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第一天便生意兴隆。旅行社安排了三个团入住,不少朋友捧岳鸿图的场,中午吃完饭就在酒店开房,或者打牌,或者睡觉,晚上吃了饭去KTV唱歌,周围的几个小区也有不少散客过来玩,整个酒店一派兴旺景象。
沈念秋仍然保持置身事外的态度,以免干扰欧阳懿的指挥。她只是事先表明,自己会调酒,可以支援吧台,当然也可以临时充当餐厅传菜员之类的。酒店里能干简单活的二线人员不少,但懂技术活的基本没有,所以欧阳懿马上就请她到时候去支援吧台,别的都不用管,自己会安排调度。
中午的宴席是酒店请客,沈念秋与欧阳懿跟在谭柏钧、岳鸿图和赵定远身后,一桌一桌地敬酒,然后陪那些重点客人寒暄,帮着招呼服务员拿东西、上毛巾,对贵客们照顾周到。晚上就用不着这样做了,酒店请的客人有些已经离去,留下玩的也坚持自己付账捧场,因此这就算是正式营业了。她看餐厅的吧台忙不过来,就进去帮着出酒水、做果盘。等到餐厅的生意高峰期过去,她马上赶去查看酒吧和KTV的情况,随时支援。
谭柏钧和岳鸿图跟几个好朋友一起吃完饭,便闲闲地逛到KTV来。这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正是夜店上客的时候,酒吧、KTV都挤得满满当当。沈念秋在吧台里熟练地帮忙,调酒时潇洒的姿态引人注目,那情景立刻吸引了岳鸿图的注意。
他站在楼梯上看了好一会儿,见谭柏钧视若无睹,神色冷淡,便一把拉住他,笑呵呵地说:“哎,听说小沈是单身,没谈过恋爱没结过婚,你不考虑一下?这姑娘真不错啊,追她的人肯定不少,不管是谁娶了她,肯定会让她过去帮老公干活,那我们这酒店怎么办?你可不能让她跟着别人跑了。”
“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我有什么办法?”谭柏钧冷冷地说着,顺着楼梯走到二楼,往事先定好的包间走去。
岳鸿图不甘心,索性用激将法,“那你要对小沈没兴趣,我就去追了啊。反正我也离婚了,这姑娘那么好,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谭柏钧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愤怒地盯着他。岳鸿图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你不肯追,还不能让我追?”
谭柏钧冷笑一声,“你再能耐,争得过李荣坤吗?你的生意做得这么大,又在北京,这个人的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坤哥?”岳鸿图大吃一惊,“我跟他吃过几次饭,是朋友介绍认识的。这人很不简单,我可没他那样的实力。怎么?他在追小沈?”
“这是员工的个人隐私,我没去打听。”谭柏钧冷淡地说,“我只是碰到过一次,亲眼看见李荣坤送她回家,鲜花、钻戒、拥抱、吻别,她都接受了。”
“哦?”岳鸿图觉得难以置信,“怎么会?我明明觉得……明明她喜欢的是你嘛。”
“别胡扯了。”谭柏钧敏感地看向他,“是不是定远跟你说什么了?那小子满嘴跑火车,你别信他的。”
“没有,他没跟我说什么。”岳鸿图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我又不傻,小沈那姑娘对你的感情我又不是看不出来,只不过怕人家姑娘难为情,这才装作不知。你我什么交情?这么多年看你一个人辛苦打拼,连女朋友都没交过一个,做哥哥的当然得为你操这个心嘛。”
谭柏钧跟他的交情确实深厚,除了赵定远,没人比得上,这时便相信了他的话,也放下了心里的戒备。他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我有自知之明,既然争不过李荣坤,又何必自取其辱?”
“你争过吗?”岳鸿图不以为然。
谭柏钧顿时呆住,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岳鸿图伸手揽住他的肩,一边往前走一边笑,“我就知道依你的脾气,绝对是问都不肯问一声便扭头离开,那样做很伤人的懂吗?别跟我说你觉得反正争不过就放弃了,仗还没打呢你就自己认输了?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想当初,你赤手空拳的竟然就起了雄心想拿下价值上亿的大楼,并为了这个目标沉着应对、周密布局、谨慎实施,最后取得成功,成为一个传奇。事业上你能这么做,为什么感情上不能?是不是觉得向女人低头丢了面子?我告诉你,两个人在一起,只要感情好,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定远怕老婆,大家都知道,可他过得多幸福,大家也知道,没人会觉得他没面子,都很羡慕他。柏钧,我觉得你这脾气有时候也要稍稍控制一下,对女孩子要温柔体贴大度宽容。这牙齿也有咬着舌头的时候,两个人相处怎么会没有磕磕碰碰的呢?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你就不要计较了。小沈毕竟年纪轻,就算有时候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有什么欠妥的地方,你多教教她就行了,犯得着赌气赌成这样吗?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说是不是?”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谭柏钧沉默地听着,两人并肩走进了包间。那些贵宾已经先坐下,要了酒水、果盘,正拿着点歌器在屏幕上翻歌单,见到他们进来便笑着招呼。两人立刻不再谈论私事,过去应酬客人。
谭柏钧和岳鸿图今天喝的酒不但多而且杂,白酒、啤酒、红酒、洋酒,到后来实在有点顶不住了,便叫服务员把欧阳懿请来。女酒神出场,马上把贵客们镇住,于是兴致勃勃地与她拼酒。欧阳懿能说会道,唱歌也很厉害,音域很宽,流行歌曲没问题,样板戏也能上,唱《智斗》里的阿庆嫂,声遏行云,赢得满堂喝彩。大家兴兴头头地一直玩到后半夜,才欢快地散去。
本来只是普通的应酬,却不知怎么的,很快在酒店里悄悄引发了流言,甚至传到沐城,说欧阳懿在北京表现出色,深得大老板的喜爱,应酬时都带着她,吃饭、喝酒、唱K都要把她叫到一起,足见对她的信任与宠爱。于是,人们议论纷纷,开始讨论欧阳懿会不会取代沈念秋,成为新任董事长助理甚至未来的老板娘。
叶景听到消息后立刻分别给欧阳懿和沈念秋打了电话,把这些流言含蓄地转述给她们,并诚恳地劝她们不要放在心上,在两人之间造成隔阂。
这时,谭柏钧已经和赵定远回沐城了。龙华店开业在即,他们不能在北京久呆,来了一个星期,看北京店开业后运营稳定,没出什么大问题,欧阳懿的能力也得到肯定,于是两人就赶回去了。
岳鸿图也随后离开。他们在四川的分公司搞了个雪山小镇的大项目,颇受各方瞩目,他很重视,北京的酒店开业后,他就赶到成都去了。
沈念秋准备再呆两天看看情况,如果这边没什么大问题,就回去协助龙华店的开业筹备。这时从叶景那儿听到公司里的流言,她不由得笑了,“你别担心我,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我听得太多了,根本就不在乎,倒是欧阳那边,希望她不要多想。”
“她应该不会。”叶景见她并不在意,便放了心,“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她说她反正结过婚,离过婚,人家要怎么说她都无所谓,你还是未婚的姑娘,怕你听了这些话受不了,对她有什么意见。我说你不会放在心上的,可她坚持要找你解释。你们谈一谈也好,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挑拨,对工作造成不利影响。”
“嗯,我明白。当初我刚到天使花园的时候,那流言才是铺天盖地,说什么的都有,现在这程度不过是小意思。你放心吧,我根本就无所谓。”沈念秋轻松地笑,“你说为什么总有人这么无聊?有那个时间编谎话、传谣言,不如好好做点事。”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从同样的起点出发,有人一辈子蝇营狗苟,成不了大气候,而有的人却能登上福布斯富豪榜的原因。”叶景爽朗地道,“让他们说去吧,我们走我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沈念秋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她没有再提谣言的事,关心地问了一些龙华店的情况,便听到有人在敲门。估计是欧阳懿来了,她便与叶景道别,放下电话,扬声道:“进来。”
推开门的果然是精神奕奕的欧阳懿,沈念秋热情地请她坐,用纸杯给她倒了水,然后与她一起坐到待客区的沙发上。
欧阳懿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措辞。她虽然平时很温和,但生性直率,从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时便笑着说:“念秋,叶景告诉你了吧?有些无聊的人无中生有地编造出一些流言蜚语,传来传去,抹黑你我,还把谭总也编排进去了。”
“嗯,刚刚听说。”沈念秋心平气和地笑,“我本来以为你到北京来了,远离总部,跟一些有想法的人并没有利益冲突,他们应该不会搞这些事,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有了流言。不过,我是觉得有人编这个倒不出奇,可有人传,有人信,就让人难以理解了。每家酒店的总经理享受的待遇都不低,职位和薪酬福利都与我是同等的,年底还有业绩提成,总收入比我高多了,你抢我的位置做什么?有什么好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就是啊。”欧阳懿高兴得轻轻拍了拍玻璃茶几,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她对现在这份工作是相当满意的,也对这个机会非常珍惜,乍一听到叶景告诉她传到总部的流言,把她给急坏了。她是过来人,比那些没结过婚的年轻人要明白得多,别人或许看到谭柏钧每次应酬都要叫上她,特别是到处敬酒的时候一定要拉她跟着,就以为在大老板的心里,她的地位已经凌驾于沈念秋之上,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谭柏钧确实看重她的能力,更看重她的酒量,拉她跟着就是挡酒。这是一个员工应该为老板分忧解难的一部分,她觉得毫不出奇。同样道理,如果谭柏钧真把沈念秋当成普通员工,那喝酒的时候也应该把她带上,拉她一起挡,可他从来不叫她,甚至有人去找沈念秋喝酒的时候,他还会不动声色地出面去拦。人家自然给他面子,就把这事化解了。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明白沈念秋在谭柏钧心中的份量,因此从来没有想过要挑战这位董事长助理的地位。她只希望通过开业前后这段时间的表现,得到沈念秋的认可,得到两位老板的认可,现在这份工作能够稳定下来,一直做到退休,那就心满意足了。她真怕沈念秋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后对自己有看法,自己初来乍到,根基不深,沈念秋想要除掉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现在看到沈念秋根本不在意那些话,她顿时如释重负。
沈念秋察言观色,马上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立刻安慰道:“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哪里都一样。你不必担心,也不必理会那些流言蜚语,更不需要解释。所谓‘谣言止于智者’,谭总和赵总从来都不会听那些无中生有的话,既然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那就是对你完全信任。我也一样,首先我相信叶景的眼光,他信任的朋友我当然也信任,其次我们在北京一起工作的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彼此已经很了解,所以,区区几句流言是离间不了我们的友谊的。”
欧阳懿听得差点热泪盈眶。她连连点头,坚定地说:“沈总,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朋友。”
“好。”沈念秋很高兴,“我后天下午要去沈阳,机票已经定了,明天打算出去逛逛,你不用管我了。北京店这边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直接找谭总或者赵总。”
“不不,我会先给你打电话的。”欧阳懿马上表明自己的态度,绝不会越级上报。
沈念秋现在负责事业发展部,是总部的连锁运营业务总监,那就是她的顶头上司。如果她什么事都直接向大老板汇报,肯定会让人怀疑有司马昭之心,这是一定要说清楚的,以免将来被误伤。
沈念秋理解她的谨慎,笑着点了点头,“自从到了北京,我们就一直在忙,尤其是你,一点娱乐也没有。怎么样?今天晚上去三里屯混一混,感受一下北京的夜生活。”
“好啊。”欧阳懿欣然同意,“我请客吧。”
沈念秋笑着说:“你就不要跟我争了,这次我请,等下次我到北京来,你请。”
“行。”欧阳懿也不坚持,高高兴兴地出去继续工作了。
这天晚上,两人从三里屯一直喝到朝阳公园,到处都能遇到东西方各种年龄各种肤色的男人上前搭讪。她们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已经结婚了。”然后哈哈笑着再换一家。
两人玩到半夜才回去,欧阳懿的心里再无芥蒂,与她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公司里绝对支持她的心腹。
沈念秋第二天跑去看了颐和园、圆明园、雍和宫、恭王府,晚上约了在这里工作的大学同学一起吃饭。
她今天不工作,穿得很休闲,而她同学身穿名牌套装,化妆一丝不苟,开车堵在三环上,千辛万苦才绕过来。这位大学时与她同住一个宿舍的女孩在一家著名的外企工作,待遇很好,压力很大,相亲数次未果,高不成,低不就,与她约在夜上海吃饭,一边告诉她“这里是许多明星爱来的地方”一边痛骂房地产开发商,诅咒北京飚升得让人瞠目结舌的房价。
沈念秋听得笑起来,想起每次见到岳鸿图,他都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几百万是小钱,根本做不了什么事”之类的话让一般人听着只能甘拜下风,果然是有事实依据的。她心情愉快,一直附和道:“卖房子真赚钱,那些地产商真可恨。”
好好放松了一天,她便收拾起心情,提着行李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