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檀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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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流觞

沫黎刚在悦来客栈住下的时候,便收到了青女的飞鸽传书。“聚欢楼见。青女字。”

青女也来杨城了,这下爹爹可要看牢了。杨城帅哥比比皆是。古人诚不欺我。今日沫黎行至杨城集市时,左见帅哥,右逢美女。还真是一个山美水美人更美的好地方啊!

杨城的山水养人,沫黎决定多住上几天。

“哎哟。”沫黎一时不察竟撞了人。沫黎连忙回过头来,见那人一如当初的自己瘫软在街头,忙道歉:“对不起,公子。我没有看见你。”然后踏前几步,将男子扶起。

沫黎触及男子的时候,却发现他软若无骨,手腕竟然像是一团肉泥,摸不到骨头!怎么会这样?没有骨头,沫黎不信,又重重的捏了一把。全然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教训。

“没事,没事。”男子疾呼没事,然后慌忙挣脱开沫黎扶他的手,退后几步,继续道:“姑娘也是无意。先行告辞了。”至始至终,男子都没有抬头。沫黎只能看见他一弯浅眉,似乎凝聚着淡淡的忧伤,飘荡在落寞的尘埃中。

沫黎心生不忍,见那男子离去。抢白道:“公子,请问你得了什么病?”沫黎肯定这男子一定是有病的,常人的骨不会软成那般模样,不是有病,就是中毒了。反正,就是不正常!

男子直立立停下来,头也不回。声音变得寒陌。“我没有病,姑娘多虑了。告辞。”然后他一改之前微显佝偻的模样,就以刚才的姿势消失在沫黎的眼前。他消失的很快,很难想象骨头软成那般模样的人,却走的那样快!

“真倔!”沫黎丢下这句话,便扬镳而去。既然人家都说没有病了,还好意思死皮赖脸的跟他说我可一治吗!

可是刚走几步,沫黎就后悔了。若是自己没有看到,她可以不管。但是她看到了啊!那男子分明有病或者中了毒。沫黎连忙回头,企图从人群中再找到那个人影,但是,已惘然。

沫黎落寞的回转过头,这种怅然若失的心情一直围绕着她。她的脑海中始终不能剔除那瘦瘦弱弱的身影,那样直立着行走,该是需要多大的意念啊!这男子到底遭遇到过什么?为什么会那样奇怪?

沫黎一直为这事儿纠结,所以用餐时心不在焉。“小姐,你在想什么呢,一个晚上心不在焉的?”青女给沫黎夹了一箸红烧肉,关切的问道。

沫黎摇了摇头,“没什么。”接过红烧肉,再也不说话了。

青女心想,该不是遇上了令沫黎心动的男子吧!沫黎害起了相思病。也不知是谁这么好运,叫她家小姐看上?可惜自己是来这边办事的,过了今晚就要回家,不然还可以帮着参谋参谋。青女又摇了摇头,还是让他们自己自由发展吧。自己横插一脚,算什么事儿嘛!

青女端起茶杯呷一口茶,道:“我今晚就走。”

“这么急?”沫黎疑问道。恰好一股呛人的气流顺着嘴向下滑。“咳咳。”引得沫黎一阵咳嗽。

青女连忙递过来一杯水,“看你急的!现在好了。”青女这样说,绝不是嘲笑。青女一湾秋水里流出母亲般的光辉。

沫黎吓了一跳,母亲!

她虽然希望爹爹和青女成亲,但是她没想想过让青女做她的继母。今日却莫名其妙的冒出了这个词!沫黎觉得有些诡异。

青女淡然一笑,“小姐,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青女回去了。”然后起身离去。

沫黎还是在那句母亲的震惊里游荡,以至于青女什么时候走的,沫黎都忘记了。

正准备离开时,一声男子的高亢声音如平地起惊雷,骤然响起。“你给我回去!”吓得沫黎手中的杯子都掉在在地上,碎了。沫黎掀开帘子,出了厢房。

是他!沫黎一眼辨认出了他!

他仍旧低垂着头,一双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打圈。一瀑青丝流泻下来。另一绺发丝却被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紧紧的抓住,拉得老长。男子的脸颊红扑扑的,却是异样的红。即使男子遭遇了这样的虐待,他依旧不吭声。一派旁若无人的自顾自的低垂着头,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耐的神色。全然不似被虐待的样子!

沫黎顿时义愤填膺,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我看你这个猪头猪脑、肠肥脑满、鹤发鸡皮 、面目可憎的老爷爷是嫉妒人家公子生的眉清目秀、美如冠玉,文质彬彬、风度翩翩。”沫黎是极力搜刮自己脑子里的成语才完成了这一高难度口技。

显然那中年男子被激恼了,一双如闪电的眼睛直射向沫黎。然后加大自己眼神的力度,越压越小,却真如一道闪电射击过来。沫黎浑身一颤,后道:“别以为你的眼睛可以杀死人!”

那中年男子顿时笑了,“小姑娘,你还是不要管闲事的好!不然累及无辜,别说在下不怜香惜玉!”

“哼,”沫黎冷哼一声,却也不多做解释。疾步走进白衣男子,一把抓住了他,决起而飞。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刚才那个还神气的男子一下子焉了气,呆滞的看着远去的身影,自知望尘莫及。喟叹一声,人自散去。

沫黎看着挨着桌边坐着的白衣男子,烛火如豆,在无声的跳跃,屋子里时暗时明,连那男子都在黑暗和光明中跳跃。沫黎一直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观察着他。男子依旧没有抬头。低垂着。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任由别人提线的木偶。

夜更深了,沫黎实在支撑不住。便道:“我们睡觉吧。”

这时的男子像是如梦初醒,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琉璃目芳华无限,但是倾泻出来的只是木然。木然。无喜无悲,无笑无泪。然后麻木的开始宽衣解带。他并不是只将外衣脱掉,就连里面的亵衣他也开始解带了。不多时,男子白皙的胸膛露了出来。

沫黎脸上一红。慌忙从座椅上跳起来,然后忙转过身去,大声呵斥:“你干嘛啊?”

男子终于开口说话,轻蔑的笑开,“你救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沫黎莫名其妙,“你神经病啊!我是看你可怜,才救你的!”为什么这个人把所有的人都想的那么不堪!

男子的眼睛里跳跃出渗人的悲色,“可怜?”然后眸光暗转,浸出一抹血红,“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沫黎的心突兀着疼了,这般倔强的男子,任谁都会心疼的!“可是,你需要帮助,不是吗?”沫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包含爱意。

男子一怔,道:“不,我不需要。”男子吐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的寂寞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他。

这个男子,和当初的青女,何其相似!

青女说,因为不想一个人受罚,所以一直忍受着拳打脚踢,所以一直不肯逃走。因为,她怕。她怕全世界与她为敌。她怕全世界都嘲笑她,唾弃她。还怕自己一个人漠然的忍受那一汪不起波澜的寂寞深水。

面前这个男子,他说他不需要帮助,可是脸上的表情鲜明的是寂寞。一个与寂寞为邻的男子,令人有一种好想保护的冲动。沫黎走近男子,一把握住了他欲退缩回去的手。眼神专注和真挚的看着他:“我会陪你!直到你接受这个世界。”

显然,男子震惊了。或许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他开始泪流满面。他的泪水流的好快,好像很久没有流过泪了,哗啦啦像下雨一般,鼻青脸肿和着满脸的泪水,他的脸都成了调色盘了。

呵呵,男子哭过后,又开始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泪还在大滴大滴的掉。然后他抹了泪,郑重其事的告诉沫黎,他叫流觞。可是等他将泪流完,笑容凝的时候,他又恢复了最初的,漠然。

沫黎一笑,她知道,至少男子的心结松动了一些。她会带着他,真的,直到他接受了这个世界,为止。沫黎不知道的是,在烛光下的她像一个观音一般,面目慈祥,言语常笑。流觞看呆了观音,或许她真的是自己的观音,守护神。

“沫黎,你会让他一直呆在你身边吗?”上官荀问出了这句话,连忙的会意了其中的意思,他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小媳妇了。这话,带着明显的醋意。

沫黎轻呵呵一笑,“我会一直在他身边,直到他接受了这个世界。”沫黎说这句话的时候,缀满光亮的眸子越发的熠熠生辉,当初上官荀,就是为这双眸子吸引。沫黎故意说的暧昧,好让上官荀误会。这样,或许上官荀便能看见自己的心了。青女说,一个人若是喜欢另一个人,却不表白,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人刺激他。

果然,上官荀的眸光黯淡了。只是,他一动不动,不再言语。

沫黎顿觉无趣,明知故问道:“你怎么又出现在这儿了啊?”

上官荀一笑,“我嗅到了檀香的味道。”沫黎几乎忘了,自己切开檀香的时候,那股异香就会飘散出来,常人闻不到,上官荀是守木人,自然会闻到。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了言语。他们却忽视了床上已经醒了的流觞。

流觞知道沫黎的行李中藏了个神奇的宝贝,因为它治好了流觞的软骨。沫黎没有说,流觞也没有问。流觞不知道那宝贝沫黎是从何处得来,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功效。

流觞心中有个伤口,沫黎不去触及,但是流觞自己怎能忘记?他自己都不记得那种日子是从何时开始的。仿佛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过着那样的生活。成为达官显贵人家的禁裔。他都不知道辗转了几次了,才流落到上一任主人手中。他们给他喂食了一种软骨的毒药,这种毒药让他失去了力量,全身软绵绵的。如若无骨。

沫黎说,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时,流觞震惊了一下。他何时被人这样在乎过,即使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流觞冰冷的心还是和缓了一下子。但是,他害怕,越是品尝到一点的温情,就越是渴望的越多。既然只是萍水相逢,就萍水相逢吧。所以他以那么凌厉的语言回了她话,然后直立着身子,离开。

一路走去,步步皆疼。

他还是硬撑着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遇见她。而且是在同一天。

那天晚上,他陪着主人去聚欢楼用餐。不知主人是因为什么,心情很糟糕。流觞递过一杯茶,不小心洒了。主人开始向他发难。就是沫黎进来时看到的一幕。

“我看你这个猪头猪脑、肠肥脑满、鹤发鸡皮 、面目可憎的老爷爷是嫉妒人家公子生的眉清目秀、美如冠玉,文质彬彬、风度翩翩。”沫黎一声夺人,清亮的声音横贯聚欢楼。听着声音,流觞已经知晓是她了。那个撞到他,然后问他你是不是有病的女子。她的声音是如此的清亮,像一眼甘泉一般,缓缓地注入他的心间。

流觞没有抬头,他怕又是一场萍水相逢。既是萍水相逢,又何必记得。所以,他并不抬头。

流觞没有想到,沫黎竟然会带他离开。离开一直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啊,于沫黎,轻而易举的办到。

流觞以为,他们自此会永远在一起。可是偏偏多了个他。

流觞服药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面就站定了另外一个男子。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和阳光一样。他和沫黎有说有笑。只是他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因为他所有可以活动的器官都用在了沫黎那张灿烂的笑脸上,包括听觉。

他是在后来,无意间,得知男子的名字的,上官荀。流觞知道,沫黎是故意让上官荀知道他们的下落的。每次给人服完紫檀木屑,上官荀无一例外的前来。只是那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也不是纯粹的离开。沫黎只是易容了一下子,还是在上官荀面前蹦来跳去。只是不是上官荀知道否。沫黎,终究不是于他一人。

“小姑娘,来碗茶!”上官荀一进茶棚,见不远处的小姑娘正在替别人斟茶递水,便要了一碗茶。天气越发的炎热了。上官荀刚从邓家村出来,这四周荒无人烟,远远的就只有一座矮小的茶棚伫立着。上官荀实在是又渴又饿,便向着茶棚走来。

小姑娘上前斟茶的时候,上官荀又要了几个馒头,半斤牛肉。

“好嘞。”小姑娘脆生生接道,随即脚底抹油般跑进茶棚里室,向流觞道:“流觞,馒头,牛肉!”

沫黎接过了牛肉和馒头便跑了出去。

“客官,您的牛肉和馒头来了。”沫黎将托盘放到桌上,对着上官荀浅浅一笑,随后慢吞吞的离开,她所想的,只是让他吃好喝足而已。

沫黎坐在离上官荀不远的地方,观察着上官荀吃东西。上官荀吃东西的时候,完全不似山野村夫。沫黎听见上官荀对那官家小姐说,在下乃山野村夫,实在不门当户对。在沫黎看来,这全是瞎诌的。有山野村夫那样优雅的喝水,那样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咳咳”大概是水喝急了,上官荀被呛到。沫黎立马起身,奔自上官荀面前,道:“小心点。”然后又在他后背轻拍。待动作落定了,沫黎才知道自己是不是关心过头了?若是他有所察觉,怎么办?于是,撤回了手,笑呵呵解释道:“客官可要小心点哦。”然后讪讪退去。

上官荀自然是莫名其妙,这茶棚里的小姑娘是不是关心过头了?想到周围并无人烟,邓家村的人又说沫黎没有离开多久,应该走不远,会不会也在这儿歇过脚。于是问道:“小姑娘,向你打听个事儿!”

沫黎连忙过来,问的虔诚,“客官,什么事儿?”

“你这儿是否来过一男一女,女的很漂亮,男的也不错。男的大概比女的高一个头。”

沫黎状似回忆,然后欣喜道:“客官,你问对人了,还真来过。往那边去了。”

上官荀起身道谢,“谢谢姑娘相告。告辞。”

沫黎羞涩开口,“冒昧一句,你找他们做什么?”

这次上官荀没有有问必答了。笑嘻嘻道:“小姑娘知道那么多,不好哦。”然后提着行李离去。

待上官荀不见,沫黎进了里棚,对着流觞道:“我们也走吧。”想不到上官荀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