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心似月季花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烛光暗淡,依然照着不堪回首的婚房。那喜庆的大红尚未撤去,那灰色的阴影却斑斑刹刹,鬼魅一般惊着李奕儿的心房。
王宇文那双桃花眼依然没有离去,正握着她的手,痴痴的看着她,李奕儿却转头招呼,“小娥,更衣。”
“娘子,喝碗粥再起吧,胃里虚,会不舒服的。”王宇文温柔的语气,仿若面前的已不是那个让他丧心病狂的、摆脱了他而与二哥纠缠在一起的女子,而真正是自己宠爱的妃子,结发的娘子。
娘子一词,放在现代,就是一声深情的老婆,媳妇儿,甚至堪称一声宠溺的宝贝儿,李奕儿心中一凛,这个九皇子忽冷忽热,还真是可怕得很。不可硬来,否则惹恼了,不但自己受苦,怕是也会连累了父母家人。
听话的复又躺好,看着小娥端来一碗粥,被王宇文小心的接过。这些天王宇文的表现,小娥都看在眼里,只要他对小姐好,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毕竟人家是皇子,记不得仇。
李奕儿十五岁,自小照顾她的丫鬟秋兰长她三岁,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个小娥,是去年才来的,十三岁,胆小怕事,从不多言。这次敢对着九皇子动怒,她自己回想起来,也是冷汗频频,没有治她的罪,想必是小姐在皇子心中的地位使然。
看着小娥笑盈盈的站在一边,笑看九皇子小心的将粥吹冷,递到自己嘴边,李奕儿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小娥,为何如此表情,按理说,自己受了这么多委屈,又病了这些天,以她的性格,止不住哭泣才是正理,她竟然这么开心地笑,难不成,王宇文连带着把自己的丫鬟也吓傻了?
思及此,就没了喝粥的兴致,虚弱的质问:“九皇子没有为难我的丫鬟吧?”
王宇文净等着李奕儿开口喝粥呢,听闻这话,愣了愣,回头看看也是一脸愕然的小娥,笑道,“我怎么会为难她,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不过这丫头,本宫还真是佩服,有气节,有胆量,呵呵……来,乖乖的喝几口。”
看小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纵然有些疑惑,李奕儿还是顺从的就着王宇文的手,喝了半碗粥。
夜已深了,可是久睡的人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只得起身坐着发呆,看看身边可劲“点头”的小娥,李奕儿轻声的催小娥先睡了。
想起被自己赶去书房的九皇子,心中真是感慨万千,自己养在深闺,从未结识过陌生男子,具体地说,除了自己的父亲和两位亲表哥,从未接触过任何男子,王宇文的温柔,她不是不心潮澎湃的,可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又心狠手辣,阴晴不定的男人,谁又敢于倾心托付呢?
只怕是今日还恩爱无比,明日便要万劫不复了。
叹口气,命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着,起身踱到门外。月色尚好,微微偏西。随风,一阵异香传来,想必是院子里栽种的月季开了。
从小到大,她都很喜欢月季,那清香的花儿,那傲然的刺儿,一枝只一朵,忠贞纯情,旁无二心,娇艳的花瓣,似少女的娇羞,似少妇的妩媚,似舞者的妖娆,似歌者的华贵。只愿月季一样,绽放自己的纯洁,和专一的爱情,无需荣华,与富贵。
忍不住俯下身,轻吸着芬芳,娓娓吟来:“花落花开无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牡丹最贵惟春晚,芍药虽繁只夏初。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
尚未回神,一件披风便覆在自己肩上,王宇文的手并未离去,就这样揽着她的双肩,“奕儿,好诗!夜景虽好,不要着凉,你大病初愈,别再让为夫担着心了。”
李奕儿疏远而礼貌的笑道,“倒要多谢九殿下悉心照料,奕儿已无大碍,睡了几日,毫无倦意,出来透透气罢了。殿下还请早些休息吧。”
王宇文知她是赶自己走呢,虽然眼皮打着架,还是厚脸皮的提议,“即是如此,真是巧得很,今晚为夫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美人在侧,却不能相守,真真是难受得很。不如这样,反正都睡不着,我俩弹琴吟诗,共度今宵,可好?”
七哥刚刚离去,就见她独立于月季从中,月光之下,她纤细柔美的身姿更是出尘脱俗,仙子下凡一般,让久经情场的王宇文也久久不能侧目,真想带着她远走高飞,隐居世外,过两个人神仙般的眷侣生活,再不理世事。
七哥这次来,真真是让他措手不及,父皇年岁以高,力不从心,大哥又是一个愚钝无能的家伙,有心传位给贤能之子。大哥不高兴也就罢了,二哥四个五哥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是谁都知道,晨宇国,只有七皇子的功夫做得最足,皇后嫡出,为人良和,文韬武略,镇静沉稳。
一场暗战,近在眉睫。
而他,就算只是想征服李奕儿,得到李奕儿的心,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女子,已经无形中倾注了太多的情感,她的落落大方,她的多才多艺,她的柔弱无骨,她的悲戚可怜,她的绝望失措,她的冷漠淡然,她的出尘脱俗,都似铁锤一般,敲击着他伪装的皮囊,让他直想真情以对,不弃不离。
越是喜爱,便越是要将她推出去,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与王宇来赌气,娶她进门,就算她喜欢王宇来,随她去好了,如今护不得,害不得,好生难为。
李奕儿好脾气的答应了,两人分头行事,备酒的备酒,备琴的备琴。
各怀心思的两人,饮酒的兀自饮酒,抚琴的兀自抚琴。酒是苦涩的酒,琴是伤怀的琴。
不多时,饮酒的醉眼朦胧,抚琴的泪眼婆娑,这幅场景,好不郁闷。
终于,琴声停了,酒杯落了。
“奕儿(殿下)……”两人竟然同时出声,又同时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