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女大夫
半昏半醒中,张彬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有人拿一条热毛巾拭擦自己全身,伤口也被上药,好像没有恶意。终于,疲惫极了的他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他第一眼望见黑乎乎的蚊帐,然后一张平凡但有着说不出魅力的女性脸印入他的视线。
这个女孩面带倦容,但还是坚持着为他换药。
一阵刺疼从腹部传来,他忍不住”哎哟”一声,女孩惊喜地道,“你醒过来啦!”
闻声而来的还有几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农民,应该就是自己所救的那些中唐百姓。
“我昏迷了几天了?”
“恩公,您已经昏睡四天三夜了。”一个农民感激的答道,“幸亏有秦大夫为您治疗,不眠不休的照顾您。”
“噢!”张彬望望那个被称为秦大夫的女孩,“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公子为我们老百姓,连命都不要,小女子做的只是份内事。”秦大夫盯着张彬那张恬淡而成熟的脸,“公子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姑娘说笑了。张某如何不是普通人,一样的是中唐百姓,一样的有七情六欲。”
“公子姓张?”秦大夫似乎想到什么,“张公子重伤未愈,还是多休息。公子饿了吧?”
“噢!看我老糊涂,恩公稍等,我马上为您端吃的来。”老农从外面端进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稀饭。说是稀饭实在是抬举了它,一碗清水上漂着几根草根,运气好能看到一两粒被煮烂的米饭。
“恩公,战乱连连,我们实在没啥好东西,您就将就着吃吧!哎!”老农两眼热泪。
张彬接过碗,喝了一口,苦而涩,连调料都没放,但还是抬头道,“好吃,好吃。”装作很高兴的样子,仰头就喝下去。他的确是饿了,喝完问道,“还有没有?”
百姓们面面相觑,看样子是没有了。
张彬微微一笑,“没事,我差不多饱了。”几个农民已经转过头去抹眼泪,谁都知道这个舍生忘死救自己的年轻人在说谎话。
待百姓们纷纷出去后,张彬躺在床上沉思。战乱连连,吃苦受灾的最终还是老百姓,他们吃着连猪都不吃的食物,只求果腹。有一碗稀饭,今天就能活下去,没有,则死。他的眼泪流下来……
中午,老农给张彬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货真价实的白米饭,满满堆着一碗,还冒着诱人的香气,看不到一点草根。
他的眼眶湿润了。这可能是这些老百姓全部的米粮,却给自己一顿给吃了。
他小心翼翼的吃完,一粒都没留下,旁边守候的百姓们露出满足的笑容,仿佛吃这碗饭的是自己。
秦大夫道,“公子伤得实在太重了,全身上下共有四十七条刀伤,恐怕需要休养几个月才能痊愈。”
“大夫,请问现在北齐与中唐的战事如何?”
“自从黑衣军撤走后,北齐鬼子气焰越来越嚣张,现在理阳城里缺衣少粮,怕撑不了多久了。”
张彬身子一震,从床上坐起,“那安江城呢?”
“安江城?”秦大夫皱皱眉,“不清楚,不过应该也差不多吧……哎……你干什么,你的伤还没痊愈呢。”
秦大夫急忙按住张彬的身子,“你现在出去,走不了几步,伤口就会裂开,你会流血而死的。”
“可是,可是理阳城,安江城还有数十万百姓呀……”张彬面带痛苦。
“张公子,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可以肯定你不是一般人,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可是你现在的身体,实在不能再有闪失。”
“恩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其他人也纷纷劝道。
“哎!”张彬瘫软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和心都在隐隐作疼。
“公子好好休息,我出去为公子采些草药。”秦大夫示意其他人好好看着张彬,才背着背篓离开。
屋里死一般的沉寂,张彬打破沉默问道,“老伯,近来可有黑衣军的消息?”
“没有!黑衣军像消失了一样,以前还时不时的听说他们打北齐鬼子,可这六七天完全没消息了。”
“噢!没事了,老伯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这……”老农面露难色,最终还是应允了,和几个百姓一同出了房间,顺手带关了门。
张彬再也躺不住,挣扎着爬下床,不顾伤口剧烈作痛,在房间找了根扁担撑着身子,从窗口爬出去。
和秦大夫说的一样,没走多远,张彬感觉自己伤口刀割般疼,然后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裂开,鲜血将身上的粗布衣服染的血红,终于,他体力不支,倒在路边昏迷。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又回到房间,若不是秦大夫正用一把剪刀在剪结成血痂,和伤口紧紧粘住的衣服,恐怕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见他醒来,秦大夫皱着鼻子责备道:“说了要你不出去,你偏不听的我话,要不是我刚好采药回来发现了你,恐怕你早就死在路边被野狗吃了。”
除了父母,张彬从小到大还没这么被人说过,心里竟生出淡淡的暖意,好像回到了家,母亲正嗔怪自己,说不出的受用。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秦大夫见张彬还笑,火气更大了,“笑笑笑,笑你个死人头……哎哟,对不起,我弄重了。”
张彬玩味的看着这个成熟的女医生不经意间露出的小女孩味,笑意更浓了。这个秦大夫最多十八九岁,本该是带着娇羞嫁人,在老公面前撒娇的年龄,可战争,却催使她成熟。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突然,一个百姓冲进来,惊慌失措的说,“大事不好啦!理阳城失守啦!”
“什么?”张彬脑海一阵嗡鸣,怔在当场。
由于理阳城的失守,大量难民们往京城方向逃去,希望在那里得到一点庇护。残余的几万理阳城部队全体投降,大部分被北齐联军杀死,理阳城内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而十多万北齐联军则开往安江城,合兵一处,全力进攻。
张彬嘴角带着莫名的悲伤,“他们终于拿下理阳城了。”心里却浮出一个刁蛮可爱女孩的模样——不知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