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河生不被接受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那一次他在大街上羞辱聂焰的一幕,实在给几小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如何能一时间接受他是自家人?
带着这个烦恼去询问聂焰时,也只得到了一句话‘何必操之过急?’
聂焰倒是淡定,刘河生却是心急,他是打算一生一世都这样跟随聂焰了,恨不得马上能够融入聂家,成为聂家的家族猎妖人,徐徐图之,是要图到何年何月呢?
而刘河生的烦恼暂且不提,眼见着又要是一个春节了。
在聂家最重视的节日便是这个春节,因为只有这个节日,聂焰是十有八九在家中的。
所以,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时光往往是无情的,它会带走每个人过去的模样,带走每一个值得或者不值得留恋的瞬间,且不能回头。
但有一种情结,如若愿意,时间也不能带走。
不管是小乞儿的时代,还是少爷小姐的时代,团聚就是聂家几个核心人物心中最大的情结。
“但是,真的团聚了吗?”此时的聂焰,就在聂焰大宅湖边的一处木廊上静静的坐着,手持鱼竿。
此处的湖水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聂家宅子中的人工湖了,而是一片天然的湖泊,被聂家圈入了自己的宅子中。
木廊是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水里,也是聂焰最喜欢的一个地方。
几乎无雪的蜀地,在这最临近春的深冬之中,常常是细雨绵绵,带起湖中波光粼粼,也带起了聂焰的心事。
只因为那些年的团聚,是指的包括碗碗的每一个人。
如今的团聚不可能再有她。
人生的奇怪就在于,明明都还在,明明都还牵挂,而都希望有生之年能再,却偏偏不可得,那这种奇怪,算不算是人间之苦呢?
雨丝飘落在聂焰的肩头,他又想起了小道界,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师父可好?
曾经师父说过,小道界隔离于尘世外,有因果,但尽量不沾因果是为小道界存在的一个理由,所以在小道界之中有最初级的返璞归真,因果寥寥之意。入得人世,若不以一颗旁观者的心来看待一切,因果自然就会沾身。
而斩不断因果,也就斩不了自身的枷锁,如何能看清大道?
可沉沦到如今,斩断到底是什么呢?就如一棵树上的果实有甜的,也有酸涩的,通通不要?而一个因有因善而起,也有因恶而生,是否统统都否定?
聂焰越发的看不透这人世了,却又渐渐明白了情劫只所在,就好比如今的他再也回不去那返璞归真,因果绝少的小道界。
想着,聂焰拿起了身边的酒壶,喝了一口,入口却是温热的茶水,从那一年,他已经戒酒,如若想,也只取其意则可。
放下酒壶,聂焰的手一抖动,一条泛着银色的大雨就被拉扯上了岸,在木廊上犹自的跃动不已。
“你倒是贪吃,亏得这么冷的天气也能上钩。”聂焰笑笑,就去取了鱼嘴上的钩子,准备把鱼放归湖中。
偏偏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条鱼好,若是切成薄片,放入有姜的羊肉汤之中一烫,便是美味,为何要放入湖中?”
聂焰的手又颤抖了一下,这一次却不是为了钓鱼,而是震惊,如今的他有谁能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背后?即便是大妖也不可能做到。
可是聂焰却没有回头,只是说到:“不想吃鱼,便放了它。若想吃,集市上也可买,也能放了它。理由很多,只要我想。”
“哈哈哈,好一个只要我想!当日疯子常道,他的弟子有一天就算会成为那逆天之人,也不会成为那逆天道之人。因为你想的总是放了它,而不是剁了它,你所想,是善。无论如何,青天当头,天道还是为善。”那个声音笑得非常开心,一口言语却是有些颠三倒四。
在这个时候,聂焰终是回头了,入眼却是看见一位身穿着皂色长袍,长相看似平凡的记不住,却又给人一种无声的气场,仿佛天地都是他为中心,发髻有些歪斜,一把白须却是潇洒的老者站在身后。
他不认识这个老者,但从老者口中说出了疯子二字,聂焰便知来人应该是师父的故人,因为师父诨号就是那疯老道。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回头,便也是从那来人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恶意。
若是师父故人,聂焰心中说不激动是假的,如今虽不知因何找上门来,但总归不是害他来的,只是这老者的一番话太过玄奥,又似是而非,聂焰忍不住开口问到:“何为天,何为天道?有什么区别?”
“天是人眼能所见,盖于头顶的天,人眼能所见,那就是浅表的规则,而天道则是规则中的规则,也许就要撕破了那天,才能看得清呐。”那老人望着聂焰,言语淡淡,眼神却是深邃,似乎意有所指。
可惜聂焰此生最不爱便是那论道之事,在他心中,若有道,绝非言谈之中,而是包含在世间百态之内,只能去体会。
于是放下鱼竿,站起身来,对老人一个抱拳,然后郑重的说到:“我不懂,亦不想论道。若有道,我伤也好,痛也罢,总要自己去体会。”
“很好。”那老人看着聂焰说了一句,然后直接的开口:“今日来,是受故人之托,也是承先祖传来之旨意,给你留一线契机,也给聂焰一个造化,一场庇护。”
聂焰听闻眉头皱起,这话听来虽然是好意,实际上暗示的意思却并不是那么让人愉悦,总感觉自己和聂家会遭难一般?难道会发生什么吗?
想到这里,聂焰想抬头追问,却看老人大有深意的看着他,说到:“既来之,则安之。你知,就能避?”
聂焰不说话了,他懂老人的意思,那就是告诉你了又如何?告诉你了一样避不开。
既然如此,何必追问?
想到这里,聂焰对着老人又是一抱拳,老人却是飘然而去,一幅纸卷落在了聂焰的手上。
聂焰展开一看,不就是如今聂家大宅的一张详细图纸,上面被标明了几处地方。
“先生,这是何意?”聂焰看不懂,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问到。
老者走的极慢,没有回头,只是说到:“我在你聂家会呆三天,这些标注的地方,有着明确的123记号,第一天约束你聂家人不可取标注1的地方,以此类推,待我三天以后,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那先生是否告知你是师父哪位故人?”这是聂焰心中一直好奇的问题,其实他是想借此问一问师父的消息。
“我是一个真正的避世之人,来这世间,却再也不属于这世间,融不入这世间,偏偏因果未断。我是你师父哪位故人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你日后不久,便会知道我的身份。”那老人说话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一个风格,不会与人说清。
聂焰疑惑之下,想要再问,却哪里还能看见老人的身影?
这件事来得无声,去得更加奇怪,只有手中那张白纸说明着这不是一场梦幻。
聂焰在沉默了片刻以后,忽然收起了白纸,举步朝着聂家的院落群走去。
在片刻之后,聂家上下就得到了一个消息,从明天开始,某些地方会成为暂时的禁区,家主自有安排,聂家任何人不得擅闯,违者永久的驱逐出聂家。
而对此,聂焰没有解释任何的原因,就包括刘河生和几小,聂焰也没有透露半个字。
三天的时间匆匆一晃而过,在这三天之中,聂家人自然是守着那规矩,聂焰规定的地方一个都不敢乱闯,当然也没人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在三天以后,聂焰忽然感觉到聂家好像多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想要去老人说到的不可去之地去探查一番,却在这个时候,自己的院落之中,那老人又突然出现了。
聂焰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想要询问老人一番,却不想老人竟然无声无息的出手,只是一指,聂焰竟然抗拒不住灵魂传来的一种催眠之感,强悍如他,竟然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聂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从下午到了月上中天的深夜。
饭桌上摆着的饭菜,证明梅寒曾经来过,可是哪里还能寻到那老者的身影。
在疑惑之中,聂焰挣扎着起身,却从丹田的位置传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疼痛,这疼痛不适来自肉身,而是来自灵魂。
聂焰在诧异之下,一把掀开了被子,却发现自己赤裸着上半身,丹田处有一个一眼看去复杂,再看又简单之极,还看却有说不出的玄奥的红色图形。
当聂焰的目光落在其上时,那红色的图形却是慢慢的隐没而去,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消失。
这是发生了什么?
有人无声无息在自己身体做了手脚?聂焰吃惊之下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情,赶紧打坐,存思,开始感应自己的灵魂。
却只是沉入了片刻,就陡然睁开了眼睛。
那之前还在丹田上的红色图形,竟然烙印到了自己的灵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