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站在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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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新的开始1

因为在修地铁,很多路段都改成了单行道,或者干脆封闭,需要绕行,城里到现在依然有些塞车,沈念秋心急火燎,却不得不按捺着性子向前挪,好不容易上了三环,这才一路狂飙,冲到江南春。

酒店里冷清得就像已经停业了,五座商务别墅都漆黑一片,看上去很荒凉,只有办公楼和员工宿舍有灯光,大门口也亮着灯,算是有点人气。

这里比市中心的温度要低,已经在飘雨,当中还夹着小雪花,很冷。沈念秋在寒风中走进办公室,打电话找来吴瑞弘,沉声道:“王淑芹离开医院的时候情绪很稳定,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就突然歇斯底里?这段时间她做过什么,谁跟她说了什么?她是从哪里弄来的汽油?是自己买的还是有人给她的?你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好。”吴瑞弘一边回忆一边说,“王淑芹回酒店的时候比较平静,小秦带她回来后就交给了保洁组的李大姐。我陪王淑芹的哥哥买了东西,帮他收敛了朱力,然后也回到酒店。吃饭的时候,有人议论起当时和你一起出现在医院的那位谭总,猜测他是什么人。有说是沈总的男朋友,有说是收购我们酒店的老板。酒店要转让,大家还是听到了一点风声,黄总拿回一张三百万的支票,消息也从财务部传出来,估计是酒店已经卖了。后来有人说,黄总把酒店卖了,那就肯定不会再管这起火灾事故,算是甩了个包袱,那个新老板接下酒店,很可能推托责任,说朱力的死与他无关,也不管,如果真是这样,朱力的家属就惨了。这话一说,就有很多人附和,尤其是那些厨师和保洁大姐,他们没什么文化,平时就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的传闲话,这时就添油加醋,越说越厉害。朱力的家属都在我们员工食堂吃饭,估计就听到了。大概饭后一个小时,王淑芹就闹起来,一手抱孩子一手提着一桶汽油到酒店门口哭,然后往身上浇汽油,拿出打火机要点。估计她当时有点精神失控,看着真是想死的样子,幸亏刘队长反应快,扑过去抢走了打火机,我叫保洁组的大姐把孩子带走,清洗干净身上的汽油,让李大姐带王淑芹去浴室洗澡,再劝劝她,等你来了再说。现在她们大概正在洗吧,还没过来。她的汽油是怎么来的还不清楚,不过我看那个装汽油的塑料桶像是厨房里装调料用的。”

听他说完,沈念秋又问了几个问题,吴瑞弘都做了回答。他是老实人,知道的就全部说出来,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也不胡编瞎扯。沈念秋基本上清楚了事情全貌,便对他说:“这样,你去看一下,如果王淑芹已经洗好澡,就让她过来,我跟她谈。天已经不早,等她过来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好。”吴瑞弘答应着,匆匆离去。

沈念秋立刻给谭柏钧打电话,把自己整理好的事情始末清楚明白地告诉他,最后说:“我建议明天的员工大会还是在早上九点召开,不然人心都乱了,容易出事。至于死者家属这边,大概他们今天晚上就要跟我纠缠一番。等安抚好他们,明天我在全体员工大会以后再和他们谈,时间上不会冲突。”

“行。”谭柏钧的反应极快,在她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就已经分析判断出江南春目前的情况,于是完全同意她的意见,“你明天召集全体员工开会吧,我会在八点半到,和你先碰一下情况。另外,我已经跟公司律师联系过了,他叫安强,现在正往那边赶,要旁听你和死者家属的谈话。他不会发表太多意见,仍然以你为主。”

“好。”沈念秋答应着,放下电话,这才缓了口气。

不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四十余岁的保洁组长李大姐扶着王淑芹进来,让她坐在沙发上。王淑芹的父亲和哥哥也跟着进来,坐到她旁边。

沈念秋温和地说:“李大姐,你去叫个服务员过来给他们倒茶。”

那位对谁都热情周到的下岗大姐答应一声,立刻出去找人了。屋里变得很安静,沈念秋审视着王淑芹,一直没说话。那个年轻女子略有些憔悴,但洗了澡之后脸颊泛着红晕,容颜并不惨淡。她显然很不安,一直低着头不吭声。她父亲和哥哥似乎都有些摸不清沈念秋的底,因此不敢造次,都沉默着,等她先说话。

沈念秋心里的火一直在往上窜,却努力控制着,要等到给他们的热茶端上再说,不能在细节上有让人指摘之处。她坐在那里,不苟言笑,看上去有种特别的威严,让人感觉沉沉的压力,气势上就已经不敌。

很快有个年轻的女服务员上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放有四个水杯,进来后礼貌地叫了声“沈总”。

沈念秋和颜悦色地对她点了点头,她就放下托盘,把杯子拿到饮水机那里一一倒上水,再端过来,服务动作很规范,就像在茶坊里工作一样。

沈念秋对她的表现很满意,看她忙碌着,便仍然没吭声。这时,她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李荣坤打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着,“小沈,黄总关机,我没法联络他,就跟你说一下。那个油料老板已经找到了,他现在躲在珠海,好像在看风声,如果警察想要抓他,就往澳门走。你问问黄总,看他是什么意思,打算让公安局去抓还是他找人去抓?”

“好,谢谢坤哥。”沈念秋很客气,“公安局一般不肯介入经济纠纷,尤其不能帮忙追债,似乎公安部有明文规定,处分很严厉的。”

“那是伤者还活着的情况下。”李荣坤冷静地说,“现在伤者已经死亡,问题出在燃料上,他难辞其咎,肯定负有民事赔偿责任,但他不管伤者,连去医院看望一下都没有,也从没问过伤者及其家属的需要,那已经不是道义上谴责的问题了。在这件事里,你们也是受害者,主要责任在他那儿,他这么一跑,跟交通肇事逃逸的性质应该是差不多的,那就要负刑事责任,公安局应该可以抓他。当然,如果公安方面确定不会管,那受害者自己也可以去堵截,把人带回来。我已经安排兄弟在那边看着,随时注意他的动向,总之不会让他跑出去。”

“好,我明白了。”沈念秋温和地笑,“坤哥真像大慈大悲观世音,有求必应。”

李荣坤一怔,随即笑出声来,“小沈太会说话了,我也不过只能做点小事,反正是朋友嘛,当然能帮就帮。”

“坤哥太谦虚了,你这可是帮了黄总大忙。”沈念秋柔声说,“我会尽量联络黄总,把坤哥的意思告诉他,让他给你打电话。”

“好。”李荣坤没再多说,很干脆地挂了机。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在安静的房间里却也能听个大概,那边沉默的三个人似乎都有些不安。沈念秋放下手机,抬头看着他们,脸上已没有笑容,口气也变得有点冷,“王淑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王淑芹低着头不吭声。

“浇汽油?自焚?你还真想得出来。朱力刚刚才去世,烧得那么严重,在医院里那么痛苦,你是亲眼见到的,这时怎么还要走这条路?还抱着孩子一起烧,你有人性吗?”沈念秋越说越怒,重重一拍桌子,“你要真想死,不用搞这么复杂,离这儿不远就是立交桥,你从上面跳下去,保证活不了。我陪你一起跳,大家一块死,这下你就解恨了吧?”

王淑芹一动也不动。她哥哥出来打圆场,“沈总,你别生气,我妹妹也是一时心急,害怕你们酒店卖出去,就没人管他们孤儿寡母了,这才心一横,想走绝路。”

“谁跟你们说不管了?我吗?黄总吗?谭总吗?”沈念秋质问,“你们应该有起码的常识,酒店是有领导的,谁的话算数,谁的话只是谣言,难道你们都分辨不出?自焚?想威胁谁?我告诉你,王淑芹,就算你把你自己和孩子一起烧伤了,别人都没有责任,医药费是要你们自己出的,如果烧死了,也没人会给你家人抚恤金,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她说得很冷,却也是事实,王家三人仿佛现在才想明白,越来越焦急不安。王淑芹的哥哥很诚恳地说:“沈总,我妹妹真没有想要威胁你的意思,她就是一时想不开,这才冲动了。我和我爸都已经骂过她,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他父亲赶紧点头,“是啊是啊,我刚才就狠狠骂过她,简直糊涂,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孩子怎么办?说得不好听点,就算烧死了小的,还有个大的呢?怎么办?谁养?”

王淑芹这才低低地说:“沈总,我确实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我就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一个女人,又没工作,怎么养得活两个孩子?”

“那就把孩子留下,我来养。”沈念秋冷冷地看着她,“我保证把你女儿当成我自己的孩子,把她养大,供她读书,让她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王家的三个人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说:“沈总,你还没结婚,怎么能带个孩子在身边?那要耽误你的,我们不能这么做。”

“哦,既然想通了,那就好。”沈念秋见他们开始讲道理了,这才不再板脸,声音放温和了些,“抚恤金的事我们会按国家政策办,一定会给,你们就放心吧。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上午十点半,你们到我办公室来。你们如果有律师,可以通知过来,我们的律师也会来,大家坐下来正正式式地谈,最后要签合同,还要去劳动保障局,请他们在我们签的合同上盖章见证。所以,你们用不着这么不放心。”

那三人听她说得在情在理,似乎妥妥当当,不由得你看我,我看你,虽然对她的话挑不出毛病,却总是不敢相信。过了好一会儿,王淑芹才怯怯地说:“沈总,你……能不能给我写个字据,保证会给我们抚恤金?我没有文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家里的男人也死了,两个女儿这么小,你现在是说要给,可是如果明天变卦了,我们也没办法啊。再说,这个酒店都卖了,你要是一走,我们又找谁去?”

沈念秋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道:“我是没资格给你写什么字据的,我不是酒店的法人,也没有酒店法人出具的授权委托书,就算我写给你,那也是废纸一张,没有法律效力的。朱力住了这么些日子的院,公司花了将近五十万,这你们是知道的。这场火灾事故完全是朱力引起的,如果他没有违反规章制度,在岗位上抽烟,根本就不会出这种事,当时朱力在病床上接受消防队调查时亲口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对吧?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一直在负责,从来没跟医生说过不救。做人要讲良心,不要太自私,你们扪心自问,公司有亏待过你们吗?这家酒店有一年多没做什么生意,一直在亏损,但从来没拖欠过员工工资,这你们应该知道,朱力每个月都按时寄钱回家的吧?现在酒店是卖了,但我不会走,仍然是这里的副总。我说过会给你们抚恤金,你们可以相信,也可以不信。那么,你们是不是打算就在我这里坐到明天?”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沉默的四个人都没注意到门外一直站着一位中年男子。他是本市著名的律师安强,也是天使花园酒店的法律顾问。

他赶到江南春,刚走到沈念秋办公室门口,便听到里面有人拍桌子,接着一个女子厉声斥责死者家属,要她去跳立交桥。律师本来一边走一边在和谭柏钧通话,闻言吓了一跳,就没进去,想看看事态发展,然后就听到那位年轻女子剽悍地提出要和死者家属一起死,好让她解恨。律师从来没见过这么谈抚恤问题的,通常他们都对死者家属好言好语,即使是虚伪的,也不会说什么过激的话,基本上就是欺哄瞒骗,只要诱导死者家属在赔偿合同上签了字就万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