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青春恋曲的红色交响:寒春和我们的故事
7907700000016

第16章 美国梦和中国梦(28)(1)

蚊香隐约的火光静静地燃着,升起的轻烟形成一条直线,在房间里幽幽地散发它独特的味道。侧身躺在床上,盯着墙边蚊香的点点光亮,思绪跟随缓缓上升的烟雾在头脑中蔓延。

想起马丁·路德金那段著名的演讲——I have::a dream(我有一个梦),是啊,每个人心里都曾有一个梦,对于我,那个梦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在那儿有一个国家,它是世界的中心,有着地球上最先进的技术,最优越的生活,最美丽和繁华的都市。高举火炬的自由女神是这个梦的象征,她矗立在梦的入口,美丽而令人神往。

那部著名的小说《北京人在纽约》在扉页上写着:如果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王启明和郭燕的故事让美国印象变得不再是温情脉脉,而是辛酸无奈。但“美国”这个带着光环的名字依然充满了巨大的诱惑,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都使人着迷,让人欲罢不能。

在那个梦里,我所追求的是什么?去美国的念头并不仅限于看一看,而是想留下来。因为那里每天上演着麻雀变凤凰的奇迹,也创造着地球上最多最离奇的故事,全世界的精英们汇聚于此,掌握着世界上最让人关注的尖端技术。我希望在这个世界的经济文化中心零距离感受全球发展的脉动,住在优美舒适的环境中,过高品质的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像很多好莱坞电影里演的那样。

这么说来,我是追求一种最优的状态和最好的生活?好像是,也好像不是。当走在北京这个中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时候,我在想,世界的美国很像中国的北京。北京是中国的心脏,每个中国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某种北京情结,想亲眼看看天安门城楼,体会国旗升起时刻的庄严和神圣,想驻足北京,可以偶尔在人民大会堂前逗留,在长安街上散步,感受它们此刻与自己是如此之近。

而美国,它是世界的中心,一举一动牵动人心,连那里的空气都因此变得与众不同,引人遐思。去美国,这如同魔咒一样的念头成为无法抗拒的诱惑,而我,或许就是屈服于诱惑之下的一个俘虏。

俘虏?怎么会想到这个词?它不该和美国联系在一起。相反,想去美国不是因为被俘虏,而是去追求自由。它是一个崇尚自由的国度,人们可以自由地发表言论,自由地在全世界旅行。它让人按自己的意愿去发展个性,而不是依据同一个模版去复制人偶。我看到在我们的教育生产线上的孩子们被雕琢成相似的面孔,不准说,不准笑,不准乱动,不准打闹,要听话,要考出好成绩……从小就失去自主意识的我们是否还有能力去自由呼吸,用生命的热情去发挥自己的潜能?所以,想逃离这个让我感觉压抑的环境,到那个自由的空间,去发挥自己行将被扼杀掉的天分。

该是自由让美国充满了吸引力吧……又想到华莱士临死前拼尽最后力气喊出的那句“Freedom!(自由)”时的震撼。虽然故事讲的不是一位美国英雄,但美国人在银幕上让梅尔·吉普森塑造了这个英雄,一个为了自由而生或死的华莱士。更意味深长的是,他不仅是金身铁打勇猛无畏的战斗领袖,还是一位温柔多情的爱人,在刚毅面庞背后蕴含着无限柔情。

勇士和情人,追求无上的自由和真挚的爱,自由女神的形象又浮现在脑海里,带着美国梦的耀眼光环。这应该就是美国希望留在人们脑海里的印象吧,或许也是我想去美国的理由。

想到这里,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于是翻了个身,该睡了。

头转过来对着墙,蚊香那微弱的光消失在视线外,眼前变成黑漆漆的一片。这时,寒春年轻的面庞突然从脑海里跳出来,刚才与孟飞聊天的内容不停在耳边回响。白求恩,格瓦拉,国际主义精神……寒春在某种精神的驱动下来到了中国,她所追求的是什么呢?

今天早上和寒春聊天时,她说来中国是为了追求真理,想看看“小米加步枪”怎么打败的帝国主义。那么,真理与正义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她凭什么认定在中国可以找到真理?相比之下,真理比自由更珍贵吗?在中国生活了60多年,她确实找到了她所追求的真理吗?联想到此,疑问接连不断地冒出来。

答案该在她的故事里去寻找吧,我想。

追溯寒春年轻时在美国的求学之路,从宾夕法尼亚州的雷丁镇到马萨诸塞州的古老港口城市波士顿,到康奈尔大学核物理试验室,再到威斯康星大学物理系,后来又进入专门从事美国原子弹研究的Y基地。有母亲独特的教育,有聪慧过人的头脑,有令人羡慕的学识和专业,有世界最尖端的科学研究项目,寒春在事业上可以说一路坦途,前程似锦。这是无数人为之努力奋斗的方向,寒春在美国所拥有的,想必正是很多人在梦里都不敢觊觎的。

可是正在她师从于世界最著名的物理学家费米,将要取得博士学位,并且已经参与到最尖端的核物理研究计划中的时候,她却选择了放弃。这种放弃意味着什么,她追求的是什么?是什么力量可以让她如此义无反顾?

记得寒春说过,美国让她很失望,因为她参与研制成功的原子弹被投在了广岛和长崎,用来充当杀人工具。15万平民在炮弹的爆炸声中尸骨不存,成为尖端科技的牺牲品。这不仅让她投身核物理研究造福人类的梦破碎了,也让纯科学的梦随之惊醒。她明白了,在美国政府和军方的控制下,这个梦不可能实现。

后来偶然的机会,她与《红星照耀中国》相遇,在书里她发现了一个与美国完全不同的地方,它为寒春描绘出一个全新的天地,帮助她重新编织起一个美丽的梦。在这个梦里,没有任何摩天大楼和高科技设备,没有航空母舰和高炮机枪,只有一群人,他们带着一张张真诚朴实的笑脸,拥有一颗颗期待和平的心。梦是红色的,恰如红军八角帽上那枚鲜红的五角星,充满了热情的色彩。这个梦从斯诺的书中走来,在寒春最需要的时候向她发出邀请:来吧,这是一个值得人投入自己的地方,它会让你找到期待中的真理。

于是她真的去做了,离开家,离开美国,离开核物理研究,来到遥远的中国。因为这片贫瘠的黄土地上有她重新构筑的梦想,对她来说是一个寄托着真理希望的中国梦。

有些难以置信不是吗?听起来就像小说里的传奇故事,但这并不是传奇,无数的国际友人来到中国,参与到这场革命中来。不仅如此,神话般的中国革命还给那些将双脚踏上这片土地的人们一个比梦更让人着迷的印象。是黄土地,还是八角帽?韩丁来了一次,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

或许是因为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奇迹让人无法不为之震撼。那些来自社会最底层的战士面对敌人的围追堵截,面对饥饿、疾病、严寒以及难以想象的艰难环境,跟着共产党,以超人的毅力和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横跨大半个中国,开始了中国抗日革命战争的新阶段。而那时那地,完成了长征这一“不可能任务”的人们就站在面前,穿着粗布蓝灰军装,带着憨厚的微笑。

这群人,不仅深深吸引了哥哥韩丁,也征服了寒春。不知当他们面对面地见到红军战士时会有怎样的反应,当他们亲眼见到周恩来,当他们的双手与毛泽东紧紧相握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心情?

感觉到一阵激动,思绪也跟着变得更加活跃起来。

至于阳早,他带着对斯诺书中景象的向往,想着好友比尔的介绍,怀着热切的期盼开始了中国之行。可当他来到中国第一大城市上海时,那里的情况给了他巨大的刺激:南京路上灯火辉煌,富豪们在陈设奢华的各大商家酒店里购物、豪饮。十里洋场的黄浦江外滩,英、法租界地活跃着西服革履大腹便便的白种人大亨,穿金戴银炫耀名贵首饰的贵妇人、娇小姐。美国大兵开着吉普车在马路上耀武扬威,穿着美制军服的国民党士兵一队队在狭窄的商埠区行进,普通市民百姓小心翼翼地躲开,深恐避之不及而招来兵痞子们的臭骂和殴打。

在另一边,穷人们在凄风冷雨中伸出冻得瑟瑟发抖的手向路人乞讨,沿街到处是拿着破碗乞讨的流浪者,无论是双目失明的老人,缺胳膊短腿的残疾人,还是孤儿寡母的穷困者,他们身体孱弱,面黄肌瘦,步履蹒跚,仿佛下一秒钟就要跌倒在街道上再也不会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