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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烟头之证——【日】大谷洋太郎 (2)

(三十)烟头之证——【日】大谷洋太郎 (2)

“没有,可能是我记错了,手帕也许丢在别处了。”说着,高杉把手伸到各个口袋里掏了一遍,结果从裤子的后口袋里掏了出来,他马上难为情地说:“原来在这儿呢,没丢!”他抽出一条亚麻色的手帕在冲田眼前晃了晃。

冲田送走了高杉,立刻跑到自动售贩机旁买了一盒荷瑞特牌香烟,然后才坐电梯上楼,回到房间继续工作。这次他大约工作了一个小时,干到7点才回家。这一个小时他轻松多了,一边毫无顾忌地抽着烟,一边看文件。

第二天傍晚,冲田和公司其他几个职员被警察叫到了搜查本部,说要他配合调查。

原来当天上午8点多,桑原科长被发现在家中被害。桑原也住在F市内。他有个30岁的妻子和一个5岁的女儿。这天清晨,妻子和女儿从东京的娘家回到F市的家时,发现了桑原的尸体。

桑原科长的死亡时间大致在昨天,即星期日上午11点到下午1点左右。他是被人勒死的,尸体横躺在客厅里,看样子是被来访的客人杀害的。

警察迅速对案件展开侦破工作,找和桑原科长工作关系密切的人问话。冲田因为与桑原科长有利益冲突,成了重点嫌疑人。

一到搜查本部,冲田就和别的职员们分开,头一个被带到警察署的地下审讯室。负责审讯他的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调查员,面色黝黑,非常严肃,严厉的面孔让人望而生畏。他坐在桌子对面,目光炯炯地盯着冲田:“给我看看你带着什么牌子的香烟!”

张嘴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冲田觉得莫名其妙。他从衣袋里掏出香烟,放在桌子上,说:“我吸的是荷瑞特牌的香烟。”

“你平时都喜欢抽什么烟?”

“我不抽别的,只抽这个。”

“一天抽多少?”

“挺多的,得抽近40支吧!”

调查员和审讯室的其他警察们互相交换了眼色,会意地点了点头。

调查员继续问:“据说桑原科长一死,你非常有可能接手他的位置,是不是?”问话逐渐触及案件本身了,冲田有点儿紧张。他想,应该把所知道的事情都毫不隐瞒地讲出来,为调查案件助一臂之力。他回答:“是的,我是桑原科长的助理。我想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有可能被提升为科长。”

“看来你是承认了?不过,在这种家族企业里,桑原科长就是你升迁路上的绊脚石,只要有他在,你就永远抬不起头来,唯有他死了,你才能向上爬,对不对?”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你有杀害桑原科长的动机?”调查员的措辞越发严厉了。

冲田感到一阵紧张,脸上的肌肉也随之僵硬起来:“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作案的动机?难道您已经把我看做一个嫌疑犯了吗?”

调查员说道:“我们是有证据的。据说桑原科长对你常常蛮不讲理,你对他早就怀恨在心。难道你不承认?”

“桑原科长确实是个性格急躁的人,我也因为他受了不少委屈。不过,说我因此而杀掉他,未免太可笑了吧?”

冲田为自己辩护的话非但没有消除调查员的疑心,反而更加深了调查员对他的怀疑:“据我分析你有两个作案动机:第一,你想顶替他成为科长,你知道只要桑原科长还活着,自己就无法往上爬,所以你非得把他干掉不可;第二,你对粗暴的桑原科长早已怀恨在心,总想有朝一日把这个傲慢的科长干掉。”

冲田惊讶地望着调查员:“你这个结论太绝对了吧?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没有杀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调查员继续提问:“你昨天去过哪里?”

冲田理直气壮地回答:“您这是开始调查我有没有作案时间吗?昨天我一直都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家旅店里工作,不信你可以去调查。”他心想,好在我昨天一直待在旅店里没出去乱跑,不然就麻烦了。

“我们已经去那里调查过了。”

“那还问我做什么?”

“你自己说你一整天都在房间里,这让人听了觉得非常可疑。因为你一个人在屋里,没有人能给你作证。”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家饭店有几个可以不经过服务台就能自由出入的路径,你能很容易地制造一个在房间的假证,然后偷偷溜出来,找到桑原实施犯罪,再溜回去。”

“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我一步都没有离开屋啊!”

“你能拿出证据吗?”

冲田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他想为自己找一个安静工作的环境,同外界完全没有接触,当时外边连个打进来的电话都没有,他压根儿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我们有证据证明你没在房间。”

“这根本就不可能,就算是有,也是搞错了。”

“不,是你自己留下来的证据,是香烟。”

“香烟?香烟怎么了?”

“旅店服务员告诉我们说,你七点结账退房,之后他去打扫房间,在烟灰缸里只发现了四五个烟头。”

“差不多是那么多!”

调查员提高了嗓门:“问题就在这里。你别忘了,刚才你自己亲口说过一天要抽40支左右的香烟,一天抽40支香烟的人,在烟灰缸里却只留下四五个烟头,这符合常理吗?能解释的唯一理由就是,你当天没有一直待在房间里!”

“就这个啊?”冲田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打断了调查员的话,“实话跟你说吧,我昨天去旅店,一方面为了图清净,一方面也是想戒烟,所以烟灰缸里没有留下太多烟头。”

调查员猛拍了一下桌子,吼道:“还狡辩!戒烟?你跟谁说过你戒烟?”

“谁都没说过,是我自己下决心想戒的。”

“狡辩!你和高杉股长在咖啡厅会面,高杉股长和一个女服务员都看见你美滋滋地抽烟。那个女服务员看你匆忙地点着火后,一个劲儿地抽,还以为你是尼古丁中毒的患者呢,所以印象特别深刻。就算烟头不多,但房间的烟灰缸里确实也留下了烟头,这就足以证明你所谓的戒烟完全是胡扯!”

“不,请您听我说,我之前忍着一直没吸,和高杉见面后看到他吸,才忍不住又开始吸的。”

调查员的声音更加严厉了:“你的狡辩没用,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到过犯罪现场的确凿证据。”

“您所指的确凿证据是什么?”

“是烟头!我们从作案现场的情况来判断,凶手来访后被请到客厅,之后行凶。凶手非常细心,怕留下指纹,把自己拿过的咖啡杯和烟灰缸洗了之后才逃走的,就连烟灰缸里的烟头也带走了。可是百密必有一疏,他没想到在他溜走时,把其中的一个烟头落在门口附近的走廊上了。我们把这个烟头作为重要证据进行了鉴定,化验的结果是荷瑞特牌香烟,上面附有唾液和指纹。从唾液的干燥程度来推测,抽烟的时间正是案发当天。而且那支香烟不是被害者吸的,而是犯人吸的烟!我们立即秘密地收集了重大嫌疑人的指纹进行了对照,结果,留在现场烟头上的指纹,和你的指纹完全一致。我们还调出了你的员工保健卡查验血型,与烟头上验出来的唾液的血型一样,都是A型。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一系列的质问弄得冲田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暗想:一定是自己昨天抽的烟头被放在作案现场了。倒霉的是自己偏偏在昨天实行戒烟计划,结果把自己推入了不利的境地。如果不立即进行反驳,自己很可能被当成罪犯,但是,怎么说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冲田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仔细回忆昨天一天的活动。是谁把烟头放在作案现场的呢?直到昨天傍晚高杉来到饭店时,他一支烟也没有抽过啊……冲田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

突然,他得意地笑了。虽然戒烟使警察错认为自己是罪犯,但正是由于戒烟他才明确知晓了谁是真正的犯人。

冲田神气十足地对着调查员叫道:“警察先生,我上了凶手的当了,我有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那支荷瑞特牌香烟上!”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的分析来。

在搜查本部的另一个审讯室,高杉正同一个调查员面对面地坐着配合调查,提供一些被害者生前的生活和有关冲田的情况。与冲田那边情况不同的是,这里气氛并不紧张,调查员的态度很和蔼,完全不像审讯的样子。警察似乎认定犯人就是冲田了。高杉心中暗喜:“我的计划成功了!”

桑原原来是被高杉杀害的。

高杉在札幌市出差时接到了桑原科长打来的长途电话,让他星期天早上回来之后,马上到他家去。高杉以为是正常的工作交流,就按照吩咐,来到了桑原家。谁知道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原来,桑原知道了高杉一直在暗地里所搞的不可告人的勾当。高杉以经理科股长的名义,侵吞了5000万日元,并想将这笔钱拿到黑市去赚一大笔利息之后,再不声不响地还回本钱。他经过周密考虑后,做了假账,认为这样以后即使有人调查也不会被发现。他没想到由于一时的疏忽,这个秘密被桑原发现了。桑原非常生气,严厉叱责高杉,高杉认为根据桑原的性格,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对自己进行报复,自己的前途大为不妙。然而,在后来的谈话中,高杉注意到只有桑原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于是产生了杀害桑原的念头。他认为自己无路可走,只有干掉桑原,才能得救。

杀害桑原的过程异常顺利,他想只要作案的动机不被人察觉,就绝对没人能想到是他做的。但是他心里还是不踏实,他想到了冲田,冲田身上能够找出构成杀害桑原的动机,最终他决定嫁祸给冲田。

高杉经过缜密的计划,想把冲田抽的烟头弄到手,利用它制造假证,于是他找到了冲田。见到冲田后,听说他一整天都在旅店里工作,高杉喜出望外。只要冲田一个人在饭店待了一天,就没有人能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高杉故作镇定地与冲田聊天,离开时以忘了东西为借口回到桌旁,把冲田抽的烟头悄悄地带走了。然后高杉迅速回到作案现场,将烟头丢在引人注目的地方,妄图浑水摸鱼,扰乱警察的搜查。他的计划果然高明,冲田真的成了重大嫌疑犯,现在似乎正在接受着严厉的审讯。

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警察来到询问高杉的调查员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调查员口气依旧那么和气,他微笑着问高杉:“你昨天在饭店咖啡间抽的荷瑞特牌香烟,是在哪儿买的?”

“在札幌。我抽烟不多,那盒烟一直抽到今天上午才抽完。”

“就是说,是札幌产的香烟是吧?那好了,你马上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您是什么意思?”

“据说冲田狗急跳墙,一个劲儿地说那支烟头是你拿到现场去的。他硬说在咖啡厅抽的那支香烟是从你烟盒里偷偷地拿出来的。他说他正在戒烟,由于一时忍不住,才不由得抽了你的一支香烟。”

高杉顿时目瞪口呆,叫出了声:“什么?”他想,难道我放在作案现场的那支烟头是我自己在札幌买的?

“不用说你也知道了吧,荷瑞特牌烟上都印着4位数字,前两位数字是表示制烟厂的符号。所以,在札幌买来的荷瑞特牌香烟上的数字跟这一带卖的香烟的数字是不同的。冲田提出用荷瑞特牌香烟作为证据,要查一查香烟上印着的数字。等查一查作案现场的烟头之后,就会弄清楚是不是你盒里的了。”

高杉突然觉得眼前发黑,脑子里乱成一团。没想到那支荷瑞特牌烟头上竟印着札幌的代号,这不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调查员继续说:“你不用着急,我们现在正同鉴定科联系,一会儿就能有结果,冲田的谎言马上就会被戳穿。”

高杉暗暗叫苦,心想这下完了,自己的阴谋就要被揭开。鉴定结果一出来,警察立刻就会怀疑,为什么作案现场会有札幌产的香烟,而且烟上还有冲田的唾液和指纹?他们顺藤摸瓜,一定会找到自己头上,进一步调查,作案的动机不久也会查得一清二楚。高杉感到了非常绝望。正在危急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狡辩的方法。他高兴坏了,顾不得细想,脱口而出:“警察先生,留在现场的那支烟头抽得只剩下一个过滤嘴了吧?印着数字的部分恐怕早已成为灰烬了。因为冲田刚刚戒过烟,好不容易抽一支,一定如获至宝,把烟抽得光光的,即使想查也查不出来了!冲田抛出的所谓证据早已经不存在了!”高杉高兴得差点儿跳了起来。就在他得意的时候,突然发现调查员的脸色变了,刚才的温和突然不见了,高杉不由得害怕起来。

“你怎么知道现场的烟头已经被抽得光光的?”调查员忽地站起来,双眼紧紧地盯着高杉,“那支烟头一被发现就拿去鉴定了。至于烟头的长度,新闻并没有报道,就连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