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从悉尼回来已经快一周了。这期间她并没有主动联络过蒋少迪,但却时刻能感受到他的关心和体贴。不但每天都会托人给她送来美味的早餐,而且会在她深夜加班时亲自送来夜宵。蒋少迪入微的关怀季海妍只能默默地将感动放在心里,她现在还没有自信能接受新的恋情,也许等她把心态完全调整好之后再开始会更好。
某日,她正在公司里加班却浑然不知外面的天气聚变。当她加完班下到楼下,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猛烈的风夹杂着暴雨横扫着她所在的区域,路边许多广告牌被风吹得掉落至地面,摔得支离破碎,而一些不够顽强的植物则被连根拔起,那些枝杆粗壮的大树被吹折了腰,在越演越烈的狂风中拼命抵抗着。街上别说是车了,就连半个人影也找不到。风从四面八方粗暴地袭来,在季海妍耳边发出诡魅的声音,这种情况走在路上随时都会有被从上空掉落的不明物体突袭的危险。季海妍这时才想起来,昨天的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台风红色预警信号,上级还下达了次日调休一天的通知。难怪今天其它同事一下班就跑得没影了,而她竟然给忘了。这下可糟了,她要怎么回去呢?正在季海妍头痛不已时,看到有人向她走了过来,那人拿着一把黑色雨伞,但在这台风肆虐的情况下已被风吹得完全变了形,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当那人艰难地走到她面前时,竟然是蒋少迪,在他看到季海妍后却露出了一个放心的微笑。
“海妍,我来接你了。”当台风开始大作时他刚回到家不久,不知道这时季海妍是不是安全地待在家里呢,于是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她,却得知她还在公司加班。他挂上电话后便不假思索地开车向季海妍办公的地方赶去,由于台风的强大威力使得路旁的一棵大树顺势倒下,横在马路中央,挡住了蒋少迪前进的必经之路,他只好再绕路前行。所以用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才到达季海妍公司楼下,幸好赶上了。
季海妍愣在原地。
“来,走吧,台风越来越强了。”说完他把季海妍拉到他的伞下。
季海被他保护在怀里,尽管耳边风雨声呼啸不停,但她的世界在感受到蒋少迪体温的那一刻变得风平浪静。
坐到车上,季海妍才发现蒋少迪的西装外套几乎都被雨水淋湿了,但他却显得毫不在意。
“其实我可在公司等台风停了再回去,不用为了我而冒这种险。”
“我不想听你说这种话。想到你还没有安全到家,叫我怎么能安心入睡。”蒋少迪语气中透露出几许不悦,为季海妍这种完全不愿依赖他的想法。
季海妍没想到她这句话换来蒋少迪如此激烈的反应,只有老天知道她只是担心他而已。
一路上不时有树木经受不住台风的侵袭而倒塌,许多被风袭卷而上的物品在空中纷乱的飞,天地间弥漫着一种恶魔降临的危险气息,就好像是要将一切都统统摧毁。外面的风粗暴地敲打着车窗,坐在车里的季海妍不安的双手紧握着。
“别担心,很快就到了。”蒋少迪一手握住方向盘,腾出的另一支手轻轻地抚在季海紧握的双手上。
蒋少迪温柔的语言和动作就像一颗定心丸般消除了她内心的不安。
车子安全地到达了季海妍家的楼下,她却没有立即下车,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看着季海妍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蒋少迪心里变得紧张起来,在经过对他来说有些“漫长”的等待后季海妍开口了。
“关于你上次在海边说的那些话,请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了,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蒋少迪没有说话,但却用他的微笑和深情的眼神述说了他的心。
一个秋日午后,蒋少迪及布迪斯公司的一些高层来到季海妍公司准备就新品的宣传设计进行商讨。
蒋少迪一来到便直接走向季海妍的办公室,当他走到门外时听到里面传来季海妍略带嘶哑的声音。
“她不是我母亲,她死了也跟我没关系。”
接着便听到一阵拳头敲打桌面的声响。
蒋少迪仿佛能感觉屋内的低沉气压,让他也被包围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开会时季海妍的脸色也藏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凝重,整个过程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让蒋少迪更添了一丝担心。
蒋少迪回到办公室,他坐在靠椅上反复回想着在季海妍办公室门外听到的话。最后他决定通过公司的情报网络解决他的疑惑。
调查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原来季海妍三岁丧父,而母亲在父亲去世不久便抛弃了她,幼小的她被姑妈领养。母亲抛弃她后孑然一身去了上海,十年前嫁给了一个上海男人。前两天却突发脑梗塞,现在还在医院接受紧急治疗,生命危在旦夕。下午他听到的应该是上海那边给季海妍打的知会电话。
蒋少迪的眼里乌云密布。原来海妍有过这么一段悲伤的经历,她的独立坚强原来是在这种情况下形成的,每想到季海妍曾经历过的心酸,痛苦他就感到呼吸一阵难受,让他心疼不已。
回想起下午季海妍口中的那句话,那是怎样痛苦的一种心情。虽说从小被抛弃,但毕竟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心里怎么能放得下。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则无法再袖手旁观,他利索地穿上西装外套离开了公司,开着跑车极速向季海妍的办公楼开去。
本来从悉尼回来后季海妍已经戒烟了,但这时却又下意识地点燃了手中的烟,此刻她心中那股纠结的情绪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紧紧的缠绕住,无法挣脱。她也只能借由香烟来抽掉她些许混乱和复杂。
这时蒋少迪连门也没敲便急冲冲地闯入了她的办公室,由于快步疾行他大口地喘着气。看到季海妍一脸阴霾地抽着烟,虽然眉宇紧皱,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份理解。他二话没说便拉着季海妍往屋外走去,完全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季海妍只能一路被蒋少迪拉在身后。直到坐上车,她才有开口的空隙。
“你这么匆忙,到底要带我去哪?”
“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看到蒋少迪一脸严肃的表情,他要带她去见谁?
蒋少迪开车到达机场后买了两张前往上海的机票,虽然抱着满腹的疑问但季海妍还是跟随蒋少迪上了飞机。经过约两小时的飞行,他们于当天晚上八点左右到达了上海。并没有多做休息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上海一所三甲医院。
站在医院大门前季海妍心中陡然出现一种不安的预感,脚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住般踏不出半步。
走在前边的蒋少迪发现走在身旁的季海妍没有跟上自己,他回过头,看到季海妍神情恍惚地站在门口。他往回走到季海妍跟前,轻轻地牵起她的手,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仿佛在对她说:“别担心,有我在!”
蒋少迪牵着她来到了一间特别加护病房的门外。
“病房里的是你的亲生母亲,进去吧,虽然她以前对你做了残忍的事,但她毕竟对你有生育之恩。她离去的原因我想你比谁都更想知道,去把答案打开吧!”
季海妍不敢置信地看着蒋少迪,原来他说的重要的人是自己的母亲,她没有时间多想他为什么那么清楚她的事。她现在挣扎的是她要不要推门进去,进去后要用什么姿态去面对里面的人,在门外犹豫了许久,最终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亲情战胜了多年的怨恨,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推开门。而眼前的情景,让她的心脏如同被一记重拳击中般震惊不已,脚下突然变得千斤般沉重让她无法再向前移动。
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的中年妇女,因为连日来粒米未进而变得瘦骨嶙峋。此时有四个男人分布在病床的四周,奋力地抓压住她的四肢,不让她动弹,而她却像发了疯似的用那脆弱的身躯拼命地挣扎着,仿佛想快点摆脱那苍白的床单和冰冷的针管。这时一名医生匆忙地从门外走进来,只见他动作熟练地为病患打下了一针镇静剂,这才使得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暂告一段落。
看到当初抛弃她的那个人如今只能依靠悬挂着的液体和氧气瓶来维系着生命,没想到二十多年未谋面的母女会以这样的方式来重逢,只觉得鼻子一直有酸气不停地往上涌。
“激战”中的四个男人这时才舒了一口气,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注意到了站在门边的季海妍,他步履蹒跚地向季海妍走来。
他身材瘦削,脸很小,颧骨微凸,额头和眼尾已有明显的皱纹,两鬓已略染白霜,戴着一副方形眼镜,透过能看到眼中明显的血丝,疲惫中透着几许憔悴。
“你是海妍吗?”那中年男人走到季海妍面前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地问道。
这个人想必就是今天下午给她打电话,她母亲抛弃她后嫁的那个男人。时隔多年她终于见到了这个间接地剥夺了她一切的男人。她看了一眼此时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看着眼前这两个曾经让她无数个夜晚恨得无法入睡的人,只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嗯。”她平淡地应道。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是你母亲现在的丈夫,他们都叫我老宋。你母亲现在脑梗塞的情况很不稳定。她一醒过来情绪就非常激动,还一直试图把治疗设备拔掉,所以我们逼不得已只好把她压制住,医生昨天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说如果她再继续这样下去,会导致梗塞面积扩大到时就无力回天了……而且她现在意识完全不清醒,谁都不认识了,但她却不停地叫喊着你的名字,她的心里一直记挂着你。要是知道你来了一起会非常高兴的。”那男子声音哽咽着,说得断断续续地,双眼蕴满了泪水。
“我不相信,如果她一直记挂着我,为什么十几多年了从来没有来找过我,我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她有关心过吗?”季海妍把这些年来的委屈全都一起倾泻而出,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努力忍住不让它往下掉。
季海妍说完后只见那男人转过身,从身后不远的柜中拿出一个书本大小的铁盒,一层淡淡的锈迹不均地分布在铁盒表面,仿佛在无言述说着岁月的故事。男人把铁盒交到季海妍的手上。
“这是你母亲一直珍藏着的宝贝,也许会改变你的看法!”
季海妍心情复杂地打开这个谜样的盒子。
盒子打开后,是满满的一盒照片,照片里全是同一个人——季海妍。从她出生到小学直到大学的每个时期的照片都一应俱全,大大小小地放满了整个盒子。
“这些照片都是你母亲每年你生日那天跑到深圳偷偷拍下来的。你的每一次成长她都时刻关注着,但是她也只能对着这些照片寄放对你的思念之情,这二十多年来对你的歉疚和思念一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当初如此狠心地抛下我?”
“你有所不知,当年你父亲走后,对于你们一家来说相当于失去了经济支柱。在之前只是在家做全职主妇的你的母亲根本没有能力负担起你的成长所需。所以她痛下心来选择了离开,这样你的监护权就会落在你的姑妈名下,你母亲认为她们富裕的家庭一定能给你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天下有哪个母亲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她当时心里一定是在滴血啊!”
“真是傻瓜,难道她不知道再好的环境也比不上母亲的怀抱吗?”季海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帘掉落下来。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季海妍那在心里埋藏多年的恨变得那么地苍白无力。原来她没有被抛弃,母亲是那么地深爱着她,心中那份被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被囚禁已久的恨意,霎时间得到了完全的释放。但为何现在才让她知道,这是命运恶意的玩笑吗?
随着镇静剂的效力慢慢消退,病床上又开始了上演那一幕让人心惊胆战的骚动,而且动作比之前的更来得激烈,插在手腕上的针管险些就被整个拔掉。
季海妍快步走到病床前,用她柔嫩的双手紧紧地握住病床上的母亲那无意识乱抓的手,并用她的身体压住母亲发狂的双腿。
“妈妈,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女儿海妍啊!妈妈,妈妈,你听到了吗?这个珍藏二十多年的称呼在等着你回答,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病床上的人似乎还没完全恢复自主意识,在季海妍手上留了多处深浅不一的抓痕,鲜红色的抓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特别地刺目。身上也被不客气的腿光顾,所到之处隐隐作痛起来。
她的继父看到这情景,生怕季海妍一个人应付不过反而受伤,正打算上前去助她一臂之力。但却被身旁的蒋少迪拦了下来。
“相信她!”蒋少迪对男人说了一句。其实他比任何人更想冲上去帮季海妍,但他知道这是季海妍的表达方式,他需要做的是在背后背后默默地支持她,虽然心里的疼痛并不亚于季海妍。
“妈妈…妈妈,求求你清醒过来吧!”季海妍已经完全感觉到手上的疼痛,只是一直声嘶力竭地呼唤着这个给予她生命的人,仿佛希望声音能转化成武器将缠绕着母亲的病魔打倒。
在场的人都含着眼泪目睹着这感人的一幕,连空气似乎也变得潮湿起来。
病床上的人像是听到了女儿一声声嘶心的叫唤般,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但是却没有看眼前的季海妍一眼,只是睁着眼睛,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吐字含模不清,仔细听季海妍听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
“我是海妍,我在这里啊!你看看我。”季海妍紧握住母亲的手,她想把自己的心情和力量传递出去。
但母亲却似乎没有收到,她并没有把头转向季海妍,只是一个劲地在自说自话。
“怎么会这样?她刚才明明叫了我的名字。”季海妍不敢相信地说,她明明在眼前母亲却不认识她,这事实让她如何接受。
“医生说这是大脑大面积梗塞导致的意识不清,而且还影响到了语言中枢,对语言表达产生了一定的障碍。现在只能依靠药物注射治疗,能不能渡过今晚这个危险期就要靠自己的意志力了。有了你的支持,我相信你母亲一定会好起来的。”继父解释道。
继父乐观的安慰并没有使季海妍减少担心,看着病床上不时语无伦次的母亲,就如同灵魂被抽掉似的,她心情愈加地沉重起来。
病房里没有人再开口,安静得有些让人不自然,只是偶尔几句含糊得几乎无法识别的声音会从季海妍的母亲嘴里发出来。整个病房笼罩着一股凝重的灰色气压。
蒋少迪从医院附近买了一些简单的食物回来,这时已经将近凌晨,医院里安静异常,只是时不时会有护士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远远地就看到季海妍坐在病房门外长椅上,只见她用两手肘部支撑在大腿上,脸部完全埋进手里,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蒋少迪从她微微颤抖的双肩便猜到一二,他安静地坐到季海妍的身旁。
“刚才医生查视时说伯母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许多,所以别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蒋少迪边安慰她边用手轻轻拍着季海妍的背部。
“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怎么办!”在病房内让人应接不暇的状况让她连好好哭泣的时间都没有。趁着母亲熟睡过去的空档,她方才走出房间独自释放一下自己一直压制着的情绪。本来只是小声的抽泣但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眼泪便如同不受控制的雨水般夺眶而出,肆意地在她的脸颊上蔓延。
蒋少迪将她拉向自己,将她的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胸膛,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给她一个尽情地发泄的地方。
季海妍感觉到蒋少迪温暖地气息满满地包围着自己,让她有一种想要信赖的安全感,就像一棵大树保护包容着她,似乎自己被完全看穿也没关系。这一刻她不想逞强,也不想伪装,于是她在这个男人怀里痛快地释放着,纠结在心中那团复杂的情绪转化成了泪水蒸发在充满消毒药水的空气中。
哭泣声在静得出奇的走廊里显得尤为清晰。
蒋少迪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着季海妍,体贴地为她递上手帕。
不知过了多久,季海妍的泪渐渐退潮,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但心里总算是平静了不少。她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带着一丝不舍她离开了蒋少迪的怀抱。她没有看他,只是直视着前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但更像是在刻意避开蒋少迪的目光,她不想让他看到花掉妆容,双眼浮肿的失态模样。
“谢谢你带我过来,应该还有很多公务等你去处理,接下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海妍,请你不要那么见外地对待我好吗?让我陪着你。”蒋少迪将季海妍的身体转向自己,让她不得不注视着自己。
季海妍从他眼中看到怜惜,她又一次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感动着。感到眼里又湿润起来,她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点着头。
“你从下午开始就没吃东西,这是我刚在便利店买的,多少吃点吧!”蒋少迪拿出刚买来的食物递给季海妍。
“可是我没什么胃口。”
“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但是伯母的病不是短期就能痊愈的,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啊,要是你倒下了怎么去照顾她?”
被蒋少迪这么一说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胃从刚才就一直在隐隐作痛,她本身肠胃就不好,先前由于太过悲伤而忽略了它。正如蒋少迪所说的她必须要振作才能给予母亲更有力的支持,她在心里权衡着,接着她接过蒋少迪递来的面包。却在想着自己出来逗留的是不是太久了,生怕病房里又出什么状况,于是把面包放进嘴里大口吞咽着以争取时间。但由于吃得过急,不小心便被食物噎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样的季海妍让蒋少迪看着心疼不已。
“别急,慢点吃!”蒋少迪轻拍着季海妍的背部并把牛奶递到她手上。
小半瓶牛奶送下去咳嗽才慢慢得以缓解。结果面包也只吃了一半季海妍就回到病房内看护母亲去了。
季海妍坐在母亲的病床前,看着她在白天被压抓后留在手腕上清晰可见的紫红色瘀痕,说不出的难受纠结在心头,她握着母亲的手,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凝视着母亲安稳的睡容,似乎没有再“发作”的迹象,守在一旁的季海妍也安心了不少。但心里却在意起同样守在病房外的蒋少迪,虽然她有说过让他回饭店休息,但得到的回答却是淡淡地一句,“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就好。”这个男人这段时间以来为她所做的一点一滴地浸入她的心脏,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在她心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让她越来越想依赖他,对于他的感情是爱吗?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给不出正确答案,至少现在是。
天空微微开始发亮时季海妍才趴在病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中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是她的错觉吗?这双手充满了慈爱,就像被母亲疼爱的感觉!母亲!这时季海妍脑中就如被闪电击中般猛地清醒了过来。刚才抚摸着她的手不是别人就是病床上的母亲,她兴喜万分。
“妈妈,你清醒过来了吗?我是海妍,记得我吗?”季海妍激动地握住母亲的手。
“海……妍!”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居然出现在面前还叫她妈妈,有一刹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不敢眨眼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不敢相信地问:“海妍,我的女儿海妍……我不是在做梦吧。”母亲说话显然还有些吃力,断断续续并不连贯。从她眼中闪烁的晶莹和她颤抖的声音中可以强烈感受到她心中那股激动的浪潮。
“是我,妈妈!太好了,你认得我了!”季海妍的一颗心总算是回到原位了。
“海妍,当初你还那么小妈妈就离开你,你不恨我了吗?”
“我都知道了,为了我能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下成长,自己默默地忍痛只身离去,我又怎么能够去责怪一个如此疼爱我的人。”
“都怪妈妈没有能力,对不起你啊!我以为这辈子都得不到你的原谅,听不到你叫我妈妈了。如今让我死掉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才刚刚重逢,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让我好好地做一回你的女儿。”
母亲在听到女儿的心声后那在胸腔内翻腾多年的思念伴随着泪水顺着眼角流淌而出。早已泪如雨下的季海妍抱着母亲嚎啕大哭起来。母女俩的哭声如山谷余音般在房间里回荡着,而她们多年来怨和恨也在这动情的哭泣中划上了完美的句点。
站在病床前目睹这一切的蒋少迪和继父被她们那血浓于水的母女情深深地感动,不禁也湿润了眼眶。
虽然母亲的病日渐好转,但季海妍还是选择抛开工作待在母亲身旁照顾她。同样是工作狂人的蒋少迪也未离开,他安静地陪伴在季海妍左右并细心地为她打点好一切生活细节,让她可以专心地照看母亲而无后顾之忧。
一周后
今天是母亲可以出院的日子,虽然腿脚还不算灵便,但完全可以在日后的复健中得以痊愈。
季海妍扶着母亲出到医院门口。季海妍眼看就要分开心中有万般地不舍。
“妈妈,要不你们搬到深圳跟我一块住吧,让我来照顾你们。”
“海妍,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我其实也很想跟你一起生活。不过来上海也差不多快十多年了,现在年纪也大了,早已习惯这边的生活步调。而且也有老宋照顾我,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倒是你,一个人在深圳,要多多保重自己才是。”
“嗯,我会的,你也要保重。”说完紧紧地抱住母亲,只感觉鼻子一阵酸楚,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但又生怕母亲看到了徒添伤感便一个劲地强忍着。在松开母亲的一霎她违心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我一定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跟母亲道别完后季海妍走到站在母亲旁的继父面前。
“我现在感到很幸福,不但有了妈妈,而且还多了一个慈祥的父亲,你愿意让我做你的女儿吗?爸爸!”
“怎么会不愿意,能够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儿做梦都会笑啊!”老宋声音里溢满了激动和高兴。
“爸爸,妈妈就劳您多费心了。”
“你就安心回去工作吧!不用担心你妈妈,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在跟女儿道完别后老宋走到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季海妍的蒋少迪跟前,只见他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说完后两个男人默契地相视而笑。
他们在说什么?那个笑容又是为何?他们令人费解的举动引起了季海妍强烈的好奇心。
这场道别持续将近一刻钟,虽然心中难掩感伤,但并不沉重。这只是短暂的分别,至少季海妍知道大家的心终于相聚到一块了,所以脸上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父母上了计程车,季海妍一直目送着,如同这秋末的落叶眷恋着树枝不忍离去,直到车越走越远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刚才我爸爸跟你说了什么?”坐在回程的飞机上季海妍忍不住问出口。
“这是男人间的秘密!”蒋少迪边说边抑制不住地露出一副少女怀春般的花痴笑容。
原来季海妍注视蒋少迪的眼神无意间流露出的深情早已被身为过来人的继父洞悉,他只是把这个事实告诉了还浑然不觉的蒋少迪而已。
爸爸跟他到底说了什么让他高兴成那样,季海妍心中疑惑愈加。可恶,蒋少迪存心吊她胃口。
“你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可恶,从刚才开始蒋少迪那没来由的傻笑一直在脸上停留,让坐在旁边的季海妍已经快受不了了。
“啊?我有在笑吗?”蒋少迪居然还一脸无辜地看着季海妍。
季海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尽力压制住那股想扁他的冲动。
一路上蒋少迪浑身都弥漫着一股粉色的气息,还有他那张笑开了花的脸,让季海妍鸡皮疙瘩一直没停过。
下了飞机,蒋少迪用事先派人准备好的车送季海妍回住所。车子驶到目的地,蒋少迪习惯性地先下车,帮季海妍把行李从后车箱拿下来,本打算折回副驾驶处帮她打开车门。季海妍却已先一步自己下来了,她接过蒋少迪手中的行李,但似乎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之前一直在忙妈妈的事情,还没认真地跟你道谢。这次我们母女能相认,多亏了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才好。”
“海妍,你听着,下次再跟我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可要生气了。这次能陪在你身边同你一起努力的日子反而让我觉得很安心,所以不要觉得欠了我什么,你就当做是我为了自己而做的。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完蒋少迪便驱车而去,留下呆立在原地的季海妍,她似乎还徘徊在蒋少迪刚才的话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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