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雪夜煮酒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了,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惟独月光星芒照射到雪地上,反射出道道淡淡的光华,才给这天山雪顶,带去了许些生气。
而这飞雪飘飘的夜晚,又不知有多少人难以入眠呢?
穆笺卓坐在桌旁,默默望着床上林忆雪那苍白的脸颊,心中忽然涌起无限的疼痛,此刻他那“心如止水”的心境已经破了,往昔的情感却比顿悟“心如止水”前更加强烈,情绪也更加容易激动。
沉默了许久,他忽然感觉到一阵疲惫感涌起,发现自己当真是累极了。虽然他如今已经到了皇级初期,真气恢复速度极快,但是对于自身的精气却无法凭借修为来恢复的。
今天他因为林忆雪重伤,心境破碎,可以说是精神遭到了无比巨大的打击,又经过了心魔爆发,自己此刻的精神已经是虚弱无比了。调息了片刻,他便感觉疲倦感阵阵涌上心头,不由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睡了有多久,忽然,他心头一个激灵,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本能迅速爆发,整个人来不及抬头,整个人已经身躯一弓,仿佛闪电般蹿到林忆雪床头,一把护住床头,才向房间一侧看去。
就见房间的一侧,正默默站立着一名黑袍青年。待看清来人,穆笺卓剑眉轻挑,疑惑道:“承展?”承展扫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却并不作声,抬步走到林忆雪床头,瞥了眼床上脸色苍白的佳人,淡淡道:“她怎么样?”
穆笺卓剑眉一轩,淡淡道:“还好,她中的毒,已经解了,只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什么事么?”承展眼角的光芒微微波动,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玉盒递给他,淡然道:“这是我苗疆的仙灵玉露,有起死回生、定神养气的功效,给你。”
穆笺卓沉默了下,伸手接过玉盒,颔首道:“多谢你,承展。”承展默默凝视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必,你是我此生的夙敌,但是……我却不希望因为其他事情,让你永远无法顿悟心魔,跨入强者行列。”
“是么?”穆笺卓微微一笑,道,“那么承展,关于……”承展倏地一抬手,眼神有着莫名的无奈,喃喃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可能的,我永远……永远不可能跟你成为朋友……”
“……”穆笺卓微微一怔,心头先是怒火涌起,不过瞧见承展满眼无奈,心头一动,忙道,“不,承展,对于你师父的仇,我知道你无法轻易地忘却,不过我相信,老一辈的仇恨为何非要强加在我们小一辈的身上呢?你我总有一日可以成为朋友的。”
承展微微一笑,一向冷漠的他如今眼中竟也露出轻微的柔和,不过随即,便被无尽的悲哀充满:“不可能的啊!穆笺卓,我最初是想杀了你,替我师父报仇,但是后来发现……其实你也没那么可恶,我也曾经有过和你做朋友的想法,但是如今……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穆笺卓微微一愣,眼中露出奇怪神色,以他如今的身份以及自身的性格,能够如此与承展说话,可以说明他对承展究竟有多少看重,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承展要这么说。
承展沉默了下,抿了抿嘴唇,摇摇头,将玉盒塞入他怀中,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穆笺卓望着他那孤傲的背影,眼中露出淡淡疑惑,正当他沉吟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床上的林忆雪发出一声轻哼,他心头一个激灵,也来不及去管承展的事情了,反身就冲到床边,握住林忆雪的手,紧张地看着她的脸。
就在穆笺卓近乎灼热的目光下,林忆雪终于是睁开了眼睛,先是茫然地眨巴了眨巴眼睛,随后看向穆笺卓,眼中露出迷茫神色,喃喃道:“青龙哥哥,我下地府了吗?为什么还会看到你呢?你……你也死了吗?”
穆笺卓莞尔一笑,握住她的手,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在她额头上亲了口,柔声笑道:“小傻瓜,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死,你我都没有死,呵呵,你还活着,知道吗?忆雪,你还活着!”
林忆雪愣愣地看着他在自己额头上亲了口,半天后才回过神来,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嫣红,喃喃笑道:“我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原来青龙哥哥你还没有死呢?呵呵,太好了……太好了……咳咳……”
穆笺卓听她最在意的居然是他自己有没有死,而非是她有没有死,顿时感觉鼻子微酸,自从度过心魔后,他的心性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对于身旁的人,身旁的情感,有了更大的感应,此刻瞧见她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顿时微微一笑,将她抱住,同时将承展所送的玉盒打开,顿时倒吸了冷气,原来那玉盒中,竟然足足有一满瓶的仙灵玉露。
要知道仙灵玉露不同于其他的丹药灵宝,其他的丹药灵宝再珍贵,终究还是能够被人炼制出来,而这仙灵玉露完全就是天然所成,而且是集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所出的时间、地点都没有任何的预兆,玉露出世半柱香后,便会被人间污浊之气污染,变成普通水滴,除非是用特制的玉盒收集,他本来还以为承展不过是送几滴罢了,没想到居然是送了整整一满瓶。
玉盒刚刚打开,顿时一股清凉的气息涌了出来,林忆雪缩了缩脖子,好奇道:“青龙哥哥,这是什么啊?”穆笺卓回过神来,莞尔笑道:“你知道承展吧?就是我挂冠大礼上,头顶黑塔的那个人,是他送来的,快点乖乖喝了,对于你的伤势可是有很大的帮助呢!”
林忆雪想了想,眨巴着眼睛说道:“是吗?哦……我想到了,就是那个神色很冷漠的人啊!我在青龙堂里见过他,还跟他说过话呢,不过他挺冷漠的,都不理会我……”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顺便将穆笺卓递过来的玉露慢慢饮下。
穆笺卓瞧着她慢慢喝着那玉露,顿时莞尔一笑,道:“承展是挺冷的,不过他也不坏,不是吗?这次还特地送来了这一瓶玉露。”林忆雪将仙灵玉露一口饮尽,吐吐舌头,调皮地笑道:“是啊!”
穆笺卓将她扶起,笑道:“好了,你开始打坐调息吧,不要浪费了这么多的仙灵玉露,想必这对你的修行很有用处的。”林忆雪对他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当下便乖乖地一点头,开始盘腿坐好,双手结印调息起来。
穆笺卓见她开始打坐调息,便站起身来,眼见林忆雪苏醒恢复,他心头那点疲惫也消去了不少,沉吟了一下,他便走出了房间,来到院子中,双手负背,闭起了眼睛。
“呵呵,这位,想必便是青龙堂主了吧。”
忽然,一道淡淡的笑声传入穆笺卓耳中,他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雪袍男子缓步从院落外走入。
他刚刚现身,穆笺卓剑眉一挑,心中已经浮起一个定量:“高手!”没错,眼前这名雪袍男子,身形壮硕,两条浓眉下压着一对虎目,四周飞雪飘飘,雪夜寂静,但是这名雪袍男子一路走来,没有丝毫声响,仿佛午夜的幽灵一般。
瞧见穆笺卓紧紧盯着自己的步伐,那雪袍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久闻青龙堂主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说话间,他已经从院落外走到穆笺卓身前。
穆笺卓看了看他,忽地心头一动,回忆到先前传入自己耳中的声音,眼神一变,瞥了眼那雪袍男子。他突然发现,先前传入自己耳中的声音,与平时听到的声音颇有不同,回忆再三,才反应过来,那一番话,分明都是以密法传音,而非直接说话。
雪袍男子看着穆笺卓,微笑道:“雪夜森寒,穆堂主不请某家到屋子里喝杯热酒么?”穆笺卓淡淡一笑,道:“屋内有女眷,不方便。”他说话颇不客气,那雪袍男子倒也不怒,颔首沉吟道:“说的有理,唔,可否坐下一谈?”
穆笺卓看了看他,点点头,走到院落中的桌旁坐下,随手一示意,淡淡道:“请坐。”那雪袍男子笑了笑,坐到石座上,看了眼穆笺卓,微笑道:“某家名曰天奔阳,想来穆堂主也不知道我。”
穆笺卓闻言笑了笑,淡然道:“天山派当年第一高手,打遍天山脚下无敌手,号称‘寒掌刀’,穆某自然知道的。”天奔阳笑了笑,摆手道:“江湖朋友抬爱,什么‘寒掌刀’,这么多年不练,几乎都废了……”
“如果连‘融入天地’都达到了,却还自称废了的话……”穆笺卓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笑意,“穆某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天奔阳眸间精光一闪,随即笑道:“穆堂主过赞了,不过是踏雪无痕罢了。”
两人微微沉默,穆笺卓忽地抬起酒杯,淡淡道:“奔阳兄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若是与东皇钟有关,应该是去找赵庄主。”
天奔阳微微一笑,看向穆笺卓,微笑道:“穆堂主这番话,可就自欺欺人了……天某虽然眼拙,但也看的出来,此次你们这个院落中……”他单手一指四周的房屋,随后又指向穆笺卓,微笑道,“当以你为首。”
穆笺卓剑眉一挑,双眸淡淡盯着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眼中露出一丝冷淡。天奔阳瞧见他的眼神,倏地明白过来,讪笑了声,收回右手,笑道:“不好意思,天某太过随便了……”
他沉吟了一下,抬头道:“唔,穆堂主,此次东皇出世,可是惹来不少强敌啊。”穆笺卓淡淡一笑,漠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天奔阳身躯挺了挺,瞧向穆笺卓双眼,含笑道:“人若犯你……”
“一饭之恩必尝,睚眦之怨必报,报则……不免腥杀。”穆笺卓双手抱胸,冷然笑道。被他杀气所激,四周雪花尽数飘荡开去,一时飞舞半空,久飘不坠。
天奔阳沉默了下,待穆笺卓收起身上杀气,才淡然笑道:“如此说来,穆堂主是智珠在握了?”穆笺卓微微一笑,淡然道:“岂敢,此次天山聚首,群英荟萃,穆某不过区区一介凡胎,岂敢说智珠在握,那不是贻笑大方么……”
天奔阳笑了笑,摆手道:“此言不然,以穆堂主的势力,以及这个院落中众人的联手,已然是此次天山盛会中最强大的一支势力了。”穆笺卓笑着看向天奔阳,淡淡道:“奔阳兄似乎漏说了一个‘之一’。”
天奔阳听出他言语间的讥讽味道,眉毛跳了跳,却置若未闻,笑道:“此次穆堂主自长安千里迢迢而来,冰凉又与我天山派关系密切,想来……穆堂主是会帮助兄弟,助我天山派守得那东皇钟了。”
——来了!
穆笺卓心中冷笑,默默喝了口酒,直待天奔阳眉毛隐隐微皱的时候,才倏地笑道:“奔阳兄说笑了,神器有德者居之,若它是天山派的,自然是天山派的,若他是别人的,自然就是别人的,强求不得。”
天奔阳闻言浓眉一皱,淡淡看了看他,冷冷道:“如此说来,穆堂主也与山下那些人一样……包藏祸心了?”穆笺卓莞尔一笑,懒洋洋地说道:“包藏祸心?奔阳兄说笑了,不过是说出一个事实罢了。”
天奔阳定定地盯着穆笺卓,忽然笑了起来,颔首道:“我就知道,冰凉这小子当年受了那群兔崽子不少气,怎么会帮天山派。”穆笺卓微微一笑,淡然道:“奔阳兄说笑了,冰凉在天山派待的好好的,怎么会受气呢?”
“你不用瞒我,这些事情,天某也是略有耳闻,”天奔阳摆了摆手,笑道,“唔,天某此次前来,只为两件事……一件,是关于你们的立场,一件,则是合作问题。”
“坦诚而言,天某以及天山派内部的一些人,并不觉得东皇钟一定要归天山派,这洪荒神器向来是有缘者得之,无论是天山派,还是其他人,都无法逆天而行,所以我们并不想插手此次争夺。”
“不过,我们却知道一点,东皇钟乃是洪荒十神器之首,先不说其威力大小,单单就是其价值,便值得无数老一辈出手了,我天山派创建以来,不过短短数百年,如果说悄悄藏了,那倒也罢了,如今天下皆知,一旦我天山派夺得此钟,势必引发一场血雨腥风。”
“所以说了,天某等人,并不希望我天山派自己得到此件神器,至于是谁得到了,那并不关我们的事,”天奔阳说到这里,紧紧看着穆笺卓,肃然道,“天某说了这么多,不知穆堂主有何话说。”
穆笺卓听到这里,迟疑了下,抿了抿嘴,淡淡道:“东皇钟乃是修真瑰宝,我武者得到,发挥出来的威力连半成都没有,在我们手中,还不如在修真者手中。”天奔阳听到这里,眼中露出笑意,微笑道:“修真界都天城,唔……天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