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嗨，小帅哥，我来上班了，最近还好吧。有没有偷偷想我和抱着勺子想我之类的事情啊？”
乔安轻轻瞥了我一眼，然后皱了皱眉头说：“贫吧就。”
为了陪林青，我把半年的假都给报废了，老板还额外送了我一天，说是请五天送一天吧。亲娘类，半年之内再休息就是以每天五十块大洋来扣，迟到一个星期一个月薪水就这么流失殆尽了，想想真是可怕。今后除非顾华死了，要不然谁都别想我再请假。
乔安上身是百年的不变的白衬衣，下面是一条黑色带花纹的裤子，头发像是打了摩斯。整天酷酷的，洗个菜都这么有造型，要是让他去选秀直接摆个郭富城的ＰＯＳＳ我们都去死好了。
“喂，乔安，过两天的安平街的比赛你跟我一块儿去。”
“哎，好，刘厨。”
我把脸凑上去，假装漠不关心的问，“什么比赛？会不会上电视啊，大厨让你去干嘛？”
“是一场比赛，不上电视，也没有奖金，只是友谊比赛。”他轻描淡写的说着，手里一直忙着择菜。眼睫毛大的像个蒲扇，在昏暗的灯光下被放大了好几倍，完全把眼睛遮挡住。有这样修长的眼睫毛真好，出门都不觉得晒得慌，到哪都是阴天。
夏天的尾巴很近很近，小城的盛夏后面就是一场百年不变的雨季。四面八方而来的水汽在小城的四周凝结成了水汽，等待夏末时下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然后再用雨水把整个城市都衬托的阴阴沉沉。
林青望着门外的雨声打在遮雨板上，嘭嘭的发出剧烈而杂乱的响声，刚进门就显得十分急促紊乱。我削着一个苹果对林青说：“林青你最爱吃的苹果，我可是从太平街尽头的一个批发市场给你买来的，一个苹果值五毛还多。”
她望着窗外的雨水一遍遍冲洗着窗外的刚长出枝叶的柿子树，年幼的鸟儿在树下惊慌失措的鸣叫着。雨不大，却像泥石流在内心深处翻滚。她摇摇头，很轻很轻的摇。她对我说，苏冉，我想我妈。
我手中的苹果停泄在半空，表情一点一点变的僵硬和木讷。我缓缓的点点头，怕她看不到，然后说：“看出来了，但你能不能别这样？”
她没有言语，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望着窗外的雨景发呆。窗外很小的缝隙能看到窗外在跑动的画面，女人抱着孩子在雨里奔跑，没有声音，只是看到了孩子在哭。像是全世界都没有声音，一切都这么悄无声息的在进行，医院里的一场场生离死别，嚎啕痛哭。
打算离开的时候，她说她明天就出院了，问我能不能来接她。我点点头说能，会带一大堆人来庆祝你出院。
两年前我第一次在这座城市感冒时，林青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从玻璃中看医院外的她，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在风中不断的摇摆。很像儿时在农村院子上晒着的衣服在春风中一遍遍的荡漾，来回摇曳。
那时她带着她爸妈，一家人看起来好和谐，就像是一个挂着笑容说永不分离的孩子。她说苏冉，我来看你了。
此时的我，很想那年的秋天，在雨中欢快的奔跑，在欢笑中的一个落叶满地的秋天。
有一次林青喜欢上一块情侣手表，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上面，她知道她兜里没有钱，更是不舍得让我这个一毛不拔的人出钱，于是她说，走吧，苏冉，没什么好看。可眼神却从未离开过那对手表。
我看了一眼，然后跑上前说来了，来了。我记得那个摊位，第二天的放学，便来买下。用最美的纸包起来送给她做礼物。她满脸惊讶，精致的脸上一直泛着梨涡，对我啰嗦说，苏冉是苏冉，你怎么这样……
那样的时光已经离得我们很远很远，仿佛像是被夏天的风吹散在空气中的纸飞机，不知道飞往了哪里，只是我们再也抓不着，看不见。有时年少的我们还会为此伤感，大发感慨说青春走的真快，单纯的日子走的真快。
乔安和大刘厨师那次比赛上得到了第一的成绩，凡语酒店的老板把两个人好好的用薪水夸奖了一番。谁知道这比赛还喋喋不休了，接二连三的比赛邀请函一致下发，省级的比赛，市级的比赛，全国的比赛，甚至是少儿比赛，都有了乔安的名字在上面。
我问起他时，他说：“什么嘛，一些乱七八糟的比赛，他才懒的参加。”可是大刘厨师就不会有这么短见的思想了，所有有关厨艺的比赛他都一一欣然接受，然后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说：“啊乔，放心吧，赢了不会少了你好处。”
乔安是个不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总喜欢在背后默默无闻。这种人被称作为闷骚男，再者被称作为潜力股。有时候男人就是这样，越是老实默默无闻的男人，越是不值得依靠，因为不知道今后结婚之后会出现什么状况。有些是变态，有些是性取向有问题，有些是有暴力倾向。
林青出院时，其实也就顾华我们两个来接她。因为我的朋友也不多，在班里除了她就基本上没有其她熟悉的学生了，一般都叫不上名字，脸都熟悉。
接她出院的，还有她的爸爸，不知道这个大忙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悠闲，能接女儿回家了。
真是讽刺，假如有一天我碰上这么一个做爸爸的男人，我先把他废了然后再离婚。女儿在医院的半个月，竟然一天都没有来探望。
而嘴里一直都是一句，“我忙啊女儿，体谅一下爸爸吧。”每次说这些时，心底都忍不住去替林青烧香。都是些什么人呀。
夏天渐渐过去了，雨季才刚刚开始，天空开始浮现大片大片的无云。整个人每天都随着林青漫长而悠远的目光看着窗外。至于高二的学习我是没有在意过，而林青每天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怀念着妈妈，怀念着如同贪玩的孩子一样的幸福，再也不回来。
高二的期末考试快来，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复习，而我不用着急，因为我不打算考大学。迁就完这个学期，和如猪圈一样的高三就一个人开始创业。
我从来都没有上大学的念头，虽然我妈妈和阿姨都说让我去上学，可是都拧不过我。
至于学什么，做些什么，还没想好。
每天在餐厅里当下手的日子是无聊而苦闷的，和乔安在一起更是闷的像瓶子里的无头苍蝇。天也有些凉了，一年前的毛衣从柜子里翻出来，然后给自己套上，在很晚的时候肩膀会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