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约觉得这家子很“不正常”。虽然她相亲无数,极品遭遇了一箩筐,但是这样直接的相亲却是第一次,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扯上结婚生孩子,搞得像明天就举行仪式一样。
“一点都不快!我今年三十五岁了,听说你也有三十岁了……”
她立即纠正道:“不好意思,我今年二十八……”明明她正值风华正茂,偏偏被人形容得跟大妈一样。下个月才二十九,她现在很讨厌人家说她三十,搞得她未老先衰。人生何必这样赶?
王继泽摊了摊手说:“也差不到哪去,总之我们俩都老大不小了,没必要像那些年轻人谈什么风花雪月的爱情。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就是赶紧结婚生孩子。现在把事情约定好了,结婚就按约定的事办,不会有矛盾。婚后,我希望你能待在家里,专心做一名家庭主妇,负责打理家里的一切。还有我不喜欢我的女人化妆,打扮得像个妖精似的,更不喜欢穿着暴露。你每天早上要在六点半前做好全家人的早餐,中午十一点半做好午餐,晚上六点半前做好晚餐。我奶奶有糖尿病,我爷爷有甲亢,我妈胃不好。所有菜要少油少盐少糖。全家人的衣服要用手洗,不能用机洗。洗洁精要少用……”
侍漪晨听得目瞪口呆,这不是相亲,这是在找保姆吧。她终于理解为什么这个男人到了三十五岁还没有谈过恋爱。她根本不是什么考研考博考博士后耽误了青春吧,而是压根脑袋“考”坏了吧。谁规定奔三的人就没有资格谈情说爱,风花雪月?谁规定奔三的人就一定得在家生孩子?
她一边干涩地笑着,一边耐心地听着王继泽滔滔不绝的一大堆家规。起先她很震惊,再往后,她是想听听这一家子究竟是有多极品,才能提出这么些极品要求来。
她的眼睛不经意地看向其他地方,周围的客人已经开始有人慢慢注目着他们这一桌,约莫是被这一桌极品的相亲内容所吸引。坐在隔壁一桌的是一对年轻男女,女的穿着性感的V领宝蓝色洋装,在听到王继泽的要求时,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男的穿着黑色条纹衬衫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只有手中的金属筷子不停地与面前的盘子发出清脆的摩擦声。他在静静地吃着食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些坚持不住,决定打断王继泽的说话,实话实说:“王先生,我想你提的这些要求劳务市场绝对可以满足,那里符合贵府条件的人很多。”
崔女士一听不高兴了,接口打断她的话,道:“侍小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条件,一个女孩子到了三十岁还没有结婚是件很可怕的事。男人年纪再大,只要家庭经济条件好,都可以找得着老婆,但女人就不同了,过了三十之后再找,只会越来越不容易找,越找就越将就,将就到最后可能什么都没有。听说,侍小姐现在还是个黄花闺女吧,这一点我们家是比较满意的,毕竟像现在这种时代,洁身自好的女孩子并不多见,若是这一点都没有,我们家可能不太会考虑。”
这时,隔壁桌偷听的女人一不小心将口中的果汁喷出来,连忙拿起口布擦拭,坐在其对面的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连忙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侍漪晨也终于忍无可忍,恨不得将桌上的烤肉全盘塞进这对母子的口中,但良好的涵养告诉她必须要理智。她轻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说:“谢谢您的最后一句话,终于说出了我的心声。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用。”她背起包包,毫不客气地起身。
崔女士的脸色难看,看着她冷冷地说了一句:“什么从英国名牌大学毕业,始终都是个裁缝,太没教养了!”
侍漪晨的火气上来了,目光横扫崔女士全家,冲道:“裁缝怎么了?没有裁缝,你们都要裸奔啦?!”她最讨厌的事就是别人不尊重她的职业。一旁的老奶奶立即激动地嚷着:“哎哟,现在的闺女都这么厉害,以后要是进了门,我们老人家还有活路啊?”
“侍小姐,你这是怎么说话的?”王继泽脸色难看,立即哄着老人家,“妈,奶奶,你们放心,这样凶悍的女人,我是不会娶的。我一定会找个你们满意的,进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
侍漪晨翻了个白眼,嗤笑出声,扫了眼他极品的全家,鄙夷地道:“王先生下次再相亲的时候,最好去劳务市场,别忘了带上你的奶嘴和围兜!哈!哈!哈!”
她终于可以大笑出声,快步走出餐厅。
出了餐厅,她灰着一张脸,有些恼怒地走进电梯。
极品年年有,今年何其多?见过极品的,没见过一家极品的!这事要是说给周乔娜听,怕是要笑破了肚皮。她一定是逆天太久所以今天遭报应了,才会遇上这么一家子极品,居然把她还是处女的事摆在桌面上说。二十九怎么了?就算是三十又怎么了?她是有很老吗?现在这模样就是回到大学校园里冒充大学生也是可以的。
只要她不说,认识她的人不说,谁能看出来她快奔三了?以她的姿色、学历、事业、家庭,从来都是别人满意,她无所谓。可是今日,她到了二十九岁还是处女的这件事,成了别人唯一满意的地方。
简直是极品极了!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突然叮的一声,又缓缓地打开。这时,电梯门外一个激动亢奋的女声传来:“好好笑,刚才那对相亲的男女真是笑死我了。那个女的奔三了,居然还是个处。那个男的全家说了那么长时间,从头到尾只对她这一点满意,我要是她早撞墙了!”
侍漪晨望着电梯外的一对男女,正是方才坐在隔壁桌的那一对。
那个女人一看见她,立即噤了声,挽着男人的手臂向后方缩了缩。
侍漪晨瞪着那个女人,很不客气地道:“长舌妇,公共场合说话小声点,别没事找抽!”
“你说谁是长舌妇?谁找抽?”女人气得花容失色地尖叫出声。
“谁接话谁找抽!”她的火气正在迅速积压,有可能在下一刻爆开来,根本不介意跟人打一架。她狠狠地瞪着那个女人,喷射怒火的双眸似在警告她:敢进电梯,我一脚踹飞你!
她毫不客气地用力按下电梯门。
电梯外,女人疯狂的尖叫声传来。
就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瞬间,一只属于男人的手迅速地挡在了电梯门之间,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侍漪晨一脸怒容地瞪着电梯门外身形修长高大的男人,一袭质地良好的黑色条纹衬衣与西裤将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
男人与她对视,一双黝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他拥有一张令女人倾倒和男人嫉妒的脸庞,如雕塑般的五官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浓密的眉,挺直的鼻,削薄的唇,无一不张扬着个性与优雅。尤其是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漂亮迷人,但在她的眼中,这是一双瞎了眼的眼,才能看上这么个聒噪的长舌妇。
男人看着她,背对着身后的女人,声音冷淡地命令:“你坐隔壁电梯。”
“宸……”身着宝蓝色洋装的女人不可置信地发出怪叫。
侍漪晨感到有些意外,微微挑眉看着他。
男人看了她一眼,不理会女伴的尖叫,径自走进电梯,伸手按上电梯关门键。电梯外,宝蓝色洋装的女人纵然满脸的不愿意,但还是乖乖地待在电梯门外,不敢有所逾越。
电梯门合上缓缓下沉,密闭的空间内,突然只剩下侍漪晨和那个将女友丢在电梯外莫名其妙的男人。
侍漪晨望着他的后背,她的额头差不多刚及他的肩头,这样的身高差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大义灭亲”四个字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也许这位男士也看不惯自己女友的长舌行为吧,换作其他热恋中的人就未必能做得到。她心中浮起一丝暖意,有所感激。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门缓缓打开。
她拍了一下脑袋,这才想起刚才气过头,忘了按电梯键,本来要去的地方是一楼,而不是现在所在的地下停车场。她伸手按了一下一楼键,回过神发现面前高大的阴影居然还在。
电梯门开着,那位有些怪异的男人并没有直接出去,而是站在电梯门的正中间一动不动。
她正奇怪着,忽然见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从上至下,就像是一道X光线般将她上上下下扫描了个遍。
电梯门又一次合上再打开,他的嘴角突然微微轻勾,似笑非笑,然后回过头,大步迈出电梯。
侍漪晨僵立在电梯间,瞬间石化。
顿时,一种被羞辱的愤怒感腾地一下子蹿上心头。她确定,那个男人刚才是在讥笑,讥笑她快奔三了,居然还是处吧……
本来,她还心存感激,以为他是个好人,大义灭亲,将自己聒噪长舌的女友丢在电梯外,结果……结果这男人摆明了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羞辱她。这种无声的羞辱简直比先前那个长舌妇的聒噪更让她恼火。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头顶贞节牌坊居然被人笑!
该死!她今天出门应该翻一翻黄历。
相亲相到一家子极品,被当众揭露隐私,接二连三受到讥讽,一连串的打击让侍漪晨根本咽不下这口气,她必须要泄愤。
她摸出手机,给死党周乔娜打了个电话。周乔娜一听到这一消息,差一点笑岔了气,迫不及待地要求见她一面,于是两人约在了酒吧K.O.相见。
K.O.位于繁华的中山路,虽然眼下并不是下班高峰期,但一路交通依旧十分拥挤。侍漪晨眼睁睁地看着出租车一路爬行。
K.O.是家风格独特的酒吧,与寻常吵闹的酒吧不太相同。虽然灯光同样昏黄,但相较于闹吧那灯光绝对是算得上柔和。那里的DJ很能把握文艺青年们的小资心理和品位,歌曲从不会放那种很吵人的重金属音乐,除非只有在进行拳皇街机比赛的时候会播放一些激昂的打斗音乐助兴,大多数都是平静舒缓、旋律优美动人的异国歌曲。
这样一静一动,相互交替,客人们反而喜欢这种别样舒服的静吧,朋友聚会,喝喝酒聊聊天,加深彼此之间的感情交流。
“美人,美人,这里!”一个长相甜美又娇小、穿着性感时尚的女人伸长着胳膊,冲着站在舞池入口不远处的侍漪晨猛挥着手臂。
这一声“美人”让周围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侍漪晨。刹那间,她有种想掐死始作俑者的冲动。柔和的灯光中,她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始作俑者死党周乔娜。
侍漪晨更加习惯称呼周乔娜为周殿,因为韩语中“殿下”发音与乔娜二字相似,自打韩剧在国内像蟑螂一样狂涌而至,她便叫周乔娜“周殿”,而周乔娜则唤她美人,因为她姓侍,通常服侍在殿下周围的侍女都是美人。
侍漪晨尴尬地躲避着每一个探寻者嘲笑的目光,挺直着胸膛,踩着细细的高跟鞋优雅地走过去。她在周乔娜的对面坐下,一双明眸亮眼细细地打量着,最终定格在死党那波涛汹涌的胸前说,“瞧你这沟深的,都快赶上雅鲁藏布大峡谷了。”
周乔娜将美胸用力地顶向侍漪晨,然后眉飞色舞地道:“怎样?羡慕嫉妒恨吧?”
“听过四个字吗?”侍漪晨瞅着周乔娜那深深的事业线,弯了弯嘴角,“胸大无脑。”
周乔娜掐了一下她,嗔道:“美人,明明就是羡慕嫉妒恨,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像你这样有沟不露,纯属浪费。来这种地方,你还遮得这么严实,真是服了你了。”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衣领。
侍漪晨上身穿了一件香槟色的无袖衬衣,无论是从领口、袖口都别想看到一丝内在情况。放眼望去,酒吧里只要是个女人,无不将自己姣好身材曲线展露无遗的。周乔娜身穿一袭红色露肩洋装,圆润饱满的肩头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极其性感,配上那一头微卷的长发更是撩人。在周乔娜看来,即使已经领过结婚证,但来酒吧也绝不能错过大秀身材的机会。反观侍漪晨,全身上下能展露她美好身体曲线的也只有下半身那条黑色的紧身铅笔裙,但最可怕的是这半身裙竟然还是过膝的。
“小姐,我说你来泡吧好歹也穿个短裙,露一下大腿啊。”周乔娜抚额。
侍漪晨竖起大拇指说:“已婚妇女果然就是不一样,豪放又浪荡!我必须认真考虑要不要跟你这个已婚妇女彻底划清界限。”
“什么已婚妇女,我明明是豆蔻年华。”周乔娜一边抗议,一边从包包里摸出化妆包丢给侍漪晨说,“硬件不行,软件还是可以搞搞的。”
侍漪晨接过化妆包,取出眼线笔,对着镜子仔细描绘一番。黑色斜飞的眼线,扑闪的长睫毛,淡雅的胭脂,诱惑红唇,完美的妆容后,她立即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才像个女人。”周乔娜很满意地看着称赞了一下。
侍漪晨抿唇不答,伸手招了服务生,点了一杯Blueberry tea。
周乔娜惊诧:“看不出来啊!以前再疯狂,你最多也只点玛格丽特,今天居然换Blueberry tea?看来你这次受的刺激还真不是一般小。”
Blueberry tea号称泡吧失身酒首选,温热调酒,暖香清甜,一杯之后,眼前一片灯红酒绿,只剩下醉生梦死。
侍漪晨抓了抓头发,无奈地说:“没办法,这年头神经病太多了。地球太不安全,我在考虑要不要先回火星算了。”
周乔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声音越笑越开,最后捂着肚子倒在椅背上,身体不停地抽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