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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孤男欲念(2)

他知道这洞中情况,早在来沙场打工之前。有一次,他偶然看见海成的儿子永山,从灵泉洞口出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不免怀疑。好几天之后,凑巧又看见永山一个人悄悄滑进洞,于是尾随上去,极为小心地潜入洞中。在入洞转弯处,贴着洞壁聆听。终于听见永山拉皮带扣的声音。又过一会儿,听见永山发出一种奇怪的声息——似轻吟,又似喘息。稍顷,又是皮带扣的声音,他便赶紧退出洞来,躲在洞外草丛中。果然不一会儿,永山钻出洞来,像偷鸡贼一样,蹑手蹑足下崖去了。他这才重新入洞,细细探寻,终于摸触到了温润潮湿的厚厚一层。他愣在那里想了许久,才陡然明白过来。可让他万分不解的是,永山明明是有老婆的人。他老婆桂香,很有几分姿色,谁见了都止不住多看几眼。可结婚几年,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便有人说永山干那事不行,甚至还有乱开玩笑的小子说,不如我来帮忙,可传说不行的永山,居然又在这洞中行事,这就让他大惑不解了。不过徐老三并没有深究下去,反倒因为永山的启发,激起了他同样的欲望。于是,他也像永山一样拉下了裤子。

当此天青月朗,欲望勃发之际,徐老三一下子又想到了那地方。如此宜人的气候,如此明媚的月色,他正好去灵泉洞中销魂一回啊!虽然有月,却依然是夜,能看见草堆、树木一类的影子,但都恍惚模糊,不甚清楚。林盘里的狗,此时叫得特别厉害,许是月光罩出的朦胧黑影,使它们生出敌意。但它们看不见徐老三的影子,人影和树影、草堆影相比,渺小多了,何况徐老三还是人中之瘦小者,他尽可以放心大胆行去。贴着山麓,巨大的山形将他弱小的身影完全吞没,不仅吠犬看不见他,就是沙场里的人走出工棚来,也看不见他。巨型厚重的山影让他解除了一切顾忌,如同一个人缩在被窝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是白天,他敢么?不四下里侦查好了,焉敢近洞一步。这就是所谓“做贼心虚”。其实局外人怎能知道他的这一隐情。

借着月色,他很顺利地攀上了山崖,进洞之后,摸着洞壁,慢慢往里行进。拐过一道弯,就能感受到一丝丝暖和气息,便知道温泉水浸的地段到了。于是伸手抚摩洞壁,果然就有潮湿绵软的东西出现,由薄到厚,直到有如重叠苔藓般的较厚一层,这才站下来,双手在潮湿绵软而又温和的地方摸索、探寻。终于他触到一处孔穴。不知是否他上次光顾的地方?这样的孔穴不止一个,有一回他起码摸到两个。眼下这个孔穴高度相当,伸出手指去探了探,觉得蛮好,便迫不及待地解开皮带,拉下裤子来……

他足足在石壁前逗留了十几分钟。虽然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脑子里满是郑女鲜明亮丽的形象。渐渐,他好像真真实实贴上了郑女的肌体。好细腻、好温软啊!情不自禁把脸也贴了上去,并喃喃念叨着郑女的名字,说,我终于贴上你了……贴上你了……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贪婪与沉醉。与此同时,他整个身躯豁然敞开一道大口,小魂儿披头散发一般就狂奔出来了,轻如风中鸿毛,倏地飘上淋漓尽致的峰之巅……由此得到的满足,绝非梦中情景所可比拟。走在返回的路上,觉得浑身轻爽,如释重负。再听犬吠之声,如同唱歌。走近抽水机旁,顺吸水管往下边水凼探看,见水已经涨满,快要溢出了。不免一惊,险些误事,幸好晚上无人看见。于是赶快拿起搅棒,插进轮心孔中,猛使劲搅了好几转,抽水机才突突突地轰动起来,很快听见哗哗的水响。抬眼望去,喷涌的水在月光下闪烁亮光。他这才叉腰站了,四下里看了看。依然无人,连那边工棚里的灯也完全熄灭了。

当他钻进小棚,仰躺在床上,重新回味洞中情景的时候,先前的满足和轻松,竟都不见了,反倒有一种类似失落和遗憾的情绪,慢慢从心之最底层如雾一般升腾起来,把内在的一切笼罩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他大感困惑。

其实,徐老三刚才的满足,只是一种解欲的满足。他是有了性的负担,负担日益沉重,急需解欲。释放便是减负,减负自然轻松。但此一种轻松完全属于生理上的,与他心理需求的东西并没有多大关系。相反,当生理的负减了之后,心理之负便更加显现出来。此刻对于他来说,便几乎全是心理的积压与负担了。他怎不在一种满足之后,有另一种更大的失落呢?他怎不在短暂的兴奋之后,跌入更深的惆怅呢?他趁着月色绕了一个不小的圈子——从抽水机旁的小棚,到半山崖上的洞穴;又从深邃的洞穴,回到抽水机旁的小棚。绕过去,依然又绕回来,回到他帮郑女洗菜的地方,回到空气中弥漫的郑女的气息中,回到他在郑女面前小心翼翼的角色中。

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老是走不近郑女呢?在此清风朗月的深夜,在生理的重负得到暂时解除之后,徐老三似乎才有了些清醒和冷静。他想,他老是帮郑女洗菜,尽力和她套近乎,看来并非最好的办法。他得出新招,有一点新的举措才行。可新招在哪里,又如何实施呢?他虽不擅长思考和推论,可直觉还是有的。直觉告诉他,眼下对郑女要有些实惠的东西。没有一点实惠垫底,他岂能靠近她?可实惠要钱买,说到钱,他就犯难了。

他每月500元,要交350~400元给母亲。这是凌风介绍他来沙场时,当着母亲的面说好的。凌风拿钱给长嫂,长嫂不要。但长嫂家里的经济状况,却又谁都清楚。因此,凌风才灵机一动,变换一个方式,要志武把徐老三接收了,收入的钱大部分交给家里,不就缓解了长嫂的经济压力么?当面说好的事,徐老三岂能违抗?他能否继续在沙场打工,都是凌风一句话的事。何况,家里的困难,他也不是不知道。

好在,他每月留在手上的100~150元钱,大都攒着。说是留的烟钱,可他吸的烟,都是几角钱一包,每月不会超过30元。他尽力攒着,有一种“攒”的愉悦。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过去,他身上钱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三五十元,每天贴身揣着,从不放在家里什么地方。他怕母亲和哥哥发现了,叫他拿出来补贴家用。现在,他每月能有百元以上揣进包里,这使他充实、满足和快乐。这种有了钱的体会,使他前所未有地想到了那些拥有百万、千万乃至上亿元的人,他们不知要快乐到什么程度啊?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富翁的所谓心理,他只是猜测。要是凌风告诉他,那些拥有百万、千万乃至上亿的人,不一定有他眼下怀揣百元的愉快、充实和满足,他绝对不会相信。因为他不可能像凌风一样懂得,决定一个人快乐与否的,往往不是金钱。这本来就不是徐老三应该思考的问题。对于比他有钱千倍、万倍的人,他还只是第一次想到而已。只是想一想罢了,极短暂的工夫,便又回到自己拥有百元的美好心境中。

100元、200元、300元,目前为止,他已经攒到300元了。其实,他只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之所以攒了300元,还有一个小秘密。就是在管抽水机的同时,他有几次又被差遣去给汽车上沙。因上沙人手不够,便临时喊了他。几次下来,又得了百多元的上沙费。

这300元钱揣在身上,就像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一般。想到要对郑女用钱,他骨子里还是舍不得。但是,郑女又是他渴望得到的另一种超物质的东西。和钱相比,郑女同等重要,甚至还要超过钱。因此,在郑女和钱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郑女。

但是,钱,他不会全部舍去。他想,他最多舍一部分。瘦小的徐老三,也有几分小聪明。一旦决定舍出一部分钱之后,便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他利用一个月一天假的机会,去对河镇街走了一趟,他想先给郑女买一样什么东西。他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女人,可以说对女人几乎一无所知。他只能凭想像,尽可能去揣摩女人在这方面的心理。他当然不会想到戒指、项链、手镯一类。并非不知道这些东西,至少听人说过,电视里也见过,但他不敢想。他认为几百元、上千元一件的东西,只配那些拥有更多钱的人——诸如城里人玩弄。于是,他走进了百货商店。小镇商店里的东西虽然不贵,也够他眼花缭乱的了。往常,他也来镇街赶集,可有几次真正走进过这样的店铺。往往买一双胶鞋什么的,在街边摊点上就能办到,何必进店铺?据说,同样的东西,在店铺比在街边摊点上贵。因此,母亲叮咛他,买东西就在街边摊点上买。可现在他要为郑女买东西,街边摊点上恐怕就不行了。他已经仔细想过,郑女不过三十来岁,也算年轻,模样身段都不错,应该给她买一件好看的衣裳或一双皮鞋。至少,也要一条好看的方巾之类。他不知道郑女会不会要他的东西,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买一条方巾。店主说是丝织品,确实很好看。淡黄的底色,蓝绿花纹。一番讨价还价,也没少于三十元,几乎等于一件衣裳或一双皮鞋的价了。他把方巾买了,包好揣在身上,走在路上,别人一点也看不出来。

第二天,大约10点钟,郑女又来洗菜了。还未走近,郑女就喊:老三,快来帮着洗。这是小龙刚买回来的韭菜,根脚上沾着好多泥沙呢。

看来,习惯必成自然,郑女已经把他算作她的洗菜帮手了。

徐老三爽声应着,匆匆迎上去,从她手上把菜篮接过来,和她一道下到水凼边。老三放下菜篮,从怀中掏出丝巾。郑女催他,你还在磨蹭什么,赶快洗哟!

徐老三笑嘻嘻的,将丝巾展开,递到她眼前。郑女眼前一亮,抬起头来,一把拉过去说:哪来的?这么漂亮。

的确漂亮!连徐老三也暗暗吃惊,丝巾在这地方展开,和在商店里的效果大不一样。许是商店里的花色品种太多的缘故,而在这里,只有一条,在青白色的石头和泱泱绿水衬托下,更显鲜艳亮丽。见郑女如此高兴,他感到万分欣慰,便有些得意地说:昨天去镇街上买的。

郑女说:你买这东西干啥?你又不是女人。

老三说:送给你。

郑女很不相信:送给我?

徐老三说:怎么不是?我专程去给你买的。

郑女一愣神,很快似乎明白了,说:谢谢你。

老三问:好不好看?

郑女说:好看。

老三说:那……你围上……

郑女说:这样漂亮的东西,干活怎么围?除非下了班。

确实言之有理,老三点了点头。于是郑女将丝巾收起来,揣进怀中。

二人开始洗菜,一时,好像都没了话,只听见洗菜弄出的水声。

郑女在想什么,老三不知道。不过老三内心却活动开了。首先,他心里猛一阵惊喜。郑女如此欣然地接受了他的丝巾,使他内心顿时展开一片新的天地。接受丝巾,就是接受他的心思,就是接受他。或者说,大大的有了这种可能。下一步,他就该……不,他还不能鲁莽,还得慢慢来,千万不要让得手的野鸭一下子又惊飞了。因此,他在取菜和放菜的过程中,明明有机会捏一捏郑女手,也努力克制住了自己。

还是郑女先开了口,问他昨天去镇街,是不是看了电影,听没听说过什么时候开商品交易会等等。她说话很随便,还和往常一样,好像刚才送丝巾的事根本就不存在。她也并非所有事情都问,她最关心的还是交易会召开的时间。许许多多商品聚在一起,如同一个流动的商业区,在这地方摆几天,又去另外的地方摆几天。各类商品,应有尽有,而且价格便宜。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些全是冒牌货或伪劣产品,但花较少的钱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虽不怎么耐用,毕竟也算用过了,并也能用上一阵子。

每次开交易会,郑女都会去买东西。所以,她急着问老三,可有这方面的消息?本来她也有另外的消息渠道。因小龙是采购,几乎每天去镇街。但小龙告诉她,还得十多天才开商品交易会。她似乎有些等不及了,盼望早一点开。希望能从老三这里,听到早一点开的消息。

可老三对商品交易会的事全然不知。郑女便说他枉自去了镇街一趟,一问三不知……这多少有些怨他的口气,不免又让老三有点失望。

不过还好,在洗完菜临走的时候,郑女对老三说:你中午迟一点来打饭,我给你多留点肉。

韭菜是用来烩肉的。在一小瓢韭菜回锅肉里,肉片可能多些,也可能少些,这都在分菜人的操作。郑女能这样说,已明显表示对他的维护乃至关爱。徐老三的心里,又是甜滋滋的了。

可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事情的发展,却大不如徐老三之意。徐老三帮郑女洗菜,有意触碰她的手,她却没有什么反应,依然麻利地洗菜,很随意地和他说话。老三终于鼓起勇气,在洗完最后一把菜的时候,顺势将她的一只手捏住了。郑女却并不惊诧,只是说:你看我的手,天天在锅台上,皮肤都不好了。

老三很是惊喜,说:怎么不好,这样软嫩。

边说,边就移动手指,要往她手臂上行。手臂上的皮肤,才真是又白又嫩,他渴望摸住那里。可这时,郑女却灿然一笑,一用力便抽回了手,返身提起菜篮,往石堆上走了。同时回头一笑说:赶快回去升火。到时候,你们这些人又像饿鬼一样,催着开饭了。

撇下老三一个人,怅然若失地站在水凼边,不知如何是好。直到郑女的影子翻过石堆,完全消失,才回过神来。

他细细回味并揣摩刚才这一短暂过程,实在弄不清郑女到底对他是何种态度。他触碰她的手,乃至捏住她的手腕,她都没有反对,只在他要有所进展的时候,才急急忙忙抽身走人。她没对他生气,便已经说明许多问题。可她在最关键的时候抽身,是因为时间不允许呢,还是另有原因?环境吗?显然不是。他们是在高高的石堆背后,不仅远处林盘的人看不见,就是附近沙场的人也看不见。他们完全可以在这个地方亲热一番。可她却匆匆走了。嘴上说是赶着升火煮饭,明明时间还早。她刚来时,不是说饭已经煮在两个电饭煲里了么,就弄两个菜,会用多长时间?显然是借口。

可她为什么要找这样的借口呢?更充分的理由,实在找不出来。掂量来掂量去,似乎还是在钱的问题上。一当这样想时,渐渐就感到有些好笑。仅仅买了一方30元的丝巾,怎么就能把人家给套住呢?难道是哄小孩子么?说不定此时郑女也在这样嘲笑他哩!这样想清楚之后,他便释然了。他得赶紧弥补,不要中途闪了板。

第二天,郑女又来洗菜,他照样主动迎着,帮她淘洗。郑女仍很随便地说话,看不出昨天那一点小插曲留下的痕迹。在说话之间,徐老三忽然问郑女还需要什么,他去镇街上给她买。

郑女说:我现在也说不上喜欢什么。这又不是在商店里,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凭空想,怎么知道?稍停,没等徐老三回话,又说:算了吧,我想要什么,以后自己去买,谢谢你的好意了。

徐老三听说她要自己去买,便把洗好的菜放入菜篮,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身上擦了擦,然后伸入贴身口袋里,抽出一张钱来。50元的,拿在手上展了展,很郑重地递给郑女说:你自己去买吧!

郑女抬头看见钱,不免有些惊讶。徐老三以为她会伸手接的,但她没有,只是瞟一眼,便又低头洗菜。徐老三以为她嫌少,便咬了咬牙,又从贴身衣兜里抽出一张。两张合在一起,递了过去,说:再给你50,一共100,够不够?虽然有点心疼,却说得很大气,好像他口袋里有许多钱,若不够,他还要添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