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军官回去的路上,他又遇见了上一次的小吉普,小吉普的后面还跟着两辆大卡车。他规规矩矩的把他的破车停到路边的地里,免得挡了那些人的道,他已经知道,那些开车的,穿着不一样衣服的当兵的是他惹不起的。吉普车上的军官还是第一次的那些人,他们看到送饭的军官友好的笑了笑。送饭的军官受宠若惊了,赶紧跳下车站直了敬了个礼,结果后面的大卡车开过来,尘土把他罩了起来!
吉普车上还坐着一个人,就是耿建森团长,送饭军官是看不出他的了。不光他,就算是曹云飞杨楞娃他们见了他也未必能认得出来。耿建森现在穿的是正宗的美式军装,军长说过,这身军装是橄榄绿。当时的中国士兵都穿着灰布的军装。另外,走的时候,耿建森都饿的脱了相。现在回来,虽然还是瘦,但是面色红润,气色非常,从里到外跟走的时候发生了彻彻底底的变化。
车队开进了营地,弟兄们已经吃饱了饭,正在空地上列队操练。一起来的军官朝耿建森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耿团长真是带兵有方啊,难怪军座如此器重!
耿团长轻轻一笑,说,徐处长客气了,这是弟兄们杀敌的热情不减。
徐处长是74军联络处的处长,跟耿建森是老乡,都是山东人。徐处长是泰安人,跟军长师同乡。他这才来主要是来看看耿团这支残存的人马的!来了之后还真是让他开了眼界。刚一见到耿建森,团长都被饿成了这样,士兵能好到哪里去。士兵都饿得没了样子了,他还会想着天天出操训练,天天想着打鬼子报销国家。但是来了之后,发现情况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的心灵一时间也受到了一定的震撼!
后面的卡车里装的都是最新的美式军装。临来的时候,一位长官跟他私底下交了底,如果那帮兵是可用之兵就把军装发下去,如果那帮兵烂泥一滩,那么就把军装拉回来,74军的士兵要的是质量,不需要多余的数量。另外,这也是军座的意思。徐处长来到一看,得出结论,这帮兵,可用。他一挥手,汽车开进了收容所。
一开始,空地上的士兵都抻着脖子看着开过来的汽车,都以为车里头装的是好吃的,双脚双腿就有些不听使唤,想要拔起来跟着汽车跑。曹营长的手一挥,杨楞娃扛着大砍刀出现了,士兵们立马把心思都放到练拳上来,眼睛都瞟着楞娃的大刀。
坐在吉普车上的徐处长当然也看到了那把大刀。杨楞娃没事的时候好扛着大刀,他也不嫌压得肩膀疼,这大刀扛到他的一侧肩头直接就挡住了他的半边脑袋。打仗的时候,他好把大刀拖到身后,跟鬼子到了几步远的时候忽然亮出,光吓也得吓鬼子个半死···楞娃扛着刀来回转悠着,想不让别人看不到他都难。
徐处长问耿建森,耿团长,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刀兵?
耿建森说道,对,当年在上海,血肉模仿,军座当时还是51师师长,他去接防的时候,大刀兵刚从阵地上下来,说起来好笑,那个时候他是团长的警卫员,可是他光顾着杀鬼子了,把团长扔到一边去了,结果团长受了重伤,下来之后他被参谋长训了一顿,参谋长吓唬他说要枪毙他,这小子就吓跑了,跑到了别的战场去了,后来才留下那张名扬上海的报纸。
徐处长说,对,当时上海的报纸登了两张照片,一张就是咱军座,另一张就是他这个小兵。
耿建森说,待会,徐处长可以见见,不过我可提醒你,这小子可是有些桀骜不驯啊,我的意思你明白。
徐处长会心的一笑。
吉普车停下,耿建森跟着几个军官下来,大卡车也停了下来。士兵们看到汽车停下,心里似乎有了点底,这车上的东西好像就是给我们送来的,既然是我们的了,那也不着急早一会晚一会的拿了。他们怎么知道,如果他们没有这几天的认真操练,这些东西就算是到了,一样会拉回去的。
耿建森带着徐处长跟74军的几个军官参观了弟兄们的住处。徐处长看了,住的很简陋,只有几床被子,而且都残破不堪,但是很干净,也叠了。另外他们的饭碗水壶也都放的很有条理,这对一群打了败仗,几乎被扔掉,甚至连饭都吃不饱的士兵来说是极难得的。就算是他74军的士兵,他估计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表现的。
徐处长说,耿团长,吧弟兄们召集起来吧。
走到外面,耿建森看到曹云飞,喊了声,曹营长··
曹云飞大吼一声,到!然后一个左转,跑步过来。
耿建森说,让弟兄们先停一下,听徐处长训话。
曹云飞喊了声是,跑回去,传达命令,弟兄们收队,听徐处长训话。
士兵们提着正步走了过来。
徐处长看着有些心酸,这些弟兄太不容易了,有的衣服没了袖子,有的裤子少了半截裤腿,很多人裸露的地方是靑肿的,血红的。他本来准备了一套说辞的,可是到了这份上他居然啥也说不出来。他提了几个问题,弟兄们你们觉得苦吗?
曹营长带头高喊,不苦!
徐处长又问,弟兄们,你们的身上衣服破了,你们有时几天吃不上饭,你们最缺的是什么?
士兵们高喊,鬼子,鬼子!最缺的就是鬼子!
徐处长的心受到了震撼,这是一群什么样的士兵,他们都快要饿死了,竟然说最缺的不是粮食,不是衣服,而是鬼子。他们不要能救他们命的粮食,而是要能要了他们命的鬼子,这样的士兵正是74军需要的!
他稳了稳心情,说道,弟兄们,鬼子会有的,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打鬼子,咱们什么都有的。
说完,他看了看耿建森,说,耿团长,你请!
耿建森往前走了一步,弟兄们都睁大了眼睛。团长这身衣服太好看了,这叫什么衣服,衣服领子怎么都翻到外面来了。士兵们都竖起耳朵,听团长讲话。他们知道,团长讲的是他们下一步的命运。
他们的命运转变了,以前是中央军的嫡系,现在更是了。
他们即将归属一支伟大的部队,这支军队在前几年的万家岭战斗中差点灭掉了日军一个师团,最后让鬼子的师团长给溜了,如果活捉了鬼子的师团长,那就能创造中国抗战的一个奇迹。就这样,这支部队也是战功赫赫的部队,每次大战,都是主力中的主力,每次出战都能打的鬼子记住他们。鬼子称呼这支部队为三五部队,说的是,军下辖的三个师,五十一师、五十七师、五十八师长。现任军长曾任五十一师师长,参加淞沪会战,战功卓著。
提到这支部队,就不得不提一下他们的王军长。此人山东泰安人,毕业于黄埔三期,有黄埔三期第一将之称。淞沪会战的时候他作为51师的师长,当时远在西北,接到命令后才驰援上海的。到了上海后即赶到最激烈的战场罗店,当时130师刚刚攻下阵地,当时师长参谋长全部受伤,130师的士兵也在进攻上伤亡惨重。王军长当时是王师长奉命前来接防,他们来到的时候,阵地又被鬼子攻占了,当时130师已经接到命令会后方修整去了。可是一批青年军官自愿留下来,跟着51师继续打鬼子。当时51师也需要一些了解对面情况的人,就把他们留下了,其中,就有耿建森。当时,他才是个连长。
就是在这次战斗中,耿建森受到了王师长的注意,他曾经专门召见过,一问之下,竟然还是他的山东老乡。他就问,小耿啊,你是山东哪里人?
耿建森说,我家在山东北部,渤海湾边。
王师长就来了兴趣,那个地方,我记得当年唐太宗西征,曾经在你们那个地方屯过兵的。
耿建森说,对,我也听老人们讲,在我们村子的西边有两个村子,一个叫东营一个叫西营,传说那里就是当年的兵营,在这两个村子的西边,还有个地方叫哨头,据说都是当年的兵营。
王师长很高兴,说,恩,说得好。
他们的谈话虽然只是说了这么几句,但是耿建森已经给王师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今年,他的部队要整编,而且是扩编,急需一些军官补充进来。他就想到了他的这个老乡。他知道,耿建森一直跟着130师守在中条山上。而今年,鬼子对中条山发动猛攻,中国军队溃退过黄河,不知道耿建森是死是活。他就派人打听关于130师的消息,听说师长陈进被押回重庆受审,余下官兵都被关在一个收容站里,听侯处置。他再派人,打听到收容站里还真有位军官姓耿,他很高兴,派了两个军官亲自来找,结果还真是他要找的人。
耿建森第一次坐着吉普车走就是去了74军的驻地,王军长亲自接见了他,勉励了一番,问他,想不想继续打鬼子,有没有留在我们军的想法。耿建森已经无路可去,既然人家要留,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不过,耿建森还是有他的想法的,他问王军长,130师是不是完了?
这个问题,王军长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答案。
耿建森又问第二个问题,师长陈进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