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百盏迂回 (2)
那金衣男子正是“剑神”聂尘,此次他来到长安,乃是受了羽宏笑之命,来此送战书的。方才远远瞧见穆笺卓向此处奔来,不由一时性起出手攻击。也不知是否偶然,每次他攻击穆笺卓,似乎都以偷袭为主。
穆笺卓方才仓促间救下雷无量,已属不易,不料聂尘居然将剑芒直取自己,一口气憋在口中,只觉难受无比。无奈之下,只得将“邪龙真气”外放,幻出三面盾牌,趁着剑芒破碎盾牌时,他已吐出那口浊气,右手一挥,浑身猛然惊起一股滔天杀气。
这杀气端地凶狠,饶是聂尘心性冷淡,亦不觉胸口微闷,后退数丈,目露惊讶。穆笺卓浑身杀气冲天,连眸子都隐隐出现血红色,聂尘心头微沉,赕尘剑一抖,身上也渐渐浮起一股剑意,与穆笺卓的杀气遥遥对峙。
穆笺卓只觉浑身杀气越来越浓,渐渐中,他竟发觉自己的帝势似乎能够随着自己意念而动。当即他意念一动,将杀气化作一柄长枪,双手握枪,枪尖轻挑,又似抖动,眨眼间已直刺聂尘。
聂尘微微一怔,想来是料不到穆笺卓如何能够凭空取出一柄长枪。不过他也来不及细思,双手印法飞抓,金黄剑光纵横而出。穆笺卓一枪执手,只觉胸前豪气涌动,就听他长啸一声,长枪抖了数道枪花,向着聂尘遥遥罩来。
聂尘不屑一笑,剑光自他五指间挥洒,与那枪劲斗成一团。但是斗了数招,聂尘眼中轻蔑尽数消失,穆笺卓看似不善枪法,实则这套枪法诡异异常,隐含数十种变化,一时不觉手忙脚乱起来。
穆笺卓此套枪法正是自西特轮处学得的“行云流水枪”,此套枪法虽然有八式铺垫,但终只不过起始枪法而已,其中真正蕴涵的枪意,是八字真诀——刺、舞、旋、震、擒、挑、斩、拖!这八字真诀乃是贯穿于全套枪诀的真正招式,虽然只有八种招式,但在对敌之时一种枪诀之后便有七种变化,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穆笺卓枪光挥洒,见将聂尘逼的手忙脚乱,心头暗自一阵喜悦,蓦地手臂一震,枪光一震之后立时淡散,万千光芒呼啸而出,向着聂尘笼罩而去。他这一震未完,左手骤然探出,疾声厉喝道:“邪龙真诀——剑轮舞”
刹那之间,漫天的光芒都瞬间收缩凝聚,化成了万千剑芒,以聂尘为中心,飞快地闪烁射过,形若一个大圆般旋转起来。此套招术乃是他混合“剑仑之舞”、“行云流水枪”二套武学所创出,将体内真气幻化剑芒,借着天地之气,向攻击目光冲去。
聂尘看着这周天剑阵,脸色终于一变,手中长剑一声厉啸,化成一座螺旋般的龙卷,向着四周剑芒扫去,但这些剑芒扫掉一个,立时又有两个冲来。一时间,他整个人被这周天剑阵给困于阵心。
穆笺卓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去挥了挥手,示意雷无量先走,随即转过头来,看着聂尘冷笑道:“剑神败于剑阵,可笑!”聂尘清俊的脸颊顿时涨成紫红色,怒道:“小小麒麟阵,何足道哉!”
穆笺卓不料被他看破自家阵法,脸色霍然一变,此套剑阵他确实是从麒麟一脉的“天风令”中领悟而出。自从他得到天风令后,曾有一次无意端详中发觉了其上有几十条白色纹理与其令符本身并不相配,不由观察了出来,这才发现了此套麒麟阵法。
他想不到聂尘居然会知道此套阵法,漫天剑光的回旋之势立时一滞。趁此一滞,聂尘不由发出一声怒啸,手中金光陡然爆射,将四周剑芒瞬间击成粉碎。
所以他始终沉默着,很小去欢笑,很少露出过什么笑容,他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沉浸于自己的箭法世界中。然而,就在那一天,他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做武功,是将军,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武功,第一次让他明白什么叫作震撼。
那是绝对的震撼,对九天神佛的藐视,对帝君诸侯的轻蔑,带动天地的惊天的一剑。终于,他又一次受到了打击,心头忍不住泛起了杀机,但多年来在山林生死中锻炼出来的本能,瞬间就感觉到穆笺卓已经感受到了他所散发出的杀机。
他们一直都沉默着,没有将这份杀机说出来,他凭借着在山林中所锻炼出的武功,统帅着手下无数的精兵强将,在山林中搏杀训练着,那是绝对的生死之战,关乎他们性命的训练。
所以,他始终隐藏着他的箭法,隐藏着他对鲜血的欲望,多年来的猎人本性,让他十分清楚,你隐藏了多少东西,生命就会有了多少的保证。他一直沉默着,他在等待着,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他在等待着能够真正箭引苍穹的那一天,那一天,将是他生命最为辉煌的一天。
如今,在他所走的台阶之上,挡在他面前的有四个人,一个是叶成源,一个是穆笺卓,一个是荀临,剩下的一个,却是他自己。他能够击败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却不能够击败自己,因为他对自己不熟悉,所以他无法击败自己。
既然无法击败自己,那他就要先击败其他人,所以,他要击败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其他三个人,而荀临,必定将会是他的第一个殉箭品!
金蛇箭!铁钩狼剑!并不是白叫的。
“银羽军宗旨!”
“战必断戈,人必负伤,马必染血!”
“用敌人之血,抹除轻蔑之伤!”
那红袍男子一直紧闭的眼睛,倏地睁了开来,只一瞬间,一股磅礴无边的战意,自他身上顿时散发了出来,虽然他已经极力收敛,但是那股气势还是毫无保留地笼罩在了穆笺卓、冰雷子二人身上。那是一种无比自信、无比狂傲的气势,仿佛万夫莫敌,洪荒以来第一战神一样的滔天战意!
……
那灰袍男子脸色微变,正想上前,那红袍男子已轻轻一笑,淡然道:“龙尊者,退下!本尊多年不曾动武,今日便破例一次,瞧瞧这号称无敌的八卦四尸!”那灰袍男子当即拱手退到一旁。
那红袍男子立在原地,任由那三头圣尸将自己围住。三尸沉默了一会儿,倏地齐齐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山泽尸率先发难,身躯一弹,向他扑了上来。风雷尸随即纵身跟上,天地尸左眼精芒一亮,一道有形无质的光芒破空轰出。
那男子冷冷瞧着山泽尸与风雷尸向自己冲来,突然怒哼了声,周身瞬间燃烧起来了一股血红色的火焰,足底的黄沙如龙卷风般席卷起来,当那些黄沙自血色火焰中穿过后,顿时纷纷化成了血色,仿佛火焰龙卷风一般!
那山泽尸方才靠近,那龙卷风轻轻一抖,已将山泽尸笼罩其中,未到数个呼吸的时间,山泽尸竟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哀号,被那滚滚炎沙烧成了虚无。而此时那风雷尸也已逼近,那龙卷风轻轻一降一绞,那风雷尸也继山泽尸而去,变成了天地尘埃。
那似火焰的龙卷风直冲霄汉,倏地轻轻一转,向着那天地尸靠近。天地尸身躯微颤,左眼中光芒再现。那红袍男子只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洞穿自己心灵一般,顿时怒哼了声,冷冷道:“歪门邪道,本尊已破心魔,何惧你窥探之术?”说着,他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叱”字。
这一个字方才吐出,穆笺卓只觉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叱”字的存在,上天入地,七界六合,众生的言语古文,都化成了乌有;仿佛天地之间,自洪荒至今,也只有这么一个“叱”字而已!
那天地尸身躯一震,身躯表面顿时露出肉眼可见的血纹,不到一眨眼的时间,那天地尸已是四分五裂,化成肉泥了。
那红袍男子长袍抖动,一头如火长发任狂风吹舞,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无比英豪的气息来,当真是如人间的战神一样!
“好一招‘围魏救赵’,多年不见,你棋艺见长啊!”
“沉寂多年,若不找点事情,岂非对不起自己这大好年华?”
“好一个‘大好年华’!不错,若不好好利用,岂非浪费了到人世间走一趟的机会?”
“你发信叫我前来,不会只为与我谈这大好人生吧?”
“天下大势,便如这棋盘一般,一子失则失天下。”
“你的天下?还是天下人的天下?”
“既是我的,也是天下人的!”
“哼!这,就是你的天下!”
“这就是天下!”
“这一边,便如唐朝一般,占据中原大好山河,其中虽然屡有精兵突起,但终究难成大事。”
“那么上面,便是西域了?”
“上面便如同西域一般,突厥、吐谷浑、高昌、焉耆、龟兹分别盘踞其中,唐朝银羽铁骑顺流而上,已然打到白道之处。”
“顺流而上?不知顺何流而上?”
“当然是天下之流,黄河之流,刚猛有余而不知收敛,长江之流,细缓分明却未有冲劲,惟独这天下之流,能引天地变化,九州聚合。”
“那么……天下之势,将会如何变化?”
“唐朝江山已稳,然诸豪林立,只需寥寥一子,可破之千秋大业。”
……
“你当真要这么做?”
“有何不可?”
“该你了。”
………………
“合人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
“当年杀戮之神降临凡尘,血流成河,但最终他还是长叹一声,天下人何其多,杀至何日,便返回神界!”
“杀戮之神不过表杀戮之名,真正的杀戮,乃是那自名光明的神帝,他当年一招,将天地化为灰烬,又杀了多少人?”
“难道,你要行此事不成?”
“破其千秋大业,不正是行此事么?”
“你……难道……他你也要害么?”
“他和我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能放过他么?”
“凭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未尝不能放过他。”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我只要你不要阻拦他行事便可。”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起点在他身上?”
“你不相信?也罢,只要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便可以知道了!”
“他为何如此?”
“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
“得君一言,已知此局胜负。”
“一切事务,我自有决断,告辞了。”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