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生总要有所敬畏——阿姆斯特丹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跟你来这么高的地方?”我一边抱怨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爬着。
登上阿姆斯特丹教堂的钟塔,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全景。但我的恐高症再一次不请自来,这已经不单单是高的问题了——钟塔建筑的时间长了,地基有些不稳,塔身微微倾斜,每一级楼梯都陡峭难爬,真不知道这种危楼怎么还能让人上来参观?
可是小王子似乎特别喜欢高的地方,每到一处地方,就喜欢登高远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的星球太小了,看来看去就只有一棵猴面包树,我想看看别的地方都有什么。”
“在特别高的地方,会不会更容易接近梦想?”小王子站在高高的钟塔边上,一边向下望去,一边提了一个问题。
如果不是他提起,我差点望了小王子此次来的目的——弄清什么是梦想。而他从我书柜里“借”来的《梦的解析》和《周公解梦》,早就不知道扔在了哪个国家。走的路多了,书就成了累赘。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本上的知识,还是留待回家再说吧。
“为什么梦想一定要在这么高的地方,好恐怖啊!”我乍着胆子往钟塔下望了一眼,红色尖顶的楼宇遍地都是,绿色的树木整齐地排列在马路两旁,整个阿姆斯特丹好像一个巨大的夹了生菜的牛肉汉堡。
“就因为太高,所以很少有人能够到。恐高的人,一定实现不了梦想。”小王子看了看我,加重了“恐高”两个字的读音,故意气我。
我本来想还嘴,但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来,这年久失修的钟塔,竟然好像摇了几摇,吓得我赶紧扶住了墙壁,闭上了嘴。
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折腾,总算从钟塔上下来了。脚一落地,心脏才重新归位。我玩不得心跳,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
等心跳平稳了一些后,我们从旁边的店铺里租了两辆自行车。荷兰是一个以自行车多闻名的国家,很多人的出行方式都是骑自行车,低碳环保还健身,值得推崇。
小王子怎么也学不会骑两个轱辘的车,一直不停地问我“究竟两个轱辘能不能找到平衡”。本来我想骑车带着他,可是又不知道在荷兰的法律里,骑车带人犯不犯法,所以最终给他租了一辆小孩子骑的自行车,后面还带两个小轱辘那种。在国外,一定不能做些给祖国丢人的事。在弄不清当地法律和习惯的时候,多看多问总是对的,宁可不做也要尽可能避免出错。
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骑着车逛街,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微风徐徐吹来,真是件很惬意的事。
真是令人惭愧,在来到梵高博物馆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法国人。其实他是地地道道的荷兰人,只是大部分作品都是在法国完成的,这给了我错觉。
中学的时候,就知道了梵高的代表作《向日葵》,以及他穷困潦倒的一生。在所有艺术家里,他是不是最穷的人,我不得而知,但一直以来,梵高把艺术家的通病——癫狂、不羁、偏执最大化地展现。当然,这从某个意义上说也是优点。艺术在这些人手里才能浮出水面,带给世人前所未有的冲击和震撼。唯唯诺诺、左右摇摆的人总是缺少成为顶级艺术家的潜质。
据说梵高的画在他生前并不被认可,一生只卖出过一幅油画,买主还是他的弟弟。
在极度潦倒的情况下,谁还能坚持最初的梦想,勇往无前地走下去?年轻时的我可能会大言不惭地举手,但长大成人后,多多少少被物化了,高涨的房价、不断攀升的物价,也成为了帮凶,消磨着我的梦想和斗志。很多时候,我都在旅行和挣钱的边缘徘徊,到底是放开脚步去流浪,还是夹着尾巴做一个安稳的小市民?
为了梦想而放弃一切的年纪已经过去,小富即安才是我现在最大的理想。
但仔细想来,这又有什么不对?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想法和目标,纵梦想比天高,也终要回到地上安安稳稳的生活,谁也不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最终都想求得安宁平静的生活。有梦的时候尽情去追,追到纵然是好,追不到就醒来踏实的活,谁能说这不是另一种精彩?
“生活在变,梦想也在变。没有什么大不了!”我耸耸肩,一身洒脱。
“当年你所执着的变了,会悲哀吗?你所爱的,如同陌路,会难过吗?”小王子有些忧郁,仰着头看着我,满脸疑惑。
我认真地想了想,毫不应付地说:“我忠于所做的一切,每一步都是不悔的决定。但我也尊敬时间,允许它带走快乐或悲伤。我的人生要品味这一刻,不是过去,不是未来。追求梦想,倒不如追求心底的声音。”
促使我来阿姆斯特丹的原因,是因为一个朋友威廉。几年前,他从荷兰来到北京留学,机缘巧合之下,我和威廉成了朋友。
我带他游历了北京大大小小的景点,吃过了很多美食。他眨着蓝色的眼睛说:“将来你来阿姆斯特丹,一定要找我,我带你去玩。”
为了实现这个约定,我来到了这里。几年不见,威廉变得更帅了,少了几分学生气,多了几分成熟的男人味道。
出于小小的私心,我甩掉了小王子,暂时把他安置在青年旅馆。我则偷偷地溜出去约会。不要说我重色轻友哦,人在某个时候,总是需要一些私人空间的嘛。
威廉果然没有食言,成了一个不错的向导,带我游览了有特色的大街小巷。
晚上,威廉提议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我以为也许是某个新潮的酒吧,便欣然应约。然而,当到了目的地我才真正傻眼了——原来这里不是酒吧,而是“毒窟”!
荷兰真是一个很宽容的国家,贩卖、吸食毒品和性交易一样,都是合法的。他们认为像大麻一类的毒品对人体的危害并不大,就像吸烟和喝咖啡一样。买卖毒品的地方和普通的酒吧没什么太大区别,不明就里的人根本不会太在意。
这实在太出乎我意料之外,真没想到威廉所说的“好玩的地方”竟然是这种毒品交易场所。虽然在当地是合法的,但在自小接受中国传统教育的我来说,还是如洪水猛兽一般。
瞬时间,一个装修得富丽堂皇的酒吧,在我眼中就变成了地狱般的模样。但拒绝不了威廉的一片好意,我还是跟着他进了里面。
看来威廉是这家酒吧的常客,他像老朋友一样和里面的服务生打着招呼。
“嘿,这是我的中国朋友,很好的女孩。”他向一个服务生介绍我,然后做了个手势。
服务生一看就心领神会地微笑,并询问想要什么样的“货品”。
“不,不,不!”我忙不迭地摆着手,“我不能吸这些东西!”
威廉以为我在客套,继续对服务生说:“她以前没有碰过这些东西,很害羞的。”
天那,这根本不关害羞的事,实在是我所受的教育告诉我,这些统统都是魔鬼,别说碰了,最好连看都不要看!
“OK,这么看起来,她需要一些温和的大麻。”服务生很坦然、娴熟地介绍起来,就像介绍酒品和起司蛋糕一样如数家珍。
最后,威廉要了一种我记不住名字的大麻。
“真的,我不能抽!”我再一次强调。
“这在阿姆斯特丹很便宜的,要不了你的命。”威廉以为我拒绝的原因是经济问题。
我不停地摆着手,摇着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坚决的意志。
很快的,一小包东西就递到了威廉手上。虽然我是不会抽的,但还是很好奇地看了看它的样子,是一小陀普洱茶的样子,棕黑色的一块。
这就是传说中的毒草了,其貌不扬,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令人飘飘欲仙的魔力?
威廉看我在发呆,以为我不知道怎么用这种东西。他熟练地撕开包装,拿出大麻把它揉了又揉,搓了又搓,然后撕开一支香烟,把它装在里面,再裹好,捻在一起。
“试试看,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威廉把大麻烟递给我,用充满了鼓励的眼神看着我。
望着眼前这支大麻,我简直哭笑不得。从来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面对毒品的一天,假如是在北京,我想接触到它都很难。要是个瘾君子,恐怕要大呼“得来全不费功夫”了。但于我来说,真的不行!
于是我再一次表示了自己的立场:“不,绝对不行!”
“只试一小口,你会喜欢的。”威廉再一次诱惑我。
人生有很多事情可以尝试,但有一些却不能开头。一步迈出去,就很可能回不了头。就算吸一口不一定上瘾,但这些事,不必尝试。
在我的再三坚持下,威廉只得放弃了说服,留下自己享用了。“北京姑娘,真是胆小。”他略带嘲讽地说了一句。
“见你的大头鬼吧!”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要不是看在他当了一天免费导游并且没什么恶意的份上,我早一杯水泼过去了。
看着他吞云吐雾,快乐无比的样子,我真不知做何感想。也许在他看来我胆小怯懦,古板教条,但我没有愧对自己,而且在这场诱惑战中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忘记是谁说过的,自由的前提是自律。欲望是一粒种子,不假思索地给予它阳光、雨露,它就会无限地膨胀,直至把自己吞没。
人生总要有所敬畏,德国哲学家康德的一生只敬畏两件东西: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不同的国家,由于认知的不同,其道德准则和法律都可能不同,但不变的是你的心,不论做什么事,都不能逾越自己的底线。把一切道德、准则、法律都踩在脚下,终有一天将被世界抛弃!
是夜,我回到旅馆,小王子好奇地追问我去了哪里。我看着他颇有感触地说:“去地狱边上转了一圈。”
2.寻找下一个港口,我是等爱的水手——鹿特丹
从阿姆斯特丹到鹿特丹,坐火车只要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鹿特丹原意是鹿特河上的水坝,听名字就知道,很早以前的鹿特丹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村,就像香港一样。
慢慢的,这个小渔村变成了港口,经济的繁荣使它变成了荷兰的第二大商业城市。虽然在二战期间它在德军的占领下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但经过了战火的洗礼和重新的修建,如今的鹿特丹,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港口。
鹿特丹的建筑十分有特色,最有代表性的当属“树屋”了。“树屋”并不是像鸟儿一样在树上搭建屋子,而是一幢方块建筑——房屋的主体是一个封闭的圆柱体,顶上是一排排鲜黄色的倾斜方块,从不同的角度看去,阳光会反射出不同的色彩,看上去像小孩子玩的奇幻魔方,充满了创意。
这些方块其实是一道空中走廊,首尾相连,屋子里是开放的公共空间,上半部的大多数立体方块是供人居住的,也有一些被作为了咖啡店、饰品店和服装店。
“树屋”内部的公共区域布置得很简单,几张线条简洁的沙发,配上几株绿色植物,给人干净明快之感。
从玻璃窗望出去,抬头是湛蓝的天际,低头是环绕在屋旁的巨大水池。在这样的屋子里居住,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树屋”是由荷兰建筑师皮伊特·布洛姆设计的。他认为在商业化、工业化气息浓重的城市里,人与人的距离拉远了,整天只顾着埋头工作,缺少沟通和生活的气息。人长期与这样的城市相伴,人情味就被消耗殆尽。
所以他创造了这样一个有趣味的建筑,把每一个住户用倾斜的立体屋连接起来,增强了互相之间的交流。
“寻找下一个港口,我是等爱的水手……”我随意哼唱几句,面对大海,思绪无限。
刚刚逛过了海事博物馆,林林总总的一些东西,都是关于航海、运输等等的。这些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兴趣,反倒是出了博物馆开始游船后,眼前的景色让我有些恍惚了。
站在甲板上,风不大,仅仅能感觉到船身在轻轻地晃动。海浪拍着船舷,发出轻轻的“啪啪”声。
几个穿着洁白水手服的船员在甲板上忙碌着,搬缆绳、检查工具、固定风帆。他们都很年轻,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因为长年的海上日晒和风吹,他们的皮肤都黝黑发亮,皱纹也生得比别人快些。
一个船员正在收拾缆绳,熟练地把它缠绕好,扔在甲板的角落里。这个动作看似随意,但却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而成的。每样东西放的位置都很固定,随时可以拿到。缆绳看似随手盘起,但用的时候绝不会乱成一团。
行船跑路三分险。如果是自己的家人,我是不希望他们去跑船或做司机的。一年到头不着家不说,最重要的是危险,生命都依托给苍天,握不到自己手里。水手的生涯是孤独寂寞的,孑然一身,无家无业。
很多水手都是祖祖辈辈就以海为生的,待在船上的时间比待在陆地上还多。每到一处,变的是景色,不变的是寂寞。飘飘摇摇的航船,截着一颗动荡的心,不知道何时靠岸,不知道去向何方。
每当靠岸的时候,双目望去,是一片繁华的陌生景象。笙歌管乐,异国曲调,掩不住心中的家乡小调。美女如云,红袖善舞,却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温柔。假使在自己的家乡,有个昂首企盼的佳人或是年迈的母亲,那在海上漫长的时光,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海岸上,停着很多归航的和准备起航的船,港口边上是一排排的货物集装箱,红红绿绿的方箱子,整齐地堆叠着,远远看去像童话里的方格子楼一样。
假使有船要出港,新奇的一幕就出现了。刚才还平坦的柏油路面像吊桥一样直直地升起,与地面呈90度角,以供航船出行。不是亲眼看到这个场景,我根本想象不到脚下的路居然会动。如果不小心站在上面,当它升起的时候,会不会像地震一样?
荷兰圆了我的风车情结。从小就对大风车有着无限的憧憬,高高的塔身,配上几个巨大扇叶,当风吹动的时候,风车徐徐地转动,空中有星星点点的蒲公英飘过,撑着白色的小伞,飞向无边无际的宇宙。
鹿特丹的南面,是一个风车聚集的地方。19座风车沿岸边面对面地排列成两排,除了排水之外,还可以保护这里不受到天灾的侵害。这里就是很有名的小孩堤防。
在15世纪,荷兰曾经遭受过一场可怕的水灾,很多地方都被洪水淹没,只有一部分低田保存了下来。
当风暴过后,人们去浩劫之地寻找生还者。忽然,远处有一样东西漂过来了,原来是一只小木摇篮。
当摇篮漂近时,大家惊讶地发现竟然有一只小猫在里面。为了不让摇篮因进水而沉没,小猫不断地左跳一下,右跳一下,努力使摇篮保持平衡。当人们把小猫解救下来时,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原来在摇篮里,还躺着一个小孩子。在小猫的保护下,小孩非但没有受到伤害,还香甜地睡着了。
这个感人的故事成为了小孩堤防历史的一部分,世世代代地流传下来,给来过这里的人们送上一份感动。
我们来到这里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蓝色的天空被晚霞烧得通红,白色的云朵边缘像被烤焦了一样,镶上了一圈金边。夕阳的光洒在巨大的风车上,为灰色的塔身抹上了一层淡金。一位看管风车的人站在水边,抬头看向远方。人们骑着自行车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为一天的工作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风车下的芦苇丛里,一只长嘴灰雁低着头梳理羽毛,时不时地抬头往远处看看,再低头照照水中的自己,像一个等待情郎的少女。月上柳梢头,雁约黄昏后。看来,这又是一个美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