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精心谋略
薛仁贵沉默半晌，忽地浓眉一轩，霍然抬头，手微微抖动了起来。同时，穆笺卓也是一皱眉，董达和心感疑惑，正想开口，忽然双眉一动，也闭上了嘴。
整个战场，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风吹拂着沙场，仿佛想要将这安静带走，只有人那低低的呼吸声残留在这世界上，这天地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沉重地压在众人身上，让人呼不出气。
薛仁贵双目流露一丝惊骇，沉默良久，涩声道：“燕云鬼骑。”
隋末唐初，有无数股势力欲想要一统天下，建立万代江山。其中最杰出者有太原李家的少林棍僧，北方的西凉铁骑，穆鼎云训练的盾甲刀卫，以及，燕山罗艺的燕云鬼骑。
太原李家的少林棍僧助李世民打下唐朝江山，后来被李世民封官者众多。西凉铁骑为薛仁贵、穆鼎云联手所败，投降大唐。盾甲刀卫在穆鼎云死后便已解散，直到穆笺卓建立银羽军后，一些念及旧情的刀卫便赶来相助。
而燕云鬼骑在罗艺兵败之后，便都隐居了起来，直到现在李世民仍然在追捕这些残兵。虽然是残兵，但是当时穆鼎云曾经对这些鬼骑说过十二字的评价：“快如风，猛如雷，烈如火，狠如电。”寥寥十二字，道尽了这燕云鬼骑的可怕之处。
每次燕云鬼骑出现时都会使一切安静，传说他们来自九幽冥界，其使命便是带走世间所有人的性命。而如此，薛仁贵的潜意识又告诉他，这批死神军团又回来了。
这一刹那，他背脊都渗出了丝丝冷汗，长戟一扬，大喝道：“大家快退，马上撤退！”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穆笺卓，要知道只凭借他目前这几千名西凉军，根本是无法与之对抗的。他匆忙间望了眼穆笺卓，却发觉其毫无反应，依旧默默看来。
这一瞬间，仿佛有一道闪电打中了他，他猛地身躯一颤，长戟霍然指出，失声道：“是你……难道，是你……是你……”穆笺卓默默凝望着他指来的长戟戟锋，微笑道：“快如风，猛如雷，烈如火，狠如电……看来，将军没有忘记啊？”
薛仁贵倒吸一口冷气，他想不到穆笺卓居然会勾结到燕云鬼骑，如今两股势力一合并，无疑对唐朝是最致命的打击。他咬了咬牙，长戟一横，喝道：“韩让，马上撤退！穆笺卓，我来战你！”他已下定决心，即便是拼了一死，也要斩杀穆笺卓。
依照他的所想，他与穆笺卓也不过是在伯仲之间，但他如今方寸大乱，却忘记了一点，那就是中间还站着一名赵冰凉。
赵冰凉见他奔来，轻轻一叹，五指间缓缓握上刀柄，一丝冰凉传到指间，他不由长长一叹，闭上了双眼。待薛仁贵到了自己面前时，他陡然张开眼，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光破空而出，随即一道刀气翻卷而起，狂如狮，怒如虎，霸如龙，瞬间翻卷到薛仁贵身前。
狂卷飞转的刀气让薛仁贵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电光火石间，他只能抓起长戟，向前一挡。但那刀光方才触上枪身，一种感觉瞬间掠过他全身，他知道，这是死亡的感觉。他待在战场上不知道有多久了，对这种感觉毫无陌生之感。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修为与赵冰凉、穆笺卓等人相差不大，但是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这两名青年，无论是哪一位，都足以数招能击败自己。
无奈下，他只能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蓦然间，他只觉身躯一震，被一个人给撞了出去。心头大骇之下，他张开了眼睛，只见韩让已被那刀光扫中，全身鲜血喷涌，五官均歪，在半空飞出数十丈，狠狠砸在了地上。
他全身的鲜血仿佛都凝固住了一般，呆滞了半晌才蓦地回过神来，不由发出一声悲切的大吼，冲到韩让身旁，咬牙道：“韩让……你……你小子来干吗？吃饱了撑的啊？”韩让微微一苦笑，鲜血却从他七窍中不断涌出，他咳嗽了数下，苦笑道：“将军，小心……”
他只说了四个字，目光倏地一黯，头轻轻一歪，就此死去。薛仁贵呆了半晌，蓦地看向赵冰凉，咬牙道：“赵冰凉！”赵冰凉微微一滞，沉默不言。薛仁贵陡然听见身后锐啸四起，五指紧捏，倏地一声大喝，抱起韩让躯体，转身上马，一声大吼：“大家结成队，向外冲！”
西凉军毕竟是一方名军，此刻拼死一击，竟也被他们逃了出去。十余名黑衣骑兵默默立在远处，全身的杀气凌厉四射，毫无遮盖之意。穆笺卓沉默了下，忽地一声长笑，拍马上前，笑道：“冰凉！”
赵冰凉霍然转头，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言，拔刀，斩出，气起。
穆笺卓笑容微僵，赶忙一拍马身，向空中飞起数丈，随即落地，躲过这凌厉刀气，失笑道：“冰凉，你疯了？”赵冰凉一声冷哼，上斜一步，刀光漫天挥舞而出，穆笺卓倒吸口冷气，“无妄刀”瞬间擎出，“七斩逆龙刀”七刀化一刀，“惊龙闪”向前斩出。
以他之见识，虽然只是随手一刀，但是其中蕴涵的浓厚刀意，却是任何人都无法睥睨的。赵冰凉擅长刀法，如今见到这等深妙刀意，目光不由一变，刀身一收，收足立定。穆笺卓一声长笑，倏地前出一步，刀气缭绕全身，犹如上古刀神，全身刀意流转，一抬首，一抹手，一踏步，一笑一怒，都充满了对刀意的了解。
赵冰凉几乎被他这奥妙的刀意所慑住，默默凝望着穆笺卓全身的刀意，手微微颤抖着，弧光斩青光吞吐，不断涌动着，那是一种激动，一种雪中送炭，一种于绝望之中抓住一点光明的激动。
穆笺卓微微一笑，长刀横至胸前，霍然旋转而出，漫天刀光飘然挥洒在半空，陡然间，一记青色的光芒掠横半空，“穆笺卓”三字飘荡半空。赵冰凉凝望着那半空的三个字，体味着其中的刀意，突然间，他双目霍然一凛，一刀斩出。
这一刹那，穆笺卓只感觉上天入地，竟然没有半点能让自己躲避的地方，无奈之下，他长刀一横，挡在身前，只听一声清啸，无妄刀刀劲冲天，弧光斩光辉激荡，二人身躯皆是一震，向后退了一步。穆笺卓身躯微一后仰又重新站直，微笑道：“冰凉，如何？”
赵冰凉闭目沉吟半晌，方才张开双眼，冷然道：“不过如此。”穆笺卓轻笑一声，上前一拍其肩膀，微笑道：“别装了，早知道你会来的。”赵冰凉哼了一声，但也不好在装了，眉宇微凛，淡然道：“青龙，你决定了吗？”
穆笺卓微微一点头，双目突然散发出凛凛杀气，冷冷道：“李世民如此待我，我为何不能如此对他？”赵冰凉怔了怔，迟疑了下，点了点头，长笑道：“好，既然如此，我赵冰凉帮定你了。”穆笺卓双目微热，重重一颔首。
赵冰凉忽然一拍脑袋，叫道：“哎呀，糟糕了，李靖、李绩已带兵攻城，智军得了消息，便先带了二十骑赶了过去，另外陈卿也去了李孝逸那一块儿，至于程咬金那里，相信经过你方才大展神威，他们是不敢再攻的。”
穆笺卓点了点头，笑道：“好。”他转头看向那十余名燕云鬼骑，上前轻一颔首，淡然道：“多谢诸位前来相助。”那十余名骑士略一沉默，为首一人抱拳道：“我们得天机堂庇护，苟且偷生了十几年，哼，如今也该向李世民讨点利息了。”
穆笺卓微微一点头，转头望向赵冰凉，笑道：“走，冰凉，随我进城吧。”赵冰凉微微一笑，双手负背，跟在其后，飘然步入城内。
当尹智军赶西城口时，情势当真已是危及万分。李靖、李绩与城内对峙许久而不攻，就是怕碰到穆笺卓，穆笺卓武功之高，已然超脱凡尘，他们根本不敢与之交锋，待收到消息穆笺卓于薛仁贵处大发神威，当即摘下免战牌，攻向城门。
还好贾粟早有防备，城下泥土都已掏空，其中尖木无数，当即有数百名唐军丧命。当随着唐军上阵人的越来越多，那道槽口已然被尸体给填满了。无奈之下，贾粟只能命人用沙包塞住城门，全力防守城头，饶是如此，李靖一身“浩然正气”，纵上城头，根本无一合之将，全部败在其手下。惟独郭凌涛在他手下走了六招，便就重伤逃回。
眼见李靖即将占领城头，尹智军终于赶到，眼见情况紧急，也不多言，直接纵上城头，而那二十名燕云鬼骑，则在城下纵横杀敌，与他们同来的还有歹火刀、荀临、度素三人，这三人带着几千士兵逃出一阵子才摆脱了唐军，在来此处路上，刚好碰到了尹智军一行人。
在尹智军幼时随凌樊斯到长安穆鼎云府邸处曾有数行，见过歹火刀，如今虽过数年，但仍然记得他模样，当即上前招呼，几人一商量，便与尹智军同来增援。
李靖身在城头，正杀的痛快，忽然感觉背后寒气四掠，骤然已达身后三寸处。这不由吓了他一跳，赶忙回身扫出六掌，“浩然正气”无息弥漫而出，与来人连对六掌，六掌才罢，他双臂冰霜凛凛，日下闪光，一身功力几乎就滞在臂中。
他不由吃了一惊，瞬间后退六步，运功流转，化去寒气，来人身躯亦是一晃，紫袍一振，来人掌结印相，全身寒气四掠，凛凛寒意四射城头。李靖暗暗吃惊，左手一横，举在胸前，右手一握，别在腰际，沉声道：“涡庭真气？你是‘东海小霸王’尹智军？”
尹智军淡然一笑，蓝光骤然掠出，深蓝光丝缭绕双手，如同一团迷雾包裹着双手。李靖目光微变，“涡庭真气”划分九层，每一层真气都会发生质变，如今这深蓝如迷雾般的真气，竟然是第六层的功力，他想不到这少年武学竟然如此之高，赶忙双手直取，“浩然正气”半划一圆，真气绕着身前一圈，向尹智军扫去。
尹智军一声长笑，指间蓝光漫天炸出，万千冰凌顺风而舞，尽数向李靖罩去。李靖轻哼一声，冷笑道：“小兄弟也太小看我了！”所谓力合则强，力散则弱，尹智军将一团绝强内力化成漫天冰凌，威力无疑大减，双掌一划，“浩然正气”所过之处，冰凌无不春暖冰化，坠落于地。
然而未等他笑尽，身后唐兵全都惨叫了起来，他一惊：“难道还有高手？”未等想完，早已转身看去，却见身后唐兵除了在自己身后一丈内的人，都已被冰凌刺破皮肤，全身流血，倒地惨嚎。
要知道尹智军一身内力已达“涡庭真气”的第六层，寒冷无比，有封天冰地之效。刚才李靖虽说化解了大半冰棱，但是余下冰凌在尹智军的控制下，纷纷化成锐利的冰镖，这些普通的士兵如何挡的住，纷纷被刺破皮肤。
李靖心头大怒，一个转身，虎目含杀，一掌拍出，尹智军哈哈一笑，双手一横，冷气凝结为剑，化成两柄冰剑，向李靖刺出。
李靖方才挥掌震断冰剑，随即又有六道冰箭、八记冰刀、十二柄冰剑飞来，他吓了一跳，看了眼身后唐兵，无奈一咬牙，喝道：“快退下去！”说完全力抵挡这些冰化武器，护着唐兵退下城去。
尹智军长笑一声，纵身扑落，顺手劈倒一名唐兵，笑道：“李将军还不快退，不知强援立到么？”李靖心头大怒，但知道现在不易再等，当即冲入唐营，与李绩带着唐军快速撤退。歹火刀心头大乐，拍马赶到尹智军身旁，笑道：“尹小子，多亏你啊！”
尹智军淡然一笑，说道：“歹叔叔，我们先进城吧？”歹火刀忙点了点头，带着军队进入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