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桥太结实了，也让人烦恼。村委会开了4次，都没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村头的老桥，拆还是不拆？不拆吧和新修的路比显得太窄了，拆了重建吧三十多年还好好的。
老余头磕着烟锅子，清着嗓子，说，“重建！我们家毛头的车就是从桥上栽下去的。”
“那是他打了一夜麻将，眼睛花了，看见渠里漂着个八万，抢去了！”
庄稼人笑成一片，就跟熟透的麦浪，此起彼伏。
“重建！胡狗头的小丫头也是在桥头底下耍水淹死的，那个窝窝子脏得很！光去年一年，光我们村的车在桥头就出了七八次事。”
不想掏钱重新建桥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进行反驳。争执的声音一浪越过一浪，压抑住了会议室里弥漫地呛人的烟味。
乘着男人们吵吵，粘在一处的女人，也放开嗓门说起跟开会无关的事。
“你的头好也染了？”
“别说跟个红公鸡。这是给你们花花织的吧？这个花子好，教教我！”
说着讲着争着，黄三的唾沫乱溅和刘老五的指手画脚闹翻了，要不是旁边的人拉得快，两个灾爹非得干一仗。
村长喊了三嗓子：“悄着悄着悄着！”没人理，气得他掰下一只鞋，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三下。鸦雀无声。就像秋后收割掉的庄稼地。
“知道这个桥是谁修的吗？”村长在村里是最大的官，所以他的表情一严肃，就跟焦点访谈的效果一样。
“老乔呗！”老余头冒出一嗓子，惹得大伙儿看到他的光脑壳上，不知被哪个用红水笔悄悄画了个红嘴唇。
“哈哈哈哈——”哗然的笑声像渠水样的流淌。
“严肃点！”村长又用鞋底抽了三下桌子，“人家老乔那时侯到咱庄上，让干啥就干啥。可我们呢？跟着那伙驴日的，今天斗地主明天斗右派，把一个好人往死里整——拍着良心说说——咱对不住人家呀！”村长挤着眼睛，说不下去了。
“老乔不是回城当大官了吗？”有人压低声音问。
“老乔搭得桥结实，可人——不结实——进城没多久就瘫了，前一向日子走了。”
“噢！比我还小呢。”老余头自言自语。
“本来，我答应老乔不说出来。可是你看看你们，开几次会吵几次，迷信的舍不得钱的，都是啥素质嘛！唉——老乔临走还惦记着庄子，说当年桥修得太窄，也没机会重建，就交给我5000块钱，嘱咐我一定要组织办好这件事。”
大家仰着脖子听着村长把话说完，又沉寂了半晌，才纷纷扰扰地说：“重建！”
“桥是咱庄的，不能花人家老乔的钱——我看，给小学校买台电脑吧！人家都说电脑是通向未来的桥梁，可我们的娃娃摸都没摸过！”村长把鞋当法官的小榔头时，待大家安静下来才说。
“好！”一阵嘁嘁出出后，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
“好！”一鞋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