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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终成眷属(2)

小玉仍然来沙场,云章忙起来,陪她的时间就少了许多,但彼此之间却能常常看见,这就够了。云章高兴,小玉也心里满足。仅仅几天时间,小玉脸上的气色就出现明显的变化。首先是眉目舒展,蕴含笑意,加之偶尔还有一点红晕出现,给家里人的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定文无比高兴。他一点也不心生疑问,即使有,也倏忽即逝。高兴,盖过了一切。

小玉的变化如此之快,就连劝她吃一些保健品的玉清也没料到。玉清是从药物调理的角度去考虑,忽略了精神的作用。可从根本上说,玉清的话并没有错。精神再加药物,小玉身体的完全改观,是完全有可能的。

志才虽然收到女儿的信,知道她一切平安,但时隔多日,依然不见女儿的影子,心头的担忧,又如雾障般再度漫起。关键是不知道女儿究竟在什么地方,是在附近,还是十分遥远?若是在很远的地方,年纪轻轻的,又无亲无故,怎么生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不测之虞?担忧不断上升,让他万分焦急。想去问问志全他妈,终又觉得不妥。别人会怎么看?眼下,他是无力反对女儿了,可并不等于他就认了这桩事。坐立不安的志才,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但除了在自家的小范围内辗转反侧外,不知再找谁商量乃至求助。他不会去找宗姓几位长辈,他正有怨于他们,去找的结果,只会讨来一顿训斥。

忽然想到志勇,只有去找他了。志勇是支部书记兼村长,他一个村民,有急事找他,也是应该的。于是去到志勇家中。刚好志勇从镇街开会回来。志才把满腹忧虑,向志勇说了。志勇安慰他一番,说志全小春虽然年轻,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出事呢?只不过目前家里压力太大,才躲了出去。既是躲,就是暂时的,哪有不回来的道理?

志勇一说,志才心里才稍有宽松。本来,他心里憋闷着,就需要找人倾诉。倾诉了,心里就会好受一些。何况还有志勇一番不无道理的话。最后,志勇还说,他会积极帮助打听,尽力动员小春早些回来。志才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这才离去。

志才走后,志勇随即出门,去找志武。志全小春的出走,他虽然无法确知其内幕,却从未放弃过对志武的怀疑。他的怀疑没有具体事实依据,多是一种感觉。他知道志武很“鬼”。当初买荒滩地,正是从志全小春身上打开的缺口。当时他就疑惑:怎么志全小春对志武那样支持呢?直到志全小春的事情暴露了,他才若有所悟:许是志武一直暗中支持他们。当然,志武支持他们也不犯法,他这个支部书记兼村长,也无话可说。可眼下志才急成那个样子,加之他又老病在身,要是弄出大事来,怎么是好?所以一定要找志武,让他不要忘了志才的具体情况。

志武在新开的沙场这边,指挥掘土机,在海成的荒地上作业。由于必须留着立清的荒地,开掘起来十分不便。但这是一场深谋远虑的迂回战,是心智与毅力的一场大较量,即使有诸多麻烦与困难,志武也要努力去做。这是值得的。所以他很看重这里,亲临指挥,不遗余力。

偏偏这个时候,他哥来找他了。他说:哥,你能不能有事晚上再说啊?

志勇说:不行,现在就要说。

志武说:我正忙着,你没看见?

志勇说:志才哥有多么着急,你也没看见?

志武说:他女儿的事是他逼的,关我什么事。

志勇说:你就不要和我打醉拳了,你是我兄弟,我还不了解你,你哄得过别人,哄不过我。

志武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停下来,在哄闹的机械声中,把嘴凑到他哥的耳边说:你不要说了,我答应你把他们找回来,还不成么?

志勇笑了,大声说:说话算话!

然后转身走了。志武便又回到现场,指挥起来。可志全小春的影子,老在他心里晃动。毕竟他哥来过了,他不能不想这事。其实,当他在镇街僻静处安顿好志全小春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既然小春服过了打胎药,就让她先打下孩子,养上一段时间再说。他先把精力放在沙场的事上,忙过这阵再想办法。至于两个人的生活费用,他算了算,一个月也花不了几个。恰好庄稼上的活儿还没有出来,可容志全小春避开一些日子。但是他哥突然来了,带来志才心急如焚的消息。这等于提示他,此事不宜久拖。

于是当天傍晚,沙场一停工,他便开着他的破昌河,绕道去了对河镇街。见着志全小春,便对他二人说了自己新的想法。

小春一听父亲急得不行,心里也不好受。多少年来,她和父亲相依为命,何曾离开过一天?志全也由此念及母亲,想必她也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只有他和小春的事真正有了一个结局,两边大人才能放下心来。于是二人同意了志武的想法:快些作出决定。三人商量,先由志武去他哥那儿,开来两个人的结婚证明。

临走时,志全忽然说:要不,我干脆把姓改了。

志武没听清似的问:你说什么?

志全说:我改姓冯,跟我妈姓算了。这样,我和小春就不是同姓开亲了,看那些嚼舌头的人还有什么话说。

志武笑了说:姓改了,你还不是宗姓子孙。不过,宪法规定,姓氏自由,你要改也未尝不可以,至少,可以弄得那些长辈们打不出喷嚏来。

连志武也惊异于志全会有这个大胆想法。这足以证明,志全现在已是什么也不顾了。

其实志全这个想法,也不是突然才产生的。在与小春独处几天时间里,他常作如是设想。尽管改变不了他宗姓子孙的实际性质,至少也是对那些人的一个明确回答。他曾把这想法对小春说了,小春说一切由他,只要有利于他二人就好。若要改姓,便多出一个程序来,先由志全向公安局申请更改姓氏。志全相信,既然宪法上有这条规定,就肯定是行得通的。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志武便带了他哥开的证明,来载了志全小春二人,去县城公安局先改姓,并临时办一个身份证回镇街来,在乡民政办将结婚证领了。

志全小春正式结婚的消息,第二天下午便在灵泉寨传开了。同时还有更加令人吃惊的事:志全舍弃了宗姓,改姓了冯。

志全小春的事闹了这么多天,最终不就是为了要结婚么?因此传来二人结婚的消息,也并不完全在大家意料之外。而志全改姓却来得突然,整个灵泉寨,有谁会想到这一点呢?村寨上下的人都万般惊愕了,其震撼人心的程度,绝不亚于叔侄女两人结婚。

连志武也未料到会有这样的效果。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好事,至少淡化了一点二人结婚在村寨造成的影响。

第三天上午,志全小春便结伴而归了。当二人刚出现在入寨的路上,林盘里便躁动起来。消息像一阵风一样瞬间传遍寨子,不少人挤在几处竹树林边缘,争相观望。此情况志武早有预料,已提前对志全小春打了招呼,让二人做好思想准备。因此二人尽管有初上舞台一般的畏怯感,可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泰然自若。一路上二人没话找话,兀自交谈,全不把各种稀奇古怪的目光放在眼里。而实际究竟互相交谈了些什么,彼此都不清楚。于是观望的人,无论男女,都有些愣神了。只偶尔能听到几声议论。

以立清为首的几个宗姓长辈,没一个出来观望。关于志全小春结婚和改姓的事,都先后听说了。他们既没有聚拢在一起,也没有谁走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各自都窝在自己家中,闷闷的,一言不发。

整个灵泉寨,对这件事感触最深的,还是凌风。在这事刚刚爆发的时候,他确实很为两个年轻人担心。他一度认为,在灵泉寨这个特殊的地域范围内,志全小春的事或许很难成功。虽然他抱着同情态度,也想帮一帮他们,可一时各方压力蜂起,也不知从何入手。使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仅仅才隔了短短的近十天时间,事情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并且是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宣告了他们的成功。他才真正感到有些困惑了:到底是他过高估计了宗姓族人的力量呢?还是对当今时代年轻人潜在的能量认识不足?应该两方面原因都有吧!似乎后者更多一些。正因为有后者的强大存在,前者才不得不显出了它的“末弩”之势。他不能不对今天的年轻人充满羡慕。

当志全小春走回各自家中的时候,争相观望的人们才没趣地纷纷散去。这一切如同河里突然泛起的潮水,以为洪峰就要来了,殊不知转眼之间又迅速消退。

有人把村寨里的情况告知了沙场的志武,志武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他明白,只要闯过了这一关,这事也就算基本了结。

小春回到家里,父亲没一句责备的话,只是让她歇着,中午他来煮饭。小春这才发现,她没在家的这些日子里,父亲干的活多了,身子骨似乎也硬朗了些。

而志全母亲见儿子回来,便只是垂泪。志全告诉母亲,他已经改了姓,并以冯志全的名义和小春正式领结婚证了。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泪水流淌得更加厉害。

志全小春决定不举办婚礼,志武完全赞成。因这婚礼实在不好举办,不如就这样“默”过去算了。倒是凌风写来一副对联,贴在志全家的大门上,上联是:情中树,枝枝应结连理;下联是:爱之花,朵朵正传芬芳。横联是:春日融融。志全和小春,都能从文字中体会出一些意思,心里更多了一层暖意。

现在,二人已经成为夫妻,可是都没有自己的婚房。小春有时在志全家过夜,有时在自己家里。志全还从没去小春家里住过。不过两人已经商量好,再过一些日子,他们就在两家各布置一个房间。两边老人,他们都得好好照顾。

由于志武调动两台掘土机全力以赴,海成的荒地,仅两天就掘了一大截。这样一来,立清的荒地,便越来越如孤岛一般耸立在那儿了。因为四周被挖空,泥土便不断从上往下掉。偏偏在这天晚上,又刮风下雨,第二天早上一看,立清的荒地好几处都坍塌了。便有人把这事告知立清的二儿子志根,志根连忙跑来查看。这一看,更是吃惊不小。不要说正在坍塌,就是不坍塌,他家这溜荒地也是废了。根本无法再耕种。他一直主张也像别人家一样,把荒地卖了,收入一笔钱。可父亲就是不卖。这下好了,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看他老人家还有什么话说。

于是急匆匆赶回家里,向父亲禀报此事。

志根既然倾向于卖地,他的禀报自然更加夸大其词。他说:要是再不卖了,坍塌到最后,恐怕求志武也不会买了。

殊不知父亲并没如他想象的那样暴跳如雷,声言要去找志武赔偿,而是不温不火地只说了一句话:你要如何处理,自己看着办吧……

志根不无疑惑地看着父亲,见他坐在屋檐下兀自裹烟,几乎不举头看他一眼。裹好的烟放在小方桌上,已有十几支了,可他依然继续裹着,一支接着一支,无穷无尽似的。这在父亲,是从没有过的情况。他以往都把烟叶掐成一截一截的,整整齐齐地裹在一层菜叶里,最外面包一层塑料薄膜,备在身上,要吸烟时才打开包来,拈出两截来裹了,栽在烟嘴上点燃了吸。可见父亲已陷入了某种思想中,久久脱不了身,才会有如此对外界一切不再感兴趣的情状。

既然如此,志根便不管他了。总之父亲已说过让他去处理的话。于是转身走出院子,直奔沙场去了,一见到志武,就说要卖荒地。志武有点不相信,问是他的意思,还是立清大伯的意思。志根说,是他爸的意思。志武仍是疑惑地看着他说,你爸怎么没来?志根急了,说:你怎么不相信人呢?你办沙场这么久了,我什么时候来找过你?你没看见独独我们家的荒地耸在那里,几方都坍塌了么?我把这情况向我爸说了,动员他卖,他就同意了,让我来处理。

志根说得合情合理,志武不能不信了,不禁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宗姓最顽固人物的荒地,终于被他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