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柏钧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才清醒过来,幸好没有颅内出血,没有脑震荡,没有骨折,没有严重的后遗症,这都得益于他强壮的体魄和数年如一日的坚持健身锻炼,不过,他的外伤和内伤仍然不轻,必须住院治疗。
赵定远的内伤很严重,张卓的肋骨断了一根,也都不能出院。
沈念秋每天中午都赶到医院去,一是看望他们,二是陪伴谭柏钧。她在第一时间便向他们通报了现在的情况,说是叶景找朋友帮忙,已经制止了陈希裕的暴力行动,警方也开始展开调查,两家酒店都在正常经营,龙华的工程也继续按计划进行,请他们放心。
谭柏钧的生日在混乱中悄然过去,沈念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再给他庆祝了,而且他躺在病床上,实在也没办法庆祝什么,只得作罢。他的像她仍然没有绣好,实在没有时间,也就从来不提。谭柏钧已经忘了这件事,更没有提过。
他的脸色一直很苍白,沈念秋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听着她坐在床边轻言细语地详细汇报公司里的事,他有些心疼,“你瘦多了,要多注意身体。这些日子全靠你和叶景撑着,很辛苦吧?”
“还好。”沈念秋轻轻握着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微笑着说,“公司的管理体系很成熟,就算你们不在也能正常经营。”
“是啊。”谭柏钧将她的手握紧,“这也算是对公司管理体制的一个考验吧。”
“事实已经证明,你过去的工作是很成功的。”沈念秋温柔地看着他,“所以你不要着急,好好养伤,别跟医生拧着,一定不能落下什么后遗症。”
“好。”谭柏钧看她像哄孩子一样宽慰自己,不由得笑了,温柔地说,“过来。”
沈念秋睁大了眼睛,瞧着他眼里如水的温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便起身靠过去,俯身吻上他的唇。缠绵良久,她的眼里忽然一热,离开他温暖的双唇,小心翼翼地将脸贴到他的胸口,轻轻地说:“我爱你。”
他们两人在一起半年多了,彼此从来没有表白过,都觉得相处得很自然,不需要在嘴上提起什么,可是现在沈念秋已经迈出了那一步,未来究竟会怎样,她完全没有把握,所以当谭柏钧对她温柔疼爱的时候,她便会在甜蜜中感到一丝不安。迄今为止,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深爱他,可是有些事却根本无法解释。她只希望这事能够瞒住一生一世,但又总担心没有那么好运。谭柏钧精明强干,看问题洞若观火,一旦出了院就没那么容易隐瞒,她不敢多想以后的事,只希望很明确地告诉他,她爱他。
谭柏钧抬起手,轻轻抚着她清爽柔软的头发。虽然全身上下的伤很疼,但他的心情却很愉快。经过这么多事,他已经确认了自己对这个女孩子的感情,觉得跟她度过一生是件很快乐的事,于是不再犹豫,轻声说:“等我出院了,我们就订婚吧。”
沈念秋惊得抬起头来看着他,不敢相信地问:“真的?”
“真的。”谭柏钧微笑着点头,“我去见见你父母,你也见见我父母,我相信他们不会反对的。你呢?愿意吗?”
“当然,我当然愿意。”沈念秋有些结巴地说,随即欣喜若狂,俯身抱住他,“我爱你。我想跟你一辈子都在一起。”
“好。”谭柏钧吻了吻她的颊,柔声说,“等我出院,龙华店开业的时候,我们就举行订婚仪式,你看好吗?”
“嗯。”沈念秋使劲点头,“我听你的,你说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谭柏钧笑着轻拍她的背,愉快地说:“这段时间公司靠你撑着,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别累病了。”
“我年轻,没事。”沈念秋依恋地靠着他,开心地笑道,“你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的话,谭柏钧便感到很疲倦。他的身体依然十分虚弱,不能长时间地说话,沈念秋放开他,看着他睡熟,这才走出病房,让陪护的员工进去,自己回了公司。
这段时间,她一个人独撑大局,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尊敬,包括重新回到总经办担任主任的汪玲。按照正常思维,没有人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毕竟公司不是自己的,做得好,赚的钱依然是老板的,做得不好,黑锅就得自己背,搞不好就会落个骂名,还丢掉工作,因此谁都不愿当这出头鸟,而沈念秋却从一开始就没有退缩逃避,挑起了所有的重担,让大家有了主心骨。其实,从根本上说,那些中基层管理人员的工作程序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在自己权力范围内的由自己处理,自己不能决定的向她请示,只是她不再向谭柏钧汇报,而是自己做了决定后就让下面遵照执行。所有的压力都由她来承担,下面的人就不会慌乱,做起事来一直井井有条。
在她和叶景的努力下,两家酒店的经营始终很平稳,业绩在短暂的停顿后又逐渐上升。北京店和龙华店的工程也进行得很快,照目前的进度看,应该可以按时开业。
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上照常运行,只有在夜幕降临时,沈念秋的行程才发生了变化。她不再回家,而是到李荣坤的家里去。他的房子是城中心一幢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别墅,里面布置得很精致,有种含蓄的书卷气,平时也没有保姆之类的闲杂人等,住在里面感觉很舒服。
有时候她不用加班,会过去陪他吃晚饭,然后一起喝茶、聊天或者下棋。李荣坤能下一手好围棋,但沈念秋不会,只会下简单的五子棋,李荣坤便随她,下五子棋也有很多乐趣。沈念秋输多赢少,到底年轻,不会装深沉,输了也不气馁,赢了便十分欢喜。李荣坤喜欢看她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地露出可爱的孩子气,对她非常宠爱。有时候李荣坤的两个老朋友会过来找他,跟他一起打斗地主,她便呆在书房,对着电脑工作。
细想起来,她有些困惑自己与李荣坤之间的关系,明明连恋爱都算不上,说好听点叫情人,说不好听点叫露水夫妻,可相处起来却半点也不尴尬,自然得像是两个人已经交往多年。
李荣坤非常温柔,即使是在床上最激烈的时候,他的骨子里也依然透着温柔。她虽然在心理上是屈从的,并不情愿,但在身体上却仍然得到了快乐。李荣坤对她从不强求,她有时候要加班,有时候会去看望谭柏钧,到他这里会比较晚,他也从来不催促,更不追问,让她感觉很轻松。如果她没有遇到谭柏钧,一定会很轻易就喜欢上这个身份神秘、能量强大、手眼通天却温柔体贴的男人。
跟了他以后,她仍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感觉上他的工作地点仿佛不在这里,到这儿来纯属是度假休息,他基本上不用手机,电话也很少响,在他的房间里看不到电脑之类的工具,只有国画、书籍、围棋与好茶。他就像是古代的隐士,在这里看书、赏画、下棋、喝茶、晒太阳,悠闲地度过美好的时光,外面的惊涛骇浪或许因他而起,却绝不会波及到他的生活。沈念秋有时候会想,他和自己其实在某些方面是同一类人,她也喜欢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晒太阳、喝茶、绣花,喜欢完全放松下来,不管外面的风风雨雨,不想工作上的是非得失,那样的生活其实很幸福。
可惜,她还没看到谭柏钧之前,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李荣坤都没对她有任何表示,当她深爱着一个人了,他才来表白,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吧,注定他们没有缘分。
在床上,李荣坤很热情,下了床,他很体贴,每天早上会与她一同起床,陪她吃过早餐,再送她出去,看着她上车。沈念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屈辱的感觉,反而觉得愧对他的心意,对他便千依百顺,十分温柔。表面上看,他们相处得很融洽,但她周旋在两个非常强势的男人之间,心里不免有种难以言喻的疲累。
每天忙得几乎没有一刻闲暇,时间便过得飞快,一转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谭柏钧的伤势渐渐好起来。赵定远和张卓都已经出院,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两人的断骨尚未恢复,只能继续在家里休养。赵定远有妻子和父母关照,当然没问题,张卓却是孤家寡人,沈念秋正在为派谁去照顾他伤脑筋,他的女友便浮出水面,原来是酒店里漂亮而能干的公关部经理。她曾一度扬言自己是独身主义者,更激烈抨击男人,说没见过一个好东西,张卓受伤后她也是跟着同事一起去医院看望,丝毫未露端倪,此刻忽然暴露,顿时让大家都很意外,继而恍然大悟,纷纷议论,估计是这件事促成了他们的好事,不过就不知道是谁先表白的,八卦之余,大家都认为他们很般配。
沈念秋不再为张卓操心,却有些着急谭柏钧出院以后的问题。以他们的关系,谭柏钧理所当然地应该住在她家,让她照顾,可是,她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去李荣坤那里,根本就不能让他知道。现在她每天除了工作外,在办公室里就是苦苦思索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想着各种主意,终于决定铤而走险,把事情告诉谭柏钧的父母,让两位老人困住他。
汪玲与她是有疙瘩的,因此她不能直接去说,想来想去,只能找张卓。
“直到现在,谭总的父母都被我们瞒着,主要是怕老人家着急,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沈念秋坐在张卓家里,轻言细语地说,“谭总要出院了,以他的健康状况,肯定不能上班,应该继续在家里休养,可没人照顾是不行的。你看,是不是委婉地通知他父母?这样对谭总也有好处。”
张卓立刻点头,“你的顾虑是对的,谭总在工作上是拼命三郎,以前健康状况好,多做一点也没什么,但现在还是应该以他的身体为重。你又忙成这样,肯定没时间照顾他,通知他父母是对的。我这就打电话告诉他们。”
沈念秋看着他往谭柏钧父母家拨电话,非常委婉地告诉两位老人,谭柏钧受了一点伤,当然没有大碍,现在要出院了,家里没人照顾。谭父谭母非常惊愕,没等他说完就要赶去医院看望。沈念秋自然不会阻止,叮嘱张卓好好休养,这才开车去医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谭柏钧的父母。他长得很像父亲,却没有二老的敦厚纯善,那种强硬的气势是在岁月的摔打中历练出来的。她自我介绍是谭柏钧的助理,二老也就没有留意,只顾问长问短,关心地看着儿子。谭柏钧温和地安慰父母,反复强调自己只是小伤,已经好了,他父母却一直埋怨他以前不说受伤的事,他只好反复解释,请父母原谅。
沈念秋办好出院手续,过来帮他收拾东西。谭父谭母不由分说,坚持要住到儿子家里照顾他。谭柏钧无法反对,沈念秋不发表任何意见,于是这事就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