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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雪天过定西

出兰州,雪已经是漫天飞卷。昨天还黄中带绿的树叶似乎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只有树枝无处可去,哪怕雪变成冰垂在上面也只能坚持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全无预兆。

回家吧。不管外面的雪有多大,家是要回的。幸好高速没有封闭,但能见度实在太差。车窗前一片片的雪在打旋然后再堆起,刮雨器已经不起作用。“燕山雪花大如席”,突然记起这么一句。是,今天的雪已经不能用轻盈柔和来形容,而是来得猛,来得急,夹杂着风,可以说是铺天盖地了。

如蜗牛般走,到了定西,雪太大不能走了。索性走到车外,看看吧。很多次经过定西,来往的时候总是瞅着两边的山要不发呆,要不就想心事。定西苦甲天下,两边的山除了灰和黄外,再没有多少颜色。即使人工栽植的树带点绿意,但也如回光返照一般,过不了几天就干枯然后消失。看着这样的景色,人的心里是不会舒服的。所以,一到定西我就想睡觉,但总是睡不着,就只能看这或许千年不变的干和黄了。

但是下雪了一切就都变了。原来黄的坡、深的沟、枯死的树都不见了,都陷在大雪的怀里,无从分辨。曾多少次刺激我的一道道伤痕般裸露的沟壑,连同它们所带给我的对这片土地的苦难碰撞都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整个世界的朴素,应该是朴素吧。我的心终于可以在这个雪天得到一时的平静了。那就再走走吧,和这片土地一起感受这久违的湿润,还有片刻的柔和吧。我知道,过不了多久,这片土地还会像生存在她怀里的人一样瘦削、立起而又干渴。但毕竟这时候,人的心是湿润的,梦里是有水的吧。

走着看着,雪密密麻麻地跟着,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村庄,都只剩下了轮廓,世界是混浊的,我的心也是纷乱的。小时候过定西,常会看到毛驴身上驮着两个笨重的罐或壶,听人说是从很远的地方驮水吃。一次,真切地看到几十个人、几十个桶,围着一眼泉在等水。那是什么水啊,应该说是稀泥更恰当。上学时,定西的同学说他小时候放牧,会从马踏的坑里找雨水喝的经历我至今也没忘。现在或许好点了,有雨水集流工程,可以把雨水集中到水窖再用。这场雪我想也能化成不少水吧?心里虽然有点安慰但似乎总不是味道。

突然在崖下看到了水,清澈的水,准确地说是一湖水。怎么可能?我下意识地问自己。雪在水面无法成雪,风过水面不成为风,水上没有雪,没有风,有的就是水。多次过往,我怎么就没见呢?

我看了看。原来是一条深沟,沟口山体滑坡堆成墙,就把下的雨水围了起来,时间长了,就成了一湖水。还是下去到跟前看看吧,下沟再爬点坡就到了水边。水的边上有个阀门使我惊奇,我想找出答案。沿水走了几百米,一个硕大的塑料温棚藏在雪里,不仔细看怎么也看不见。我感觉棚和水有着必然的联系,但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雪没有停,但还是要赶路。快出定西的时候碰见一个放羊的人,遂停车探问。老人说那个棚里种着西瓜,水是从湖里引的,是滴灌。我问开年水没了怎么办?老人答水没了西瓜就熟了。老人钻人雪雾,只有隐隐约约唤羊的吆喝声还在响起。

看来我是多心了,也小看了这片土地。其实这个地方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苦,那么轻任摆布。有了梦,没有水没有树又有什么可怕的?

归家的时候,已经是灯火通明了。风雪我夜归,那个放羊的老人也回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