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狱
我叫何萧,男,23岁。
是上海某戏剧学院表演系大二的学生。不!应该说今年我毕业了。而今,我走出来的这个院落不是学校,是一座让人咬牙切齿的监狱。
出狱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没有一丝自由的轻松感,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无止尽地往下掉,翻山倒海般的难过,黑色的风肆无忌惮地灌满了我的全身,撕碎的阳光刺的眼睛隐隐作痛。我点了支烟,丝丝缕缕的烟雾卷着那些前尘往事破空而来,席卷了我心中所有痛苦的记忆,一阵一阵尖锐的忧伤划过我的心脏......
那年我读大二,和所有学子一样幸福快乐、无忧有虑地站在被幢景点缀的天花乱醉的校园里,带着远大的理想和宏伟的抱负激情澎湃。然而,倒霉的我却在大二的时候因拿刀砍了人,被学校开除,又蹲了两年的牢狱。
被我砍的人是我的导师陈井冠——我们学院的教授。在同学们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会叫的野兽”。五十多岁的男人,满脸痘痘,疙疙瘩瘩的,一张脸跟草莓似的,咋一看像杀猪场出来的屠户。当他一开口说话却是温柔如云、细水长流。可他的内心却没有他的言语那般纯净如水,如果用笑里藏刀来形容的话,我估计他笑容的背后应该藏有原子弹。尤其是对待漂亮的女生,表面嘘寒问暖,心底却是黑浪汹涌,总思索着怎么将人家弄到手。据说他的后台挺硬,至于他的身世背景我并不感兴趣,说到底我只是一个穷学生,和他是井水河水。
中国有句谚语怎么说来着?说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可恶的陈井冠竟然犯下了不可赦恕的罪孽,他强奸了我的初恋女友张蕊,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惊涛骇浪!张蕊也是表演系的,比我低了一个年级,她来自四川,是个漂亮懂事的川妹子。记得事发的那个晚上,张蕊从教学楼里失魂落魄地跑了出来,一头载到我的怀里嚎啕大哭,她的举动让我惊诧了好大一阵子,无论我怎么询问,她就是不告诉我为什么,哭的血淋淋的。
我的心里掠过阵阵寒风,所有的温暖花开瞬间被冰雪覆盖,我说:如果你不说出来个眉目来,我就跟你分手。
她突然停止了惊天动地的哭泣,说:我说出来了你还会和我分手!
那天晚上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犹如丝丝的惆怅垄断着我的情绪。我站在雨里,紧紧地抱住张蕊,说:我去干掉他!
张蕊惊恐地望着我,拼命地摇头:不!不要这样,在上海他的势力很大,你根本无法和他对抗,黑道白道他通吃的。
张蕊说的对,论阅历,论背景,论资格……无论任何一样东西,我都无法和我的导师陈井冠比。说白了,我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学生,他想灭了我易如弄蚁。
我抱着张蕊,让她的面孔贴紧我的胸口,她轻微的抽泣声如同撕裂的疼痛一遍遍蔓延我的全身,我无法控制燃烧的怒火,心里头跟塞了块冰冷的石头似的难受。我推开张蕊,说:我回宿舍一趟!
张蕊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我,说:是不是嫌弃我了?
我说没有,我想回宿舍消消气。
张蕊没有说话,轻轻地松开双手,默默地走开。
回到宿舍,一阵阵的疼痛穿越我的胸膛,我扎到床上,过往历历在目,有多少表演系的女生载到这个衣冠禽兽的手里,如果这次还让他得逞,岂不是助长了他的气焰。
隔着窗户看着对面女生宿舍楼,心里的酸楚没有人能够理解,包括张蕊,虽然她遭到了强暴,我敢肯定,此刻我的心比她还痛。
窗外的雨似乎越来越大了,象冬日里的冰雹一样敲打的我支离破碎。这时,我看到张蕊独自一人徘徊在女生宿舍的楼道口。我想跑过去抱住她,给她安慰。可是我的双腿却不听使唤,僵硬地原地不动。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校园的路灯开始费力地闪烁。以往的路灯泛着暖暖的土黄色,而今天的光泽却阴冷无比。顺着微弱的灯光,我看见陈井冠提着一个黑色的皮包从小轿车里走了出来,当他走到女生宿舍楼下面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忧郁了片刻,快步走到张蕊的身边,张蕊看到他,想离开,却被陈井冠一把拽住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一种叫愤怒的情绪在我内心开始燃烧,我不顾一切地拿出一把菜刀,冲了过去……
如果不是张蕊死死地抱住我,陈井冠肯定成了我的刀下之鬼了。还好,他被我砍了两刀,没伤到要害,只是胳膊和腰部绑了几个月的纱带。
当天晚上,我就被带到学校附近的华山路派出所,我陈述了砍人的理由,警察还嘲笑我理由过于天真。从学校到派出所仅有5分钟的路程,张蕊从来没有看过我,等我蹲进了监狱才知道,张蕊根本没有向学校和警察们反映真实的情况,并没有说明她被陈井冠强奸过这一事实。
起初,我恨的咬牙切齿,慢慢的我开始趋于平静。在这个物质爱情的年代,爱情没有白白的付出,也没有心安理得的获取。或许她害怕被开除,或许担心一些只有她自己才清楚的东西。我知道她有她的难处,毕竟考上个大学不容易,牺牲了我一个,没必要再为之牺牲一个。
人们常常哀叹时间如流水。可是,流走的却是我们曾经飞扬的青春和斑斓的梦。我这张曾经年轻的脸,不知道能刻下多少忧伤,写进多少无奈的记忆。一眨眼的工夫两年过去了,我终于自由了,新的生活也将开始。抬头看看初上夜梢的路灯,是那么的美丽另人陶醉。也许对关押太久的人来说,欣赏街道两旁的灰暗的水泥立方柱,是件特能激动人心的事儿。
我背着一个绿色的军用背包,沿着昏暗的小道,走到一条充溢着节日气氛的大街上,我几乎是毫无目的地要在这个城市里转悠。在上海这个都市里,我没有亲人,一个朋友也没有。今天是我获取自由的日子,也没有一个人来接我。
摸了摸衣兜,身上只有几十块钱。我皱起眉头,眼睛里充满了很无奈很无奈的无奈。街道的一头飘来了汪峰伤感而嘶哑的歌声,破裂而伤感,如同暮春鲜花惨烈的凋零和飘逝,听的我特伤感。我摸索着那个破旧的电话本,从头翻到尾也找不出一个能让我安顿一夜的人。无奈中,我拨通了一个叫沈涛的电话。
电话想了很久,沈涛才懒洋洋地接通了电话:谁呀?!
是我,何萧,还记得吗?我说。
哦!?何萧啊,记得记得,你不是坐牢了吗?
我出来了,刚出来,今晚没地方去,想借住一宿!我的话音有点哀求的味道。
沈涛在电话那头扭捏了半天,说:今晚不行啊,我还在外地,要不明天吧,明天我请你吃饭,算是为你洗尘,咋样?
我放下电话,心里跟打翻五味瓶子似的,搅和在一起变成了冰冷的麻木。这丫明显是在推撵我。这也怪不得别人,我和他并不是要好的哥们,人家能答应迁就你,还要求什么时候干吗!
说起沈涛,他是个变态,准确的说他是一个中性人,男女通吃的那种。他是我的同事,我在“天上人间”娱乐会所打工的时候认识的。那时我读大一,同学们都兴在外面找个兼职挣点泡妞的钱,我也在同学的煽风点火下去了“天上人间”做服务生。
那里的服务生全市是清一色的男小伙,他们不仅长得帅,还带有一股“黑道气”,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平常,他们干些为客人端茶送水、介绍小姐的杂活,碰到有闹事的客人,就成了会所养的一群打手。
几乎每个服务生都会与会所里的“小姐”们“谈恋爱”,他们同居,相互管对方叫老公老婆,亲密的像一家人,但实际上却是一种互相交换和各取所需的关系。服务生靠着小姐吃饭,小姐靠服务生撑腰去争风吃醋、打架斗殴。这些帅哥小白脸先是一味地甜言蜜语哄骗小姐们的钱,然后挥霍一空,然后再向小姐要钱。等他们厌烦了,就会甩掉这个小姐再靠上一个更加年轻漂亮有钱的小姐,周而复始。
我算是个例外。本身我是一个穷学生,根本租不起房子,并且我还有学业,不可能像那些游手好闲的小白脸一样每天撕混在会所里。我住在学校宿舍,下午5点钟我准时到会所报到,晚上几乎是通宵,如果遇见精力旺盛的客人,第二天上午也要搭进去。我刚去那阵儿,认识的第一个服务生就是沈涛,他比我大一岁,人挺热情,给我讲了很多关于会所的内幕,并告诉我:在这里混是靠脸蛋挣钱的,为了钱就不要脸,只要有钱赚干什么都可以。
我问沈涛:什么干什么都可以?
沈涛嘿嘿一笑: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