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第十章 问心术
“郭姐姐。”丁古缓缓走到她的身后，轻声呼唤，内心略带惴惴之意。
“人心险恶，世道无常，红尘多乖舛，阿古，这段时间以来，你过得好么？”郭维没有转身，声音虽恬淡无尘，然其中的切切之意，丁古却深深的感受得到。
郭维发自内心的关切，让丁古几以为这本就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他虽然不能做出过多的思判，可是内心之中却深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只是自己是如何走进这里来，他却没有一丝印象。
“还算好吧。郭姐姐，你清减了。”看着郭维侧面的脸，丁古有些心疼地道。
“修道求仙者，肉身本是皮囊，增一分，减两分，又有何不同？”郭维依然没有回头，声音仍然恬淡。
“不同的，是小弟对姐姐的那份心。”丁古对郭维的敬重与对其她几女完全不同，郭维没有转脸过来，他都不敢走到她的前面。
“是么？”郭维脸上似露出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淡淡地道：“阿古对姐姐的心，却又是什么心？”
“其实，小弟也不知道。”丁古眉头皱了皱，迷茫的道：“小弟不知道自己的心，就象小弟不知道郭姐姐你的心一样。不知道姐姐为何对我那么好，不知道姐姐你为什么数度舍生忘死的相救于我。”
“你真的不知道么？”郭维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凝望着他。
秋眸如水，澄澈而柔和，丁古的迷茫之样映在她的眼珠子里，却似乎已嵌进了她的心。
“姐姐，你能告诉我么？”每一次看到这一双眼眸子，丁古总是能够很快放松并冷静下来，只因他知道，她只会对他好。
“其实，姐姐也不知道。”郭维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羞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似乎其实她本来是知道的，或许，她撒了谎，对丁古撒了谎，也对她自己撒了谎。
丁古错愕，静静的瞧着郭维那一张抹了的缕霞红的脸，以及那略带着一丝慌乱的眸子，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傻弟弟。”郭维似是不敌他的痴呆模样，眉毛略低，溺爱的低斥了一声，再度转过身去，久久不曾说话。
丁古不知道，不管是在这个如梦般的境域里，抑或是他从壤驷弈的魂游之术中走出来之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郭维那里离开的。
在这个如梦般的境域里，他如痴如醉般的从第四条路返回，走进了最后一条小道。
第五条小道没有一个人。
从他第一步踏进去的那一刹那间，四周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顷刻之间，阴风乍起，天空一道轰天巨雷横劈而过，四周登时传来了无数的鬼哭狼嚎之声，宛若有无数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向他扑噬而来。
在这样的一条道路上，丁古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他知道，这条路上不管有多少的妖魔鬼怪，只要他坚持，他勇敢，他奋斗，他就一定能够从这条黑暗的道路上冲过，回到他真正的庄园。
那是他自己的家，属于他自己的家。
寒光乍起，一声英雄吼，丁古身形前方最黑暗处电掣而出，那里等着他的，是一个比他大上数十倍巨型魔鬼的巨嘴，他冲进了魔鬼的嘴里，然后魔鬼发出了一声妖异的欢叫，大嘴一合……
“哐啷”
一声清脆的响声入耳，眼前再眼斑竹、假山、石桌、凉亭，还有石桌对面那一个妩媚得能揉碎天下所有男人的心的容颜。
静谧的夜。
月光如水，
美人如狐。
人世间最诡异的美丽，莫过于此！
“莎莎，这便是你的摄魂大法么？”丁古没有丝毫责备之意，看着许久未见妩媚如斯的壤驷弈纤素如凝的小手上拎着的茶壶盖，刚刚离开了茶壶身，奇怪地问道。
他见识过壤驷弈媚惑众生之态，也听颜轻灵说过壤驷弈摄魂大法的厉害与恐怖，却从未真正的看她施展过摄魂大法，方才自己只不过是迷茫中看了一下她的眼睛，便走进了那个奇怪的境域。
在那个奇怪的境域里，他伤了华若霜的心，伤了飞羽梦的心，也伤了颜轻灵的心，就象是一根筋的犟牛犊似的，浑然没有理会三女的渴望与伤心，断然拒绝了她们的示好。那境域里他所做的事，如果放在现实中，他相信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壤驷弈轻轻将茶壶盖盖上，螓首再度抬起之时，那一脸的妩媚已然荡然无存。微微一笑，问道：“先不回答你的问题，先说说，你究竟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丁古奇道：“你对我施法，难道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你先说嘛。”壤驷弈小嘴一撅，撒娇的道。
丁古摸了摸头，嘿嘿傻笑两声，似乎是对她极少表现出来的小儿女之态甚是不习惯。不过倒是习惯了她很少直接回答自己问题的习惯，当下把自己在那境域中所经历的事情很是详细的跟她说了一遍。
“真的是这样？”壤驷弈一愣，似是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真的不知道？”丁古更是愕然，原来是她在套自己的话呢。
淡淡的月华斜洒而下，她的秋眸如星辰般的明亮，静静的凝视他片刻，方才幽幽一叹道：“刚才莎莎使的，并非摄魂大法，而是一种叫做问心术的巫法。”
“问心术？”丁古听说过读心术，初进乾武宗之时，他还以为自己被华阳那老鬼使了读心术呢。不过问心术他还是第一次听闻。
“不错，是问心术。”壤驷弈幽幽道：“问心问心，却不是我在问你的心，而是你在问你自己的心。巫法中的问心术，就象是传说中的问心镜一样。问心镜能让一个从镜里中看到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巫法中的问心术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那究竟，我在你施的问心术之下，进入那个境域之中碰到的那些、做过的那些事儿，究竟说明了什么？在那境域之中，为什么我似乎有很多意识和行为自己都无法控制？为什么我会对羽梦、若霜、轻灵她们都那么决绝？难道我是内心深处，并不在乎她们的感受么？在郭姐姐那里，我又是如何离开的，为什么我自己也记不起来了？”丁古眉头一皱，一下之间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来。
壤驷弈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次凝注着他，很久很久之后，方才缓缓地道：“这一次问心，至少确定了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