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湮丝毫没注意小池的反应,她静静地将这信笺看了一遍又一遍,许久之后才放下。
“龙城主也没写什么,只不过是提醒我注意身体的话罢了,你不必和谁提起。”暮湮平淡的语气似乎告诉小池,这信真的没什么重要。
“如果是这样的,我想之后求娶小姐的人里面,一定会有龙城主。”小池胸有成竹,她觉得自己肯定不会猜错。
暮湮心中夹杂着太多纷乱的思绪:“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说清楚?”小池哑言失笑,她看着暮湮问:“若是感情的事三言两语说得清、道得明、撇的开,这信笺恐怕也不会在小姐手上了。”
“小池……他要怎么做,是他的事。”暮湮忍不住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却是无奈:“我自然是坚持自己的,不可能随便因着人家一句情话,一句许诺,或是其他的,便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小池觉得暮湮的这些事情太复杂了,她是个喜欢简单的人,不喜欢去分析那些复杂的事情。听小姐似乎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类复杂的事情,她便也不再多话。
暮湮拿起桌上那封信笺走到香炉边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接着,她又抬眼望了一下窗外,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焦虑。
暮湮低声道:“我想去马厩找蔽月。”
“小姐……这个……”小池猛听得暮湮要去马厩,一颗心便又提了起来。
今早被城主叫去,警告小池好生看好暮湮,不能让暮湮去马厩私会蔽月。若暮湮敢任意妄为,小池可立即去禀报城主。
小池不想违背城主,同样也不想得罪暮湮。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好好求一下暮湮:“奴婢还是求求小姐暂时别去找蔽月,也不知道蔽月哪里得罪了城主,城主似乎很讨厌他。”
得罪?不过是因为蔽月下人的身份,还有就是没有其他人的奴颜婢膝才让父亲不舒服罢了。
暮湮拉着小池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为难,但是,我真的很想去见蔽月。”
“可是小姐,城主和大小姐已经警告过奴婢了。奴婢认为,小姐还是别去的好。”小池猛地摇头。
小池并不是不能理解暮湮的心情,可是理解归理解,就算自己可以违背大小姐的话,城主的话她又如何敢违背?
“或者,你若不放心,你便跟着我一起去。”暮湮让步,知道自己若坚持一个人出门,小池很可能死活不肯。
因为暮湮清楚,小池不敢违背城主的命令。
小池仍是一脸为难:“城主并不喜欢蔽月,甚至,他还有赶走蔽月的意思。小姐若去,城主肯定会生气。”
“小池……”暮湮不禁急了:“你能不能装得笨一点?特别是在城主和大小姐面前,你能装多笨就装多笨。”
小池一副委屈不已的样子,哭丧着脸道:“当初奴婢有幸跟随小姐身边就是因为城主看中了奴婢伶俐,小姐现在反过来要奴婢装笨,城主能相信奴婢是真的笨么?”
这倒不是小池刻意为难暮湮的说辞,若小姐身边的婢女笨得整天连小姐的行踪都不知道,她还能够继续呆在小姐身边么?
暮湮看着太阳已经老高了,忍不住心忧如焚。她曾答应过蔽月要好好学会骑马,自从上次病了一场,一连耽误了不少日子。
她不想自己做个失信的人,不想蔽月对她的失信而失望。为了蔽月,她想她应该勇敢些。
“那你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暮湮深深地望着小池,问得急切。
小池一愣,闷闷道:“奴婢哪里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真的不让我去?”
“不让,城主已经警告过奴婢了,绝不能放。”
“如果我非去不可呢?”
“除非小姐把奴婢打晕了,要不小姐肯定是去不了。”
打晕?暮湮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小池的话。这,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小池啊小池,我只有对不起你了。
“算了,我哪里都不去了。”暮湮倚靠在了美人榻上,一脸颓然。
小池望了望,心里有些不忍。尽管如此,想想还是别放纵暮湮,城主要是惩罚起来,自己不死也脱层皮。
沉默了好久,倚在美人榻上的暮湮没有要动的意思,而小池,居然也没有要离开屋子的意思。
看这个样子,小池似乎要将自己监视起来。
暮湮心里急着想要见蔽月,可表面上却还是装着无精打采,决定放弃的样子。
暮湮瞥了一眼墙角木架上那盆长势甚好的吊兰,忽然说:“小池,那盆吊兰的叶子看上去焉了不少呢。”
小池望向那盆吊兰,葱翠盎然,哪里有什么萎焉的迹象?
“小姐,这吊兰很好啊。奴婢每天打理,怎么可能说发焉就发焉呢?”
“你过去看看啊,我真觉得这吊兰开始萎焉了。”
小池只好朝那放着吊兰的木架走去,此时,正是背对着暮湮。
暮湮迅速从美人榻上下来,她悄无声息地走到桌边拿了一只花瓶来到了小池身后。
手起,瓶落,朝着小池颈背处用力砸去。
“啊!”小池闷叫一声后,便昏倒于地。
“对不起,小池,我一定要去见蔽月。”暮湮看着昏倒在地小池,愧疚不已。
暮湮只是打晕了她,不至于受伤,顶多昏睡一两个时辰。
暮湮转身,走出了屋子,朝着马厩而去。
终于来到了马厩,暮湮一眼便看到那健硕的身影在马厩旁的古井边汲水。
黑色的发丝散落一背,赤裸的上身因着天气逐渐转热而汗水的痕迹越发的明显。
想起自己来得实在太晚,暮湮心里一急,脚下忍不住加快速度朝着那古井边的男人奔去。
那速度,几乎是用得上飞奔二字来形容了。
“蔽月!”暮湮呼唤着他,话语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蔽月猛然转身,见那娇小的身影不要命地朝着古井边奔来,吓了一跳。
难道不要命了么?傻丫头!
还来不及出声提醒暮湮别跑太快,暮湮早飞一样冲了过来。看情形,似乎不妙。暮湮忽然收不住脚下的步伐,眼看,再踏一脚便要落井-----
“湮儿!”
蔽月惊呼,水桶一扔,伸开长臂一把将那快要失足落井的身影拉向自己。
蔽月劈头盖脸一阵低吼:“你一直都这么毛毛躁躁,一惊一乍地么?见了我,什么危险都不管不顾了,连命也不要了么?”
“蔽月,我终于来了!”怀中的人儿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低吼,一副兴高采烈神情看着蔽月。
那双水润的眸子眯成了一道弯月牙,让人看着生生地痛。
蔽月蹙紧了眉,一把攥紧了她纤细的手臂。
“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么?”蔽月生气。
“嗯,听进去了。”暮湮笑靥如花。
蔽月眉头愈发蹙紧,低哑道:“你听见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暮湮一脸认真,轻声道:“你担心我掉进井里,我知道。”
“答应我,以后要小心些。”他没有办法放心,好几次,她都差点没命。
暮湮笑了笑,点头。
“你不怕么?”他叹息着问她。
“不怕。”她笑着回答,可忽然发现蔽月似有异样,她奇怪地问:“你怎么了?你怎么在发抖?”
蔽月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暮湮的脸庞,这令暮湮瞬间有些心颤。
“你不怕,我可被你吓怕了。每次你都把自己弄得很危险,总是让我提心吊胆。我只要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发抖。就像刚才,你跑得那么急,万一一脚踏进了古井,你说怎么办?”蔽月粗声问,发泄着心底的不满。
暮湮轻喃:“有你在,我从来不怕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会保护我,不会让我轻易发生危险。”
他敛去脸上的气恼,俯首,凝视着她姣好的面容,若有所思:“万一我不肯保护你,又或者万一我不在你身边呢?”
“蔽月,你为什么这样问?”暮湮的脸开始褪去笑容,她觉得蔽月的话,似乎有着其他的意思。
蔽月敛下眼,平淡道:“我只是假设有这样的情况,你该怎么办?”
他平淡的语气,一时让暮湮感到很不安,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虽然他解释那样的情况是他假设而已,可听在她的心上却仍然是不舒服。
暮湮不喜欢这样的假设,更不喜欢这样的假设是出自蔽月的口中。
她瞪着水润的眸子,紧紧盯着蔽月:“你是在怪我来得太晚么?”
“不是。”蔽月依旧淡漠。
暮湮又问:“那你是很厌烦我的无用是吗?我总是不能好好的保护自己,总是让你为我操心,所以,你感觉很累,觉得我是个包袱对吗?”
暮湮幽幽的话语一声声叩问着蔽月的心扉,蔽月的脸上,还是平静无波。
这样的平静,更加让暮湮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蔽月真的厌烦她了。
可昨天,蔽月还嘱咐自己今天一定要来马厩找她。他要教会她骑马,以后,还要教会她其他的本事。
才一晚而已,怎么就变得这么快。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暮湮拼命地忍住不让它掉下来。
他掠过她小脸的眸子,瞬间变深。他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又误会了他。其实,他就是担心她不懂得自己保护自己,将来害了自己。
可是她……
“湮儿,不是你想的这样,你想到哪里去了?”蔽月伸手,抚住了她瘦削的肩。
暮湮有些难过,哽咽道:“那是什么?”
“我很担心你,你知道么?”蔽月叹息。
“你很担心我?”暮湮仰起小脸,反问。
蔽月点头,将暮湮拉向怀中,附在她耳边道:“我当然担心你,因为,我怕失去你。”
她笑,伸出手,搂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