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旧识李奕儿
主寨宫。
寨主站在一幅画前，昂首凝视。
那是一幅简笔人物画，纤细的线条，勾勒出瓜子脸，水蛇腰，修长的身段婀娜多姿，她正回眸轻笑，眼里却两滴清泪。仿若是远走他乡时不舍得告别，那般柔若无骨，那般楚楚动人，那般无助悲戚。
我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看眉眼，与我相像七八分，看神韵，却是天差地别。
这是……？
“是你吗？”他头也不回，像是问我，又像是自问。
“李奕儿！”神使鬼差般，我冲口而出的，就是这三个字。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那么快便在鷇亲王面前露了馅，两个人外表再像，骨子里的气质是永远学不来的，并且，我并不认识这所谓的李奕儿。
寨主回过身，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又不是他想要的人了吗？低下头，思绪万千。
这李奕儿，究竟身在何处？惹下这些风流债，我要怎样替他还？
他以手托起我的下巴，微笑着，声音和煦，如沐春风，“无论你是谁，留下吧。”
就是这句恩典，我顺利而安全的留在了山寨里，为寨主端茶倒水，伺候起居。魏志山寨，是李魏的大志之意，前身，就是普通的山贼窝。
“奕儿！”
啊？坏了，又走神了，心神不定的，都几次听不见寨主的召唤了。
快步走到寨主的座位前，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我有一个优点，就是识时务，从不在任何权贵面前表演叛逆，尽量顺从，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在现代，太愤青是会招惹领导不高兴的，不会拍马屁就算了，领导说什么，麻利的做，永远不吃亏。
胸无大志啊！
“斟茶！”
捧起茶壶，一手按住壶盖，倒茶。
“有心事？”他的语气，总像邻家大哥哥，可越是和善，可能越是凶残，不然，怎么能做寨主，不可不防。
我摇头，退在一边。
终于，如期看他站起身，拂拂衣摆，走出门。每日，他都很少呆在宫里，天不亮便起身赶往训练场，回来用早饭，而后又出去，一去一天，夜深了才回。给他做丫鬟，轻松得很。
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大大的伸伸懒腰，我的自由回来了，我可以睡觉，看书，还可以到处转转，只要不走远，能做到被寨主随叫随到。
我腰未伸直，胳膊未收回，便愣住了。寨主，背着两手站在宫门，正好笑的看我。
真糗啊！他咋又折回来了？
“奕儿，随我走。以后，要形影不离的跟着我。”
他不是有两个小厮跟着的吗？
“哦。”撇撇嘴，认命的跟上已转身出门的他。
第一次走出这么远，这个山寨，真大！来的时候，没心情观察，只顾着害怕了。我一边小跑跟上前面的身影，一边东张西望。
一排排瓦房，一栋栋别院，一条条岔开的石子路，真像寻常的城镇，宫殿。
而排山倒海，中气十足的“哈，哈”声，也越来越近了。
又一个转弯后，我也不由得惊叹了：大队的人马，人手一锵，正“嘿嘿哈哈”的操练着，这李魏，大概是会造反了！一个山贼组织，需要这么正规的操练吗？
震撼，惊叹，使我只想近前探个究竟。
“嘭”的，就撞上了一堵肉墙，复又被弹回来，眼看就要与大地母亲亲密接触了，“啊……”
在空中划拉的手臂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握住了，腰也被另一手托起，我仰在当空，寨主半俯着上身，微扬着嘴角，与我紧紧对视。
这是沐浴回来，我第一次胆大的细细看他，还是觉得有些像武松，单眼皮，高鼻梁，暗红的唇瓣，微黑的皮肤，不算英俊，却有一丝王者的威严，和清新的温柔。因低头而流泻的一束长发，发梢轻抚着我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充满着戏谑，和一闪即逝的痛苦。
“寨主，对不起，奕儿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我首先反应回来，站直身子，冲着在旁边嗤笑我的两个小厮，抛了个白眼，好笑吗？
“下次，我一定不救你，自己当心。”
“奕儿记住了。”
温馨啊温馨，能不能不倒霉，能不能不丢人那？叹息啊！
几位将军问候过，便站在两旁，也看着大家操练。我站在他身后靠左的方位，默默地观察。好大的场地，人工修建的平地，绵延到我看不到的下坡，直到薄雾朦胧的远处，才是高耸的围墙。
不久，便跟着他，带领一干大将，进了一处肃穆阴暗的大殿，我回首一望，身后跟着或高大威猛，或满脸凝重的将军们，觉得很过瘾，做领导，就是威风，连我这领导的丫鬟，都很有面子。
他转身，英姿飒飒的甩开衣摆，坐在主位，好酷啊！心里花痴的一笑，便随着两个小厮，站到他的身后。
“寨主，昏君气数已尽，属下以为……”一年轻将军谏言道。
寨主抬起手，示意他闭嘴，像对着大家，更像自言自语道：“区区魏志山寨，尚不能与昏君抗衡，探子回来了么？”
“回禀寨主，昨夜回来了。”是武将军，我认识，我冲他笑，他理也不理，我讪讪的低下头。
寨主不再言语，点点头，站起身来，兀自离去。
一干将领没有动弹，我反应迟钝的跟着走出去，这寨主，惜字如金，想必他的属下们都习惯了。
出了门，秋风送爽，花香阵阵，我忍不住抬头多闻了几下，他转头看看我，冲着两个小厮挥挥手，他俩偷偷冲我伸伸舌头，退下去了。
我低着头，有些紧张，他与我独处，真不习惯。
他兀自向着鸟语花香之处，迈步走去。我紧紧跟上，两手手指紧紧绞在一处。我来之后，他虽言语和煦，眼神里却时常含着有意无意的憎恨，有时却是片刻的痴迷，我不懂，他，也是李奕儿的过往吗？
凉亭里，他坐在石凳，并不看我，我站在一边，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