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第三十一章 逝影
“飕飕飕飕……”
万剑齐发的盛景在圣皇殿广场前上演,剑芒如实,将太极天罡奇阵形成的淡金色雾气逼压而去。
飞云生横空而立,面色肃然,手中云清宝剑由疾而缓,但是每织就一张剑气网向太极图罩去,都能引得太极天罡阵一阵颤动。
而李一寿、郭维、杨轩和程峰四人的剑气击中的四个方位,被阵式的隔阻之气反弹回来之后,他们再度沉喝祭剑击出,同进同退,剑气纵横之中,剑气刺进的深度在不断的增加。
雷开、水龟等五罡的万剑齐发之势,则是起到了整体压制太极天罡奇阵的作用,淡金色的雾气在万剑飞舞之间不断的退去,一丈、两丈、三丈……
依此观势,只要再支撑得一柱香功夫,淡金色雾气便将退至圣皇殿的矮城墙。
而在另一个方向,华守正率宗中三百余弟子,分成了七个分队,他与飞云生一样,飞悬空中,手中一把紫金刀在断水涧淡金色光芒之下,散发出的紫金光芒,宛若这天地空间里的一个紫金太阳那般耀眼。
他与飞云生不同的地方就是,手中的紫金刀舞动起来,宛若流星飞雨,每一刀出紫金耀,回刀落舞现星辰!这一面的天罡阵眼,他采用的是以刚掣刚的攻击破法。
华阳脸色阴沉,以悬空飞滑之势,不断配合着华守正以“玄武真气”劈出的无匹刀芒,与地面上的七个分队一起,组成了一个九宫八卦七星局——分而八卦,合而九宫,全分则为七星。
这是武宗秘传的一个上古奇阵,据说此阵式本来是由武宗八门弟子合演的一个奇阵,百年之前,武宗冰消瓦解一分为八之后,晓掌此阵的,便只有乾武宗宗主一人。
飞云生与华守正自西日城冲日峰观日楼会晤之后,两人回去便各自准备,这九宫八卦七星局,便是华守正在短时间内强练出来的。
而飞云生的阵式,却是一个内外正反五行奇阵,他与自己的亲传弟子李一寿等四人形成一个内正五行,而雷开、水龟、公明、风轮、尽忠五罡则是形成一个外反五行,仙宗对于奇门盾甲、九宫八卦及术数上的成就,要较乾武宗成熟得多,仙宗三十六罡,随便两个以上的罡位相组,都能组成一个阵式来。
仙、武两宗联合袭击妖族,第一阵的较量,竟然是上古奇阵之斗!
“壤驷小姐,我来救你!”孤影听到壤驷弈的语气似是甚为不善,剑气再熄近半,身躯似是在轻轻颤抖着。
“默且将军,对不起,这是我们三人之间的私事,惊动将军虎架,实感抱歉。”壤驷弈徐徐转身,声音再现与丁古在一起时在众人面前之音,淡淡的瞧了默且将军一眼,淡淡的道。
默且将军望向丁古,见他点了点头,一挥手,朗声道:“除夜巡哨将士,余人回营帐休息。”说罢他对着丁古及壤驷弈两人抱手一礼,也退回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跟我来。”壤驷弈转身向远处走去。
孤影似是回头狠狠的瞪了丁古一眼,如风一般的飘荡在壤驷弈的后面。丁古脸上则是那一副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的跟着。
三人走出百步之外,方才停下。
壤驷弈目注孤影,淡然问道:“孤影,其实,你不应该来的。”
孤影在壤驷弈的注视之下,身形渐显实质,依然是惨白的脸庞,勾得有些夸张的鹰鼻,薄薄的嘴唇,夜鹰般的双目。
唯一不同的是,他原先手中的一对双刃半弧弯刀,此时却变成了一把赤墨色的软剑,他的银白色披风,此时也已不复存在,身上只着一件闪着银色光芒的紧身异装,现身后的他,就象是身上爬满了萤火虫的大木柱子。
现出真身后的孤影本就不敢直面壤驷弈,听到她的说话,似是更加没有勇气,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幽幽地道:“不错,我是不应该来的。当年我就说过,我只做你的影子,当你真正的喜欢上一个男子的时候,就是我这个影子消失之期。
“可是,你也是知道的,这一辈子,我只为你一个人而活着。我无法控制自己,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做你的影子,壤驷小姐的影子。”
“你既然喜欢壤驷小姐,为什么却不敢直面她?”在旁听着的丁古突然问道。
孤影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说话,似乎除了他和壤驷弈,丁古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继续说道:“可是,你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喜欢的人,而此人,却是想要掳俘你的敌人,我很不放心。”
“你放心,古古丁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他对我很好。”壤驷弈目注着孤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声音幽然,寂静的夜里,宛若对着一个关心自己的兄长在低诉着衷肠。
“我知道,在追赶你们的路上,听他们说过,他为你挡了一弩,穿肩而过。”孤影幽幽地道:“可是,我仍然不放心,所以,我仍然跟来了,一直到三天前,我才追上了你们,看到了,我什么都看到了。
“本来,我是应该默默的离去,默默的,可是,我仍然还是不放心。”
“所以,你要出手试他,看他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壤驷弈淡淡地道:“影子,你真傻。”
丁古内心一叹,于孤影刺杀自己之事,终于有了答案。
孤影抬头向天,沉默不语,过得片刻,方才道:“其实也不尽然是试探。不瞒你,我很恨很恨他,恨他出现在你的面前,恨他把我做影子的权利给剥夺了,更恨他让我连做一个自私的人的权利也没有了。”
“其实,你可以做回你自己,天下之大,难道真的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么?真的就没有你想做的事么?”壤驷弈对影子的感情,只怕是连她自己,也理不清楚。
自己当他是兄长?朋友?还是恋人?
或许,更多的,是怜悯吧。
“茫茫乾世,有生之年,我所能做的、所要做的,只有守候着你,让你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现在,我连这个资格也没有了,从此,这个世界也再也没有我。”孤影的身躯,在那一瞬间,似乎变得更瘦更小了。
影孤形单,随夜色而渺小,因心绪而飞逝!
孤影的话说完,他的身形也渐渐在消失,随着银色光芒的消逝,孤影似乎突然之间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丁古修为虽精进数倍,但是却已然没有了以前孤影守候在壤驷弈周围、做她的影子时的那种感觉,他的心,在那霎时之间,也变得极为的沉重起来。
寂静的夜,寒风萧起,一个幽幽吟唱在雷鸟的天空响起:
梦已寂,
情无期,
何恋尘世两相涕?
千年觅,
五载痴,
唯笑吾私藏黑渠。
谁明道苍凉?
谁明道苍凉。
仰天悲泣,
无语啸,
可愧天地?
悲情,悲景,悲歌。
孤影的身体消逝,他吟唱的悲句,亦随着夜的苍凉而逝去。
他,不是昙花。
他是影子,一个从来就没有真实存在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