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太宗传召
再一次站到太极殿门前,穆笺卓不觉心中一阵波澜,第一次来到此地,他是一名壮志难筹的少年,他以年弱之龄,击败吴门高手,挽回唐朝面子;而上一次到来,他却是以叛党之首的身份,踏足此地,却迎来了他人生的一个迎头痛击,众叛亲离。
此刻,他再一次来到了此地。
他默默站立了许久,才轻叹了声,伸手推开门,走入了太极殿内。
推门而入,他眼眸微微收缩,就见太极殿内,赫然站着几人。
奇人阁阁主,独孤沧浪,白发雪眉,神色淡漠,负手立定;卫国公李靖,火红长袍,白须灰发,脸带笑意看来;卢国公,程咬金,背负板斧,虬髯胡须;吴国公,尉迟恭,黑脸铁眉,神色沉稳;如今已是梁郡公的李孝逸,此时的他,鬓间已带雪白;国师李绩,闭目而立,双手负背。
穆笺卓只是略略一扫众人,便将目光看向最上方的那人,唐太宗,李世民。
本是他的大师兄,最后却因为国家传承,企图暗杀于他,也是他,最后逼的自己起兵造反,兵犯大唐,虽说险些颠覆大唐江山,但是最后却还是使他众叛亲离,若非霍维、青琉璃搭救,他早已死于唐太宗手下了。
他心中感慨,李世民心中何况不曾感慨。见他进来,李世民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便将目光收回,淡淡道:“既然逆龙侯也到了,那么我们便开始议事吧!”穆笺卓微微皱眉,看了看在场几人,走到李靖身旁立定,淡漠不言。
李世民环视一圈众人,淡然道:“如今江湖上流言四起,传说上古神器东皇钟将要在天山出世,还有西域的十大邪道也即将出世,东皇钟暂且不论,但是这十大邪道每次出世,都惹的中原血雨腥风,此次,朕绝不能任他们横行中原!”
等他说到最后一句,眼中已是厉光暗动,赫然恢复到了那执掌天下、叱咤风云的唐太宗了。
穆笺卓瞧见李世民气势如山,不觉心头暗叹,说起来,李世民确实是一个霸主。此刻的唐朝,朝野上下,群英如雨,江湖之中各门各派纷争不断,不服法令者数不胜数;朝廷之上,三大派系互相交锋,更是一阵暗潮涌动。
李世民以一人之力,竟然硬生生将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势,生生压下,同时还让这一切,按照他预定的轨道运行,不得不说,李世民在处理国家大事之上,确实比他要出色许多。
他穆笺卓或许是一名盖世强者,或许是一名优良的统帅,但是若说到统军、治国之策略,他恐怕远远不及李世民。这绝非妄自菲薄,而是事实如此,当年统帅银羽军,他都是将事情交给了陈卿、姜震等文官,而他只负责行军打仗。
莫说什么择才善用,若是由穆笺卓亲自管理,当年银羽军只怕早已不知混乱成什么样子了,更别说一战便大败白衣军,一年之中不断击败突厥铁骑大军,立下震慑整个华夏的赫赫功劳。
而李世民却比他强,如果是由李世民亲自来管理,虽说或许不及当年陈卿、姜震、张浩等人联手之力,但是只怕也差之不多,甚至很可能还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在抹去了修炼武功的道路后,李世民在内政上的能力,确实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众人沉默了半晌,李孝逸才开口道:“到时候,天山颠峰,势必是天下群豪尽皆集合,而西域的十大邪道也会到达,到时候如果能够联合中土武林,给予其迎头一击,或许可以将十大邪道趁机抹去……”
穆笺卓微微冷哼,却没有说什么,而李绩倏地睁开眼睛,淡淡瞧了他一眼,慢慢道:“不知逆龙侯有什么意见?”穆笺卓剑眉一挑,淡然道:“中土武林,素来注重面子,若让他们联合一击,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程咬金点了点头,赞同道:“这点我同意,我师门缥缈峰中的长老也已经前去天山了,我问过他们,他们根本不愿意联手围攻十大邪道,若是这么做了,那么他们今后就没脸面行走江湖了。”
李靖沉吟了下,道:“其实……江湖中不行,未必朝廷就不行。”李孝逸叹息了声,摇头道:“不可能,当年……呃,当年突厥之战,我唐朝已是损耗太多金钱,后来又接连征讨吐蕃等地,国库早已空虚,根本无力支撑大军出动。”
李靖摇头道:“不,我并非是说出动大军,西域距离我长安足有万里之遥,若是出动大军,来去便是半年时间,等到达西域,只怕早已虚弱不堪,哪里还有力量去进攻十大邪道,况且西域之外各派勾连无数,哪里找得到十大邪道的基地呢。”
李孝逸微微沉吟,眼中倏地露出淡淡惊色,愕然道:“莫非……莫非卫国公是想让奇人阁的高手出动?”李靖眼露笑意,颔首道:“不错,若是奇人阁出动,必定可在短时间内到达,也可以趁机抹去十大邪道。”
一直不曾开口的独孤沧浪睁开眼睛,默默瞧了眼李靖,虽然只是平淡地瞧了眼,但是李靖还是感觉仿佛有一柄刀锋对着自己斩了过来一般,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
独孤沧浪冷哼一声,淡淡道:“我奇人阁虽是唐朝附庸,但是我当年与圣上有过约定,除非唐朝面临即将颠覆的命运……”说到这里,他瞧了眼神色淡漠的穆笺卓,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否则我奇人阁绝不出手。”
李靖微微一怔,他虽然也是唐朝开国老将,但是当年奇人阁建立,是唐太宗与独孤沧浪暗地下的约定,他们根本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做了什么交易,此刻乍一听到独孤沧浪所言,不由一时怔住。
一直不曾开口的穆笺卓忽然看向众人,淡淡道:“若是想要抹去十大邪道,或许我青龙堂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众人冷不丁听他此言,皆是一呆,便是冷淡如独孤沧浪与李绩,都纷纷诧异地看向他。
李世民单指敲着桌面,淡淡道:“不知逆龙侯,有什么办法?”穆笺卓微微揖首,淡漠道:“此次天山盛会,十大邪道乃是为了出世的立威,必定是倾巢而出,若是靠奇人阁一干高手,以及我青龙堂的情报网,势必可以重创十大邪道。”
独孤沧浪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问道:“那么你凭什么让我们奇人阁出手?”穆笺卓看向独孤沧浪,微笑道:“你不得不帮。”独孤沧浪眼眸微微收缩,冷然道:“莫非……你还想要硬逼我不成?”
穆笺卓摇了摇头,淡淡道:“十大邪道进犯中原,势必惹的中土大地风烟四起,到时候民不聊生,必定会有义军、盗贼四起,到时候大唐内中混乱,只怕距离这被颠覆之日……不远矣!”
独孤沧浪听到这里,眼中微微一动,沉默半晌,还未开口,已听穆笺卓继续道:“……况且奇人阁毕竟是朝廷附庸,若是出手,势必会被他人说成朝廷想要涉及江湖,难免惹人非议,倒不如伪装成紫霄宫的人,由你我两派联手,那么也只是江湖内的争斗罢了。”
独孤沧浪嘴角微咧,脸上青气一闪而过,却淡淡地一点头,冷漠道:“没问题。”
聪明如在场的众人,也都立刻了解到了穆笺卓的真正意图。奇人阁毕竟是唐朝的附庸,这点整个江湖都知道,如果奇人阁出手,那么将是朝廷将手伸入了江湖,自然会引起一片风波。
只是如果是由紫霄宫与青龙堂联手,共同重创十大邪道,那么自然就只是江湖内部的事情,众人只会想成这两派为正道争光,将这十大邪道重创,为中土免去了一场血雨腥风,被他人称道而已。
只是穆笺卓虽是逆龙侯,但是当年那一事后,青龙堂与朝廷之间不过貌合神离罢了,他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不过是为了他青龙堂罢了。
他青龙堂虽然重建已有两年时间,而且还要东海堡、青叶堡、天下第一庄等大派同盟,可以算是中土一方大派了。但是毕竟重建时间短暂,他青龙堂内高手也是稀少,只有雷无量五兄妹,青琉璃算一个,还有他自己,能够压场面的高手不过七人而已。
但是如果与紫霄宫联手,无论最后胜败如何,整个江湖都明白了一点,那就是青龙堂已经与紫霄宫联合了起来。紫霄宫位处中土南方,素来神秘,其中高手更是数不胜数,可以说是仅次于蓬莱、醉仙岛的大派,虽非真正结盟,但是有此一役,他人若想动青龙堂,势必会担忧几分。
而独孤沧浪之所以会同意,自然也是因为……紫霄宫是他的师门而已。
李世民闻见二人的对话,眼中担忧之色一掠而过,不过他迅速便恢复了常态,淡淡笑道:“如此甚好,既然如此,那么此事便交由你们二人处理了。”
见此事事了,李靖、程咬金、尉迟恭等人便纷纷拱手告退,独孤沧浪看了穆笺卓一眼,微微一笑,竟是未曾告辞,直接就瞬移离开。
穆笺卓也正想拱手告退,就听李世民淡淡道:“逆龙侯,随朕去玄武门一逛如何?”
穆笺卓闻言微微一怔,眼中露出一丝迷惑,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拱手道:“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玄武门上,李世民与穆笺卓并肩而立,默默俯仰着近乎于半个皇宫的场景。
狂风呼啸,吹的两旁排列大旗不断抖动,四周兵甲林立,两侧城墙上,留着无数裂痕,那是古战场的痕迹,时间在此处遗留下的足迹,亦是历史在皇城内留下的不灭证明。
玄武门处于长安皇城的北面,在往北面出去,那是一片开阔的地带,没有任何人居住,没有任何的军队驻扎,而是一片很直接的空旷地带,这是一片禁区,大唐李家的皇室禁区,绝对不容任何人践踏。
穆笺卓负手而立,虽然是与李世民并肩而站,但是他却没有感觉丝毫不对,神色淡漠,望着那城下风光。
半晌后,李世民才开口道:“望着这城中风月,你感觉如何?”
穆笺卓微微挑眉,沉吟起来,就听李世民淡淡道:“你想什么,只管讲什么,何需有所顾虑?”穆笺卓冷然一笑,虽知他是激将之语,但是犹忍不住冷笑道:“我若想说什么,又何需有所顾虑?”
李世民微微眯眼,也不看他,随即轻吐了口气,喃喃道:“朕错了……”
“什么?”穆笺卓瞳孔收缩,一脸茫然地看向李世民。
只是李世民似乎只是自言自语,并非是向他说什么,只是望着天空,默默沉吟道:“朕错了……”
“……你绝非一个皇者之才,你或许是一个王者,但是绝非一个皇者,当年……朕不该自毁长城啊!”
听到这里,穆笺卓不觉剑眉一皱,冷笑道:“如今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吗?”李世民倏地回过神来,自嘲一笑,道:“确实晚了,晚了足足有四年啊!”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方才的失态扫去,他一手按在城墙上,一手指着城下广场,笑道:“穆笺卓,你观这玄武门,壮观否?”
穆笺卓思忖了下,颔首道:“壮观。”
“你有什么想法?”李世民含笑看来。穆笺卓闭目沉吟,半晌后睁眼道:“龙虎之地。”
李世民不觉长笑一声,抚掌道:“好个‘龙虎之地’,正是这‘龙虎之地’,当年朕在此处,取得了朕成为‘朕’的契机,从此坐拥大唐江山,麾下群豪如雨,但是在朕看来,亦不过是朕之……麾下!”
穆笺卓望着玄武门下风景,只觉胸中一阵风扬激荡,也不在意李世民直呼他的名字,也不在意他与李世民不和,但他还是重重地一点头。
李世民手按城头,笑道:“穆笺卓,如今……你我二人并肩立于这玄武城头,你说朕百年之后,又有何人,能够立于此处,拥有朕如今拥有的这一切呢?”
穆笺卓原本的笑意骤然消散,丹田内的真气直接提了起来,“潜龙诀”也已经被他展开,将整个玄武门笼罩了起来,只是让人诧异的是,他发觉整个玄武门内并没有什么高手埋伏,甚至连军队也不存在。
原本听到李世民刚才言语,他还以为,李世民始终不放心自己,担心他百年之后,自己会掠夺大唐江山,所以会在瞬间就提起真气,只是让他奇怪的是,这玄武门四周,根本没有任何的埋伏。
思忖了片刻,他原本提起的真气有慢慢回到丹田内,冷冷道:“你说呢?”
李世民也不在意他的反客为主,随手一挥,示意两旁的侍卫纷纷退下城头,眨眼间,整个玄武门城头,只有穆笺卓与李世民两个人。
李世民默默盯着穆笺卓,一字一字道:“你觉得,朕的三位皇子,何人可继朕之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