这个东西,所以吩咐我送过来。”
“这是做什么用的?”我奇怪地盯着锦囊,虽然对绿珠有了一些不满或者厌烦,但仍然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过了锦囊,锦囊纯丝编织,足有二尺长,里面鼓鼓囊囊装了一些东西,摸起来似乎很坚硬,但却极轻,入手似乎并没有重量。
“卫尉大人说,当你们找到夔龙之骨的时候,请用这个锦囊盛装回来。”绿珠说罢,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头回去看了看吕伯威,忽然探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帕,锦帕四角系住,包裹着一颗珠子,迅捷地塞到我的手中,然后不等我们回答,匆忙转身离开了。
我摊开手,锦帕虽然质量精良,但也不足为奇,而那颗珠子,却十分圆润光滑,隐隐有水纹流动,光华烁烁,与之相比,石崇这黄金城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呵呵,旭哥,这是避水珠。”孟丽在旁边笑了起来,见我略有些尴尬,急忙又转了话题:“这个石崇很厉害,它已经知道你肯定会去寻找夔龙之骨了。”
我也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石崇谈不上厉害,既然它一步步设了这个套,自然知道,到了此时,我是必须得去了,但让我内心有些不舒服的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圈套,我们竟然一头就钻了进来,莫非真像惯常所说的:最简单的最有效?
现在自责或者事后诸葛,都没什么意义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该去哪儿找解药,那没说的,走吧。
长廊上空无一人,不,空无一鬼,但我突然就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们,这目光里没有恶意,但我也感觉不到什么善意,或许,一切都是我内心在作怪吧,甚至,是不是我在隐隐期待着绿珠的关注呢?
这次不须多言,我不想把受伤的兄弟们留下,他们自然也不肯与我分开,所以,我和孟丽在前,二小、九龙、尹南星护着我,于哲挽着黄雅玲,陈一戈牵着刘岩,那十余名受伤的兄弟随后紧跟着,从回廊栏杆上跨过,径直向那不知有多深的沉河跳下去。
山风呼啸,鬼哭阵阵,我拉着孟丽的手,飞速下坠,却没有半丝恐惧。也不知落了多长时间,扑通一声,直坠入黑沉沉的水中。
虽然我功力尽失,好在水性仍在,入水之前急忙闭气,身体在巨大的势能下直直坠入潭底,待到脚尖感觉到礁石时,我睁开眼睛,从上面看下来,这沉河就是一汪深潭,水体漆黑,按照我的想象,应该是腥臭扑鼻,水中到处游弋着稀奇古怪的生物吧?然而真的坠入水中,却发现潭水碧绿清澈,虽然极深,但仍可清晰看到潭底,各种礁石千奇百怪,水草如丝,居中摇曳,若有一缕阳光,简直比普吉岛也不遑多让了。美景不可多赏,脚一触底,我急忙用力一蹬,借着浮力,迅速冲回到水面,此时,众兄弟都如同下饺子一般掉落在水里,孟丽和二小最先陪着我浮上来,女孩子天生敏感吧,对美丽的事物有更直观的感受力,所以一露头,孟丽就开心地大叫:“旭哥,这里好美啊。”
孟丽说的没错,此潭上看不大,进来之后才发现,占地竟然极广,一汪碧水沿着山峡流出去,竟然又是一片浩淼的水面,水面波澜不兴,但通体碧绿,恍若巨大的翡翠落于此处,潭边就是山峰,奇石嶙峋,不知有多少,向上看,山峰陡峭,上面密密麻麻攀附着数不尽的鬼魂,尽皆在唷唷号哭。
兄弟们都浮了出来,环顾四周,都咋舌不已,互相扶助着,游到岸边,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依次爬上去,刘岩掏出精心收藏的火机,收拢了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点燃火,大家拧干衣服,围坐在一起一边烤火,一边议论纷纷。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湖面哗啦一声响,原来是山崖上一只鬼坠落下来,直摔进水中,二小和九龙马上站起来,端着弩,严阵以待,然而等了许久,只见水面泛起涟漪,并浮起三两串气泡,却并不见鬼上来。又等了许久,三两支泛黑的骨殖飘了上来,慢慢随着水流,飘到了岸边。
大家都面面相觑,内心一紧。毫无疑问,这鬼已经被夔龙吃掉了。
“旭哥,我们下去看看?”二小等人急忙向我要求道。
我点点头,站了起来,伸手摸出避水珠,忽然就明白了绿珠的心意:它必是知道夔龙在水底,所以送了这珠子给我。
孟丽接过锦囊,将珠子仔细拿出来,又拆下自身的衣带,将珠子牢牢缚在我的身上,用双手按了又按,才放心地说:“旭哥,你在中间,遇到事情,不要犹豫……”我的心内一甜,又是一酸,孟丽的意思很明显,真遇到不测,让我凭借避水珠,迅速逃跑。
只是,她关心我,爱我,怕我出任何事,但其实心内肯定也明白,纵然遇到再大的事,我也是要和兄弟们在一起的,断断没有逃跑的道理,所以,我抚摸了一下她的脸,笑着说:“我又怎么会离开你?”
孟丽的脸腾地红了,她将我的手按在脸上,半晌,展颜一笑,说道:“没事儿旭哥,这么多年,我们什么事情没遇到过?”
“就是啊,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啊。”陈一戈在身后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抱住我的肩膀。
兄弟们依次走上来,拥抱成一团。然后,二小端着巨斧在前,九龙和尹南星殿后,大家排成一排,依次走进水中,临入水时,刘岩还笑着说:“唉,我的衣服刚刚干透。”
此次再入水,心情截然不同了,虽然水体仍然是那么碧绿,礁石和水草依然摇曳生姿,但是,每个人的心都提在嗓子眼,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走了约有百十步,二小忽然蹲下,凝视着潭底,礁石的青苔之上,一条划痕清晰可辨,那划痕宽约二尺,看起来并不粗大,但众人心中都是一凛,莫非,这就是夔龙行走的印迹?沿着划痕,大家直奔向两山狭缝之间,水逐渐深了,划痕也开始断断续续,好在水体清澈,又有避水珠为大家分开一条道,也勉强可以追踪。又走了数里之遥,众人已经离开了山峡,进入了更加浩瀚的水域,水体虽然依然清澈,但礁石渐少,水草则逐渐消失,水中开始出现大团大团的气泡。
“旭哥注意。”二小忽然抡起大斧,用力一挥,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对面一条黑影倏地冲过来,与二小一交手,又迅捷地游走了。
“这水里有人。”二小一边大喊,一边追了过去,兄弟们马上聚在我的周围,端起弩箭,摆出防护阵型,远远看去,只见二小与那黑影追来逐去,在水中上下翻腾,斗得难解难分。
数十个回合之后,那黑影见无法取胜,虚晃一招,纵身就逃,二小也并不敢鲁莽地追赶,气喘吁吁地走回到我的身边,一边擦汗一边说道:“这个人好厉害。”
“什么样的一个人?”我问道。
“一个黑人,极黑极黑,头上好像是带着个头箍,拿着一根铜棍。”二小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对方的样子。
“这是夜叉。”孟丽在我身边说:“夜叉头上的不是头箍,是夜叉角。”
“夜叉?”二小顿时愕然,但马上就转过弯来:“没错没错,就是夜叉,和围攻钟馗的那个黑剑少年一模一样。”
这里竟然有夜叉?难道夜叉不怕夔龙?钟馗不是将那个死去的夜叉头扔了下来,喂给夔龙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