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审计师的浮生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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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上山,上山,上山(5)

我当场作了英明的决定——退票之后坐火车前往。事实证明,通过这次旅行,我发现了很多坐火车的妙处,比如,不必卡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如果累了或是极度无聊,可以躺着;火车失事的概率比飞机小得多,现在不是抗日时期,所以火车既不会被日本鬼子炸掉也不会被游击队炸掉;比起飞机来,火车上有长长的时间可以悠然度过。我刚刚看完一份报告,教训了下面的小朋友,还可以坐在这里写文章。由此可见,东耦桑榆确实也是可以期待的际遇。

我刚刚从一个客户那里回来。那个老总一脸霸气,说起话来却笑眯眯的和蔼可亲。他在一个城市的郊区买了上万亩的湖面和湖上所有的小岛,建了一个酒店,还打算逐步建立一个独一无二、规模空前的生态度假区。这样的蓝图需要数不清的钱、时间和人力,简直是在建造一个城市。老总湖海漂泊多年,鬓角已见风霜,神色难掩倦意,但每次无论访谈还是吃饭,只要谈到湖和岛,他马上变得神采奕奕,慷慨激昂。尽管我对这样宏大的设计有所怀疑,但还是被这样的信仰和坚持所感染,有时忘掉了审计师的客观,和客户一起欢欣鼓舞。

不过抛开这样宏伟的计划的可行性不谈,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我想如果有实力雄厚的财团有这样的眼光投资于此,帮助老总实现梦想,这里的确是神仙所在。午休的时候我一般要看看天气再决定是否出去走一走。如果是阴天,我就在餐厅的露台站一会,眼前是秀气的群山和温柔的水波,一叶扁舟从山脚转过来,渔人的头上都顶着白蒙蒙的雾气。如果阳光媚好,我会欣然出游,他们有个小码头,石头的台阶旁边全都是细软的黄沙,黄沙尽处便是水面。我喜欢坐在水边的沙滩上晒太阳,此时正午的阳光暖得醉人,四周一片寂静,我舒服地眯起双眼,可以听到远处木桨入水的声音,对面岛上羊群的叫声,间或还有只水鸟快速从水面掠过,眼前的水清得可以看见湖底的沙子。我想此时此刻任何正在上山的人们,不管他的意志多么坚强,斗志多么旺盛,时间多么紧迫,他都会愿意停下脚步,享受这样一会的午后阳光。

那几天大家都成了诗人,在这样安静惬意的环境里,每个人的心情都会平静放松。不过人类毕竟是物质的,诗人们在浪漫之余不免也要抱怨一下伙食和原始的生活条件。此间的客户招待殷勤,但是当地的菜色全都奇怪之极,色香味一无所有。清蒸的鱼也要涂上厚厚的佐料,我们对这样画蛇添足的深加工毫不领情,宁愿饿着肚子,还商量着不如上山打猎或下湖捉鱼。

当日我问起客户的办公室主任周围是否有超市,言下之意自然是我们要去买点吃的。

那是一个性格豪爽的大姐,我们刚来的时候,就是她到机场接我们,把一辆丰田霸道开得虎虎生风,还骗我们她刚刚驾校毕业两个月。其间在盘山的羊肠小道上不断地超车,打双闪,急转弯。我虽然刚刚买了赔额丰厚的意外保险,却还是留恋这红尘倒影,一路上战战兢兢之余不断地对大姐阿谀奉承,希望她手下留情,饶我一命。

此刻该大姐听到我的问话,很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们这里有小卖部,你想买点啥?”这样的反问,我理解为她对这里的小卖部信心满满,只有我所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卖不了的,言下之意好像自己开了一个熊猫百货商店(80后的小弟小妹们未必看过这部经典之极的动画片)。

结果我们逛小卖部的经历悲愤之极。所谓的小卖部,实际上就是大堂的一角设了一个小小的玻璃柜台。我想要是盘点这里的存货简直是易如反掌,目测就可以,当时看起来就只有4瓶水,3碗面,4条毛巾,两把牙刷,一包好吃点和一包不知道哪个朝代的腰果。扑克牌和打火机倒是各有整整一大包——由此可见这里的人们不需要物质生活,但是需要精神生活。我回头再找那个大姐时她已经溜掉了。后来我想,我可能在夜色中误会了她的眼神和语气,实际上她也确实想知道我们想买点啥……

其间我们还去了一趟这里很有名的土家菜馆,其实是当地的农户自己开的小饭馆,堂屋打通了待客。饭菜都很实在,只要冠上一个“土”字,自然有身价(正如以前只要冠上一个“洋”字,也会身价倍增一样,我们可真会折腾自己)。于是我们吃了土鸡蛋、土鸡汤、土鱼和土猪。主人家的小孩子刚刚学会走路,穿了一个巨大的屁股帘在堂间摇摇晃晃的走来走去,身上都是泥巴和鼻涕,也可以叫作土人。

窗外是一条混浊的小河,风景十分不美好。有个大叔很神勇地卷着裤腿赤脚站在水中,不知道是不是想趁着这滩浑水好摸鱼。

看了这幅景象,我忽然有个想法。我们站在湖边,看着烟波浩渺中的一尾扁舟飘然而至,这个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羡慕船上人的逍遥自在,但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晨寒彻骨,雾气湿重,对于船家来说,冬天撑船,未必有什么美好的感觉。他们遥遥地看着我们,看到岸上的我们穿得又厚又暖,得意洋洋的指手画脚,未必也不生出羡慕之情。

所以我想,上山途中,要是我们看到了步履轻健、神色悠然的上山旅者,我们也无须艳羡。也许就在转过一个山脚之前,他也曾痛苦辗转,困顿不堪。所以如果你正经历着攀登辗转,山穷水尽,那也无需灰心,不如站定脚步,调匀呼吸,看看凉风天末,万里烟波,深深吸一口山间清凉的空气,然后打起精神,心情愉悦地继续赶路。

二 星洲行

前言:前几天我去了一趟新加坡,作为演讲嘉宾参加一个税务论坛。考虑以前我在文章里说了不少新加坡的坏话,所以一路上也心怀揣揣,生怕遭人暗算。这篇小小的游记分成上中下三篇,在外面的这几天我尽力多看多想多尝试,因为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观察一下异国他乡的别人是如何上山的。既然是游记,记录的事情难免琐碎,反映的主旨也不够深刻和有格调。但是郭德纲曾经说过,没人规定相声必须有教育意义。我想我写的只是一片小小的文章,所以也无需有教育意义。那么大家看的时候,也把它当成娱乐大众的八卦吧。

我赶到机场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本打算很悠闲地逛一逛,没想到过安检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原来国际航班的最新规定是随身携带的液体不能超过100ml,超出的部分都要托运。这个规矩好像是国际准则,我倒也无话可说,不过顺便联想起了别的事情。前些日子坐国内航班,先进的仪器测出了我的行李里面有小刀。我那把小刀比我的无名指还要短一点,用来削水果都得运用内力才能拖动刀锋,如果用来劫持别人,估计会被对方耻笑。当时被认定成了凶器,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托运也不可以,工作人员说不出为什么,估计不太明白,当然我也想不明白。假使我是歹徒,想到要翻山越岭的跑到行李舱找回我的作案工具,我也会愁眉紧锁,不能自已。

和我同一班飞机的有一帮孩子,大约八九岁,正是不论男女,统统讨人嫌的年纪,全都肆无忌惮地在候机厅里追逐嬉笑。一打听,原来是沈阳的一个学校组织孩子们到新加坡玩一周。带队的两个女老师神色紧张,估计内心也很紧张,先是把一群孩子带到别的登机口,估计搞错了,所以不一会又带回来,但是不知为什么再带走……如此这般几次,估计孩子们也很郁闷。

飞机上人很多,我旁边坐了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子,不怎么说话,但是神情淡定自然,我看了大生好感,就跟他聊了几句,原来他并非新加坡人士,而是韩国人。那个男孩子可以说很好的英语,言谈间始终微笑以对。我的母校当时招了很多日韩留学生,还实行特别的优待,所以这些孩子们全都神色傲慢。很多韩国留学生在我心里的样子,就是面色苍白,但发色焦黄,头发常常蓬乱得可以饲养小型家禽,穿很肥大的裤子,戴着造型奇特的耳机,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不好。所以见到眼前这样的韩国男孩子,觉得这才是韩国的希望。

那些小学生上了飞机继续为非作歹,不停地找空中小姐要水喝,喝完了又呼啸着成群结队去厕所。在门外等着的一定大擂厕所门,要不就趴着门缝偷看;里面的那位不能舒畅的方便,心情郁郁,出来之后不懂得以德报怨,偏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把门擂得山响。我不知道带队的老师是不是得罪了校长,才被派了这样的苦役,其中的辛苦简直要胜过押解鲁智深上京。

六个小时的航程,我看完了一本《天龙八部》,睡了两觉,和旁边的男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原来他还是大学生,放了寒假去新加坡看望身为外交官的父亲。他的英语口音不错,唯一难懂的就是他的名字,终此一路,我也没弄清楚他叫什么。

下了飞机,一阵热浪袭来,简直让人不能呼吸。我对外面的天气缺少客观判断,还没来得及脱掉大衣,汗一下子就冒出来。樟宜机场里面的服务人员大多是黑黑的马来人,每个都矜持而严肃,但如果你前去问话,他们的态度却变得恭敬礼貌。我想,新加坡的服务甲于天下,看来得名非虚。完成入境手续就算彻底进入了新加坡,没走几步就能看到免税商店。我临出国前在我们楼下的中国银行换了1000块的新币,银行就真的只给了我一张面值1000块的新币,放在钱包里薄薄的,令人很不踏实。新币不论面额大小,尺寸全都一样,颜色也非常接近,不太容易分辨,比如我就常常把5块的和2块的搞混。

新加坡机场的免税商店按照商品的大类区分,有的店只卖护肤品和香水,有的店只卖烟酒。我对香水有点研究,从价钱上来看比国内确实便宜不少,比如阿玛尼有一款叫作mania,味道淡雅,我一向很喜欢。在国内买50毫升的一瓶大概要接近人民币400块钱,在这里的免税店,买100毫升的大瓶也差不多人民币400块钱。店里有个声音甜美的马来小妹,可以说很好的中文,很热情地充当我的导购,直到我为我家所有的直系女性成员全都买了礼物才肯放过我。虽然目的非常明确,但是态度殷勤,巧笑嫣然,而且尺度把握得很好,很多时候都是很专业的推荐,并不只拣贵的逼着你买,所以并不引人反感。

应老王的要求,我帮他买了一瓶洋酒,叫作Tia Maria,老王原来留学英国的时候曾经在酒吧打工,其间常常偷喝店里的洋酒,慢慢也练就了一些鉴酒的本事。后来他常常推荐我喝一些味道奇怪的洋酒,不过,坦白地说,无一好喝。这也曾一度让我对该人的品位发生了怀疑,但是事后的品尝告诉我,Tia Maria是一种非常好喝的酒,混合着咖啡和巧克力的香味,甜甜的,很适合女孩子的口味。价钱也很公道,一大瓶大概人民币120块,如果大家日后有机会赴新,不妨试一试。

出了机场,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夜幕中还能看得到是现代的sonata,众所周知,北京的出租车很大一部分也是这款车。但是内里乾坤颇不相同,这里的出租车内部的容积至少比北京的大出1/3,我想姚明坐在里面也不会感觉太委屈。司机的座位在车子的右边,这样的布局让我上了车还反应了一阵子。司机是个土生土长的新加坡人,可以说很好的中文,一路上和我有说有笑,非常友善。后来的几天,我有了经验,一旦上了出租车,第一句话一定是:“Do you speak Chinese?”,反正我这几天遇到的回答都是“Yes”,这样我可以很舒服的和他们聊聊天。

我坐车的时候,天色已晚,但是还可以看到干净的街道和随处可见的热带植物,出于礼貌,我顺口夸了夸此处的整洁。那位师傅倒是很谦虚,直说这样的结果实是因为当地政府采取法家的治国方略,在维护城市环境方面采用苛刑重典,据说扔一片纸的价钱是200新币(约合1000元人民币)。我由此联想到我们的祖国,就在我家楼上,有一位阿姨,每天带着她的爱犬在小区里面散步,那狗体型巨大,吃得又肥,看起来和一头猪也差不多,阿姨遛猪之余,也让它在小区内方便,该狗既然巨大,大便的规模也就相当宏伟,每次都让人触目惊心。有一次家母来京看我,早上和我去菜市场回来,看到路上横着黄金万两,不由得感慨说:“刚才我看到它的时候,它还冒着热气。”我们从来没见过该阿姨做任何的善后工作,每次遛猪完毕都施施然地离去。我想,我国若亦能实行新加坡一样的政策,该阿姨估计要倾家荡产。

帮我拎行李的小弟好像是个马来人,头发卷曲,面色黝黑,两道眉毛很有特色,有点像周星驰在《大话西游》中的山大王扮相。我一边塞给他5个新币的小费,一边问他到哪里可以吃点东西。他顿时来了兴致,乌里哇啦的说了一大堆,最后却双手一摊说,不过现在太晚了,这些地方都关门了,你要不要到7-11店去看看?我听了这样的建议哭笑不得,只好听他的,到路边的7-11店里去买泡面。

在北京的时候,我很喜欢到7-11店里买东西吃,尤其是冬天,每次推开厚厚的玻璃门,都有喷香的味道扑鼻而来——那是著名的关东煮,我虽然不喜欢吃煮得那样软塌塌的豆腐,但是那香味却非常令人惊喜和温暖。每个周日,如果不出意外,我都去赛特俱乐部练习一个半小时的合气道——关于这一节故事我将在后文有所交代。练完以后,我都会跑到马路对面的7-11店,买固定的几样东西补充热量,宝矿力水特或者脉动,一块黑巧克力和一小瓶林家铺子的黄桃罐头……

这里的7-11店要随意很多,我在街上走了没有200米就看到两家,其中的一家简直就是一个杂货亭,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但是上面也挂着一块7-11的牌子。

我买了一个小小的桶面,一份当地的报纸,后来发现桶面里竟然没有勺子或叉子,我不知道当地人是怎么吃的,按照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我必须得找点什么帮忙才行,后来实在找不到,只好用房间里咖啡杯里的勺子。报纸很厚,翻来翻去都是招工的广告,我看很多小小的公司招财务人员,动不动就敢写“最低要求——ACCA”什么的,看得我不住的赞叹这里物华天宝,群贤毕至。报纸还专门有一版用以刊登各家的讣闻,如果谁家有白事,可以花钱登一张照片,写几句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