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盛世绝宠:霸上完美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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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凤凰埙

韶光闻之,不由得一阵向往。

“明日卯时三刻,微臣在宣武门恭候公主大驾。”

“好,一言为定!”久居深宫,只能靠王碧君与裴沧水的介绍来想象外面的世界,韶光对明日之行兴奋不已。

见韶光一脸激动,奚原的心中也荡漾起了一层温柔的涟漪。

第二日。

奚原一袭深色便衣如一杆劲松般挺立在宫门口,像是第一次恋爱约会一般,手心紧张地有点冒汗,一向冷静自持的他,频频朝宫内张望。

卯时三刻已到,韶光一身赤色五重华服,服上以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与富丽堂皇的牡丹,她坐在轿撵上,由几个太监抬着缓缓走过来。只见她面上妆容精致,垂云夺月髻上细碎的金饰耀眼逼人,在她身后,是人数众多的仪仗队,绵长迤逦。

奚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复杂滋味,是啊,她是温懿公主,自己怎能奢望能与她像是普通人一样单独相处呢?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衣食住行皆是按照公主的品秩来安排的。

见奚原依言等在那里,韶光不由得笑了起来,命令步辇停下,拖着曳地华服端庄地朝这边走来:“奚将军久等了,本宫已经命人备好了官轿,对了,要不要命人要鹳山的游客清空?”

“殿下,赏景同时也是赏人,若无这热闹人群,怎能体会这热闹春意?”奚原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殿下自幼便高高在上,只是郊游并非巡视疆土,若是殿下带着一队仪仗去,人人诚惶诚恐,殿下怕也会失了赏景之心。”

“奚将军所言甚是,是本宫思虑不周,”韶光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不用再跟着本宫了。”

“可是公主,您乃金枝玉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周危矣啊。”蔓菁苦口婆心地劝道。

“蔓菁多虑了,有奚将军在,本宫怎会出事?若是父皇问起来了,你便如此跟他回禀,明白吗?”

“这……”蔓菁犹豫了一下,见韶光态度坚决,只好点头与其他人一起退了下去。

“这下总可以了吧?”见周围的人走的干干净净,一股新鲜感涌上韶光的心头。

“可否请殿下换身衣服?山路崎岖,没有步撵可以上去,殿下若是穿着这身衣服,怕是行动不便。”

“可是我所有的衣服都是这样的啊,”韶光茫然,“要不然去王府向碧君借一身衣服?不行不行,碧君忙着择婿呢,本宫怎么好意思去扰她的好事?那要怎么办呢?”

“时辰还早,若是殿下信得过微臣的话,不妨先去微臣府中坐坐,微臣命人去准备衣服。”私心里,他想与她多相处一会儿,做任何事,或者什么都不做,都可以。

“此计甚好,那就麻烦奚将军了。”韶光的脸上笑出两个可爱的梨涡,转身上了停在宣武门一侧的官轿。

路上的行人见是两架官轿,纷纷避让开来,道路上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东二街的骁骑将军府。奚原命人赶紧去准备一些便服,而韶光则在府中转悠了起来。

“殿下怕是要等一会儿了,若是无聊,微臣可以陪殿下下一局棋。”奚原很怕韶光觉得与他相处很无聊,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眼前的人,他一举一动皆是小心翼翼,就怕他一句话不慎,便令她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从此不闻不问或者态度敷衍。

“下棋什么的多无聊啊,”韶光摇了摇头,“宫中日常,本宫日日找人下棋,或是看书、弹琴、画画度日,简直快闷出病了。好在有碧君与沧水哥哥时时入宫,本宫才不至于闷死在深宫大院。”

奚原一时语塞,想讨好眼前的人,却不知从何入手。

好在韶光很快便解了他的尴尬:“奚将军,听闻你年仅十岁便投笔从戎了,能跟我说说沙场上的一些事情吗?父皇好大喜功,跟本宫讲的那些峥嵘岁月不免言过其实,本宫要听真实的,你可不许捡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敷衍本宫。”

“这……殿下,沙场上太过血腥,实在是没什么可讲的啊。”奚原蹙眉,怕讲些血腥杀戮的事情,引得韶光害怕,从此对他敬而远之,这可就惨了。

“你就实话实说嘛,本宫真的很好奇。”韶光不依不饶地说道,声音里带着撒娇的软糯米,那副小女儿的神态,就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奚原硬着头皮,斟酌着语句,“十岁那年我刚入军营的时候……”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

韶光听的很认真,不时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听闻敌人残暴时大怒,知道我军大胜时手舞足蹈,不知不觉,她与奚原越坐越近,到最后,几乎是贴在他身边仰着脖子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都是敬仰和崇拜。

虽然这种敬仰和崇拜的眼神,他不知从多少士兵和百姓们眼中看到过了,可是当看到韶光露出这副神情,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舒坦和满足。

原来与自己爱慕的人分享自己成长的点滴,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十八年来,奚原从未像今天一样讲过这么多的话,也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开心。

她的笑或怒都是因为自己,这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原来,当他将她当做自己世界的中心时,自己也是希望她能将他当做世界的中心的。

哪怕只有一刻,也弥足珍贵。

当奚原终于挑着重点说完了这些年的军旅生活后,韶光叹了口气,心之向往:“奚将军的人生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旅程啊,本宫长这么大,过的都是波澜不惊的日子,如同一潭死水,好比清溪之******,你就是波澜壮阔的大海,我就是涓涓细流的清溪。这样想来,好像过去的十六年都白过了。”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殿下生来便养尊处优、高人一等,自是不必过这些颠沛流离的生活的。殿下生而高贵,自当享尽荣华富贵,便是沾了沾阳春水,那也是对殿下的亵渎。”奚原发自真心地说道,至少,他是希望她能够做一世天真无忧的公主的。

他之所以投笔从戎,就是因为看到了江山的风雨飘摇,他要为她守护这江山,用他的一世辛苦,换她永生笑颜。

“真的吗?”韶光撑着下巴,玩着茶杯的杯盖,垂下眼睫毛,“可是有时候我在想,我也就是运气好些罢了,要是投身在清苦之家,那么被纳作小妾、卖作丫鬟,那也是极有可能的。女子在这个世上,终是处于弱势地位的,说到底,这还是男人的天下。”

“殿下多虑了,殿下生而高贵,自然是万众臣服。殿下,微臣已经说了这些年在沙场上的经历了,殿下可有兴趣跟微臣分享一下殿下在宫中的经历?”

“本宫在宫中,哪有在宫外来得精彩?宫中多得是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不过这些龌龊的事情,本宫只是偶尔会从宫女们的口中听到。父皇的那些妃子们成日里忙着争宠,不过她们不敢招惹本宫的。有时候本宫倒是庆幸,皇帝的女儿,天下哪有男人敢欺负?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韶光笑了笑,“本宫有两个好朋友,沧水哥哥和碧君,都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与沧水哥哥认识的了,他对我可好了……”

听韶光讲着她这些年的经历,奚原很认真,听到她讲她与碧君之间的友谊时,他感到一阵放心,这个女孩这么多年至少不是孤独的。听到她讲她与裴沧水之间的趣事时,奚原的心中颇不是滋味,明明在心中无数次的告诉自己,犯不着吃醋的。

可是看到她笑的那么开心,自己的心中却是闷闷的难过。

韶光讲完后,正端起茶杯喝茶,骁骑将军府中的侍女也已经将衣服准备好了。

韶光便随侍女们换衣服去了。

北方的四月,阳光非常好,民间的春衫大多由轻纱制成,迎风迈步,飘飘欲仙。侍女们拆了韶光头上精致的垂云夺月髻,给她梳了一个灵动的望仙髻,只在发髻上别了一朵小巧的芙蓉绢花,再插上了几只雕刻成碧叶模样的翡翠簪。

一袭胭脂红色素雅罗裙穿在她身上,整个人雅致如兰,浑身都弥漫着一股仙气。

当她随着侍女走出房间的时候,奚原一回眸,呆在了那里。

烟柳下的女子,在漫天的阳光和飞絮中,如梦似幻,只见她微微抬起睫毛,琉璃般的瞳孔中倒影出他的样子,唇边泛起一抹涟漪般旖旎动人的浅笑,微风拂过,轻纱飞舞,她一步步朝他走来,仿佛每一步,都能开出一朵莲花。

这一刻,他觉得,世间万物,都是为她而生。

“奚将军所言甚是,本宫觉得这身衣服甚合我心。从前还不觉得,穿上这身衣服便发觉那层层的宫装是多么厚重,人说本宫端庄优雅,其实本宫只是衣服太厚重了,走得慢而已。”

奚原因她的自我娱乐而笑出声来,越发觉得她可爱。

“殿下天人之姿,穿什么都好看。”他拿过一旁侍女端在盘中的轻纱,蒙在她的脸上,“这样更为稳妥。”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只是指腹满是常年练剑造成的粗糙的厚茧,当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的时候,她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烫了起来,心跳也像是跳到了嗓子眼。

直到他离开她的身前,她还是能听得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以至于,她都忘了去问,为什么要让她带上面纱。

“殿下,一会儿殿下可能要受苦了,因为这鹳山崎岖难行,微臣恐怕……”

“放心吧,奚将军,本宫虽说是闺阁女子,这些年在父皇的教导下,也是做过一些强身健体的运动的,本宫能骑能射呢!”韶光有些小自豪地说,虽然对她而言,她骑得动的,不是小马驹就是老马。

射箭什么的,也从来没有射中过箭靶子。

奚原低头笑了笑。

“奚将军笑什么,本宫金口玉言,句句属实。”

“殿下,咱们这便出发吧。”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城郊的鹳山,今日幸好不是初一十五,来鹳山山顶的寺庙上香的人并不多。

一下了马车,入眼的便是似锦般的芙蓉花,芙蓉花与石榴花一样,花开的不大,而且绿叶较多,可谓是万绿从中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韶光的身体底子虽说比一般的闺阁女子要强些,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没爬到半山腰,便气喘吁吁地,不顾形象地倒在花丛中,不愿起身。

“殿下,上山的路还很长,不如让微臣服劳,背着殿下上去吧。”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韶光皱了皱眉。

“殿下与微臣分属君臣,君臣之间的相处便超越了男女之间,殿下放心,微臣只是单纯地想为公主效劳而已,并无其他的心思。”

“也对,本宫是君,你是臣,臣背君,好像没什么大不了。”韶光被绕进去了,从花丛中爬了起来。

奚原小心翼翼地将她背在背上,仿佛背起了他的整个世界。

韶光此时有些迷迷糊糊的:“奇怪,本宫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啊……本宫与沧水哥哥也是分属君臣,可沧水哥哥都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啊……”

奚原一听,心中不禁开心了几分,她与裴沧水只见清清白白,裴沧水恪守君臣之礼不曾逾越雷池半步,而韶光又是个懵懂的少女,若自己用点心,说不定他的韶光还会回来的。

韶光喜欢摘花,这山上的花草又多,她便一路走一路摘,一路摘一路往自己头上戴,自己头上戴满了,又往奚原的头上插去。

奚原尴尬不已,想要躲避,可是看到她笑的那么开心的样子,又硬生生忍住了动作,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她开心便好。

奚原背着她走了一路,她便跳了下来,在山路上奔奔跳跳的。远近的山路上没有一个人,韶光从未感觉如此自由自在,像是飞在天空中的一只鸟儿似地,无拘无束。

她时而吟诗,时而唱歌,时而欢笑,她的裙角飞扬在半空中,她的笑靥里洒满了阳光。

于是奚原也感到很开心,很幸福,陪着她一起疯闹。韶光学识渊博,出口成章。知道奚原只念了三年书便参军了之后,不停地刁难他,随手指着路边的景物出一些对子喊他来对。

奚原自是抓耳挠腮,一个都对不出,韶光便哈哈大笑,奚原有些尴尬,可是看到她开心,她便也快乐。

韶光说道:“奚将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看吧,带兵打仗我一窍不通,可是吟诗作对你未必如我,这就叫**************!”

“殿下所言甚是。”

韶光唱了首清平乐,宫中的调子皆是华丽旖旎,由她唱出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丽感。唱完后,她有些洋洋自得:“奚将军,本宫唱歌好听吧?本宫在宫中甚少唱歌,父皇说,歌舞乃是妓子伶人才学的东西,本宫身份高贵,不能唱歌不能跳舞,这不成体统,有失身份。可是本宫觉得,歌舞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东西啊,它能够令人快乐,奚将军,听本宫唱歌你觉得快乐吗?”

“快乐。”奚原发自内心的微笑。

“那奚将军也给我唱首歌吧。”

“这……边疆的号子粗犷沉郁,殿下怕是不爱听。”奚原犹豫道。

“无妨,天下间的音乐都是相通的,只要入情入境,那便都是极好的。”

见她执意如此,奚原只好忐忑地撒开嗓子唱了起来。

他唱的是一手羯戎族的曲子,歌词韶光听不懂,只是在这其中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哀,那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生离死别的大悲。

“奚将军,”听他唱完后,韶光叹了口气道,“古人又云,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就算苛捐杂税猛如虎,也好过颠沛流离生如浮萍。只有在太平盛世里,人们才能安居乐业。所以,奚将军,本宫想拜托你,既然你有这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能力,那便用这能力来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吧,不求名留青史,只求对得起自己的生命。”

“公主的意思是,让微臣一统山河,打下羯戎族与塔塔族,并入大周的舆图?”

“本宫确有此意,希望奚将军能好好考虑。”

此时的韶光单纯无比,于她而言,打仗胜利只是一个结果,死了多少人,也只是个数目。

她不曾上过战场,并不了解战场的血腥残忍,一统天下或许真的很宏伟,说出来也很动听,但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争的胜利,代价都是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帝王身居高位,回望皇宫绣成堆,不见百姓血泪悲。

奚原成长于战场,更能理解战争的残酷,私下里,他是不希望再有战争的,这样百姓也不会流离失所。每一个战士都有关心他的亲人爱人,可是一旦站到了沙场上,所有人都成了蝇营狗苟的蝼蚁,他们存在的最后形态,便是马革裹尸,任那尸体被漫天的黄沙所掩埋,渐渐地风蚀成一堆无望的白骨。

在西北的古战场,每一夜,他能听到的不仅是思乡的吹埙声,悠长悲怆的奠歌声,还有阵阵的鬼哭声。

入了战场之后,他开始相信人死后是会变成鬼的,他曾无数次的看到,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半夜的沙场上,有阴兵在操练。

有些人死了,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依旧怀着满腔的报国热血,日日以打败敌人为目标而不懈奋斗着。

可此刻,韶光满怀期冀地看着他,他竟然说不出半个不字。

便是为她入魔都愿意,何况是为她打仗?罢了罢了,便让他来背负所有血腥,让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干净光明。

他半跪在地,握拳垂首,听到自己一字一句的郑重承诺:“微臣定不负殿下厚望!”

韶光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将他扶了起来:“奚将军不必多礼,有你这句话,本宫放心多了。”

两人终于爬到了山顶,韶光第一次见到如此繁盛的桃花,几乎开满了整个山顶,她不禁喜上眉梢,在桃林间肆意地奔跑着,不时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奚原坐在桃花掩映间的一个凉亭中,冷然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眼中都是她快乐的身影。

奚原的对面,坐着一个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江湖道士,道士的旁边斜斜的竖着一个旗子,旗子上写着几个大字:一眼观乾坤,钱半仙。

那道士拾起一颗黑色的棋子放入一旁竹编的棋篓中,此刻,棋盘上的黑子已成颓势,想要挽回败局怕是要颇费一番功夫了。

“小友可有兴趣与老夫对弈一局?”

“不好意思,在下自知棋艺拙劣,便不扫老先生的兴致了。”奚原的全副心思都在韶光身上,因此不假思索地便拒绝了。

那钱半仙呵呵笑了起来,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韶光:“此女确实是天下罕见的美人,但小友可曾听过一句话,美人乡,英雄冢。小友将来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若是执着于儿女情长,最后怕是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凄凉下场,甚至会违了天道啊。”

“老先生何意?”奚原蹙眉,看着眼前穿着一声脏兮兮衣服的陌生道士。

钱半仙捻了捻胡须,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老夫奉劝小友一句,切勿招惹此女。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留不住啊。老夫一见此女便知,她生而高贵,却下场凄惨,一生向善,却为善不容,明为天女命格,却错生时代。若是你执意纠缠,只怕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一派胡言!”奚原的眼中已是一派冷凝之色,拍桌而起,朝远处的韶光走去。

此刻,韶光正拘着地上一朵大大的蒲公英吹着,一阵风吹来,落英缤纷,使得这里恍若仙境一般,花瓣雨下的她表情纯真又无辜,可爱到令人心怜。

他的心柔软成一片,刚刚那钱半仙的话搅乱了他的心,他恨不得将她箍在怀里,捧在手心,为她遮风避雨,只要她不受到半点伤害。

“殿下,是时候离开了。”他上前一步,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因为紧张过度竟然逾越雷池的牵了她的手。

“现在就走吗?”韶光不解的睁大眼睛。

“对,断桥离此处较远,微臣陪殿下用完午膳后,便启程去断桥吧。”奚原急切地说道。

“为何这么匆匆忙忙?本宫觉得此处甚好,桃花流水自归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她吹完最后一朵蒲公英,又拘起一抹掉落的花瓣。

“好景只需心醉了便可,凡事都有个度,若是醉的过度,引得第二日一早头晕脑胀,反倒不愿再醉了。”

“奚将军言之有理。”韶光点点头,随他拉着手朝山下走去。

就在奚原路过桃花林的转角时,忽然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脏兮兮的道士站在那里,对他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那笑容中满是参透一切的悲悯和怅然。

奚原心中一紧,正想落荒而逃,却发现一阵风吹来,桃花瓣迷离了视线,再次定睛一看,凉亭中哪有道士的身影,只有桌上的一张棋盘,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他的幻觉。

他心凉如冰,面上一片苍白,韶光转头看向他:“奚将军,是否身体不适?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本宫送你回宫,让宫中的太医们给你瞧瞧吧。”

见韶光一脸紧张的样子,奚原好受了些,只是心中依然郁郁不安:“不必了,微臣身体并无大碍。更何况,今日本就是陪着公主来散心的,此时回宫,岂不扫兴。茶语有云:一期一会,错过这一次,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心境了。”

“奚将军所言甚是,那我们便赶紧下山吧,看完这鹳山桃花盛景,本宫更期待今夜的断桥残月了呢,”韶光脸上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奚将军,本宫觉得跟你相处很开心,你觉得呢?”

“臣之荣幸。”

“那从今日起,咱们便以你我相称吧,高山流水遇知音,此情此景,真当浮一大白,可惜本宫酒量甚浅,父皇也不喜欢我喝酒,一会儿到了山下茶肆,便以茶代酒,如何?”

韶光的笑容有着阳光般天然的感染力,在她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笑容下,奚原心底所有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在茶肆用过茶点后,两人回到京城,去了京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用了午膳,下午,别出心裁的奚原带她来到了迁客骚人们云集的一家书社。

这真是韶光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光,她一人力战群雄,写出的诗词歌赋无不清丽出尘。论学识渊博,场中众人谁人及得上从小饱读诗书的韶光?宫中的书房,各种经史子集浩如烟海,残本珍籍汗牛充栋,韶光从小在这方面的教育自然是高人一等。

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下离开后,韶光开心地大笑起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奚原也,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打败别人的滋味这么美妙。以前看到别人崇拜尊敬的目光,我知道,那只是碍于我的身份,如今看到他们因我的学识而崇拜我,我可真开心呀。”

“殿下本身就有很多闪光点,如同天边的星辰一般,岂是这些凡夫俗子可触及的?”

“眼看天色渐晚,咱们先去吃东西吧,我可真是迫不及待地要泛舟河上了呢。你都不知道,从我五岁有一次不慎落水后,父皇便再也不许我靠近池塘等地方了,每次我都只能远远地看着,上前一步,身边的宫女们都吓得半死,更遑论泛舟或者采莲了。我本以为,这一世我都与泛舟无缘了,奚原,谢谢你,你真乃我韶光的知音。”

用完晚膳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街上的夜市已经摆了起来,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韶光对一切都感到很新奇,一边走一边看一边问。

奚原孜孜不倦地向她解释着一路上她看到的一切,在一个制作精致手工艺乐器的摊子前,身为摊主的老婆婆笑道:“公子,给夫人买个乐器吧。”

奚原的心中微微一动,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感觉,甜蜜又酸涩。他爱的人,却是别人名义上的未婚妻。

“老婆婆,你误会了,我跟这位公子清清白白的呢。”韶光连忙解释道。

“喜欢这个吗?”奚原一眼便看中了最角落里摆放着的一个做成凤凰模样的埙,此凤凰埙虽是民间工艺,其工艺手法却颇有大家风范,凤凰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韶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一眼便被吸引住了,拿在手里舍不得放手。

奚原会心一笑,从钱袋里掏出银子,大方的以三倍的价钱付了钱,然后便牵着韶光的手离开了。

一路上,韶光都在把玩着手中的凤凰埙,对周遭的一切浑然失去了兴趣。

两人终于走到了断桥边上,有船夫在大声喊着:“租船咯!租船咯!客官可要摆渡?”

韶光新奇地抬起头来,挑了一艘小船,与奚原坐在船头,看小舟在竹竿的滑动下,慢慢远去。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这江上景色,真是美不胜收。

见远近有人吹洞箫者,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韶光蹙眉:“我不喜欢这样的曲子,曲调太过悲伤。”

奚原喟叹,大抵世道,便是如此艰辛,只是自己怎好与她言明?

“我曾在书房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一本古籍,古籍上有一箫谱,说是能吹箫引凤,我一时兴起,便记下了箫铺,不知用着凤凰埙吹奏,效果如何。”韶光捧起凤凰埙放在唇边,轻轻吹奏。

只一个曲调,便如雏凤清鸣,渐渐地,去掉高亢起来,犹如一只凤凰渐渐地冲上云霄,俾睨于九天之上,受百鸟朝拜。

风渐渐的凛冽起来,云渐渐的如海涛般翻滚起来,鸣凤声却越发气势如虹,高处,是阵阵雷声,低处是阵阵松涛,天地间,只有它一人是万众敬仰的亮色……

无数的鸟儿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环绕着韶光飞舞着,口中发出各种清鸣声,与埙声和在一起,恍如仙乐。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韶光身上,或是痴迷、或是惊艳、或是赞叹……

曲罢,群鸟久久不散,乖顺而服帖地蹭在韶光身边。

韶光摸了摸一只白鹭的脑袋,犹自不满足地说道:“不是说这曲子能引来凤凰么?凤凰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傻瓜,所谓百鸟朝凤,你就是那只尊贵的凤凰啊,奚原在心中说道。

见不少小舟都朝这边划过来了,奚原心中闪过一抹紧张。韶光金枝玉叶的,若是被这些人冲撞了可就不好了。

“殿下,天色已晚,微臣送殿下回宫吧。”奚原赶紧说道。

“为什么?我们才来一小会儿,本宫还没尽兴呢。”韶光撅嘴道。

“殿下,本来今日微臣带殿下来泛舟河上,便是有违宫制,此时宫中只怕已经过了门禁了吧,微臣逾制本罪该万死,若是让殿下太晚回宫引得皇上担心,更是罪加一等,微臣万死难辞其咎啊。”

“好吧,”韶光有些扫兴地叹了口气,“不过你说的也对,若是这次做得太过分了,下次想出宫就没那么容易了。”

奚原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命船家速速靠岸,唯恐那些人接近韶光。

等上了岸之后,韶光瞧了瞧身上的衣服:“奚将军,我恐怕得随你去一趟府中,父皇若是看到我穿着这身衣服,肯定会斥责我有失身份的。”

“殿下所言甚是。”奚原点了点头,扶着韶光上了停在岸边的轿子。

一路疾行,轿子穿过熙攘的人群,很快便停在了骁骑将军府门前,韶光下了轿子,随着侍女进房间换衣服。

韶光坐在铜镜前,摘下自己的面纱,等着侍女拿衣服给自己换的时候,突然铜镜中出现了一双手,那双手拿着一条白色的布巾,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死死地捂住了她的鼻子,她挣扎了起来,猛的吸入了一口气,那气味浓烈刺鼻,瞬间,她便昏迷了过去。

当她头晕脑胀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鼻端弥漫着一种浓烈的香味,她吸了几口,觉得甚至有些混乱,浑身都热了起来。

正当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粗绳给绑得死死的了,她想开口求救,可是嘴里也被塞上了碎布。

向来养尊处优的她顿时便慌乱了起来,急的泪水都快掉下来了。她明明记得她是让侍女给她拿换的衣服去了,为什么侍女回来之后会将她迷晕了捆绑起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奚原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他甩了甩脑袋,似乎有些不清醒,粗喘间,不知不觉也吸了几口也靡靡的香气。

多年征战沙场养成的敏锐嗅觉,让他瞬间便察觉到了危险。身体的明显变化告诉他,这熏香有问题。

他肯定是遭了别人的暗算了,头脑变得越发不清醒起来,他咬破舌尖,不让欲望主宰自己的理智。

韶光呜呜了几声,看到如此失常的奚原,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殿下,微臣给您解开绳子……”血腥味在口里弥漫开来,虚软的奚原倒在床边,挣扎着给她解着绳子。

韶光浑身燥热,眼里也是一片迷离之色,可是她却觉得很害怕,不停地挣扎着。

就在奚原解开绳子的那一刻,大门被狠狠地撞开了,禁卫军首领带着一拨人举着火把闯进来喝道:“大胆贼子,竟敢亵渎公主!来人啊,给我拿下!”

奚原头晕脑胀又浑身虚荣,几下便被他们抓住五花大绑了起来。

“给我压入天牢候审!”禁卫军首领大喝道。

“殿下受惊了,臣等护送殿下回宫。”禁卫军首领拿下韶光嘴里的碎布,半跪在地说道。

韶光满脸惊慌之色,泪水不停地滚落下来,吓得瑟瑟发抖。

韶华蹙眉,艰难地睁开眼睛,破旧的窗帘已经遮挡不住阳光了,刺眼的阳光令她的眼睛酸涩到流下几滴眼泪,这一夜的梦竟是如此漫长,以至于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喘了口气,旁边的柜子上还有昨晚喝剩的半杯水,她拿起杯子便一口气将半杯水灌了下去。心中的滋味复杂难言,她拢了拢纷乱的秀发,从床上下来开始洗脸漱口。

终于把凤凰埙还给了奚原,心愿已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居然感到有些怅然。

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与她一个处在云端,高高在上,一个处在凡间,命如蝼蚁,这样的她怎能奢望跟他有所交集。

醒醒吧,五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她举起一捧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拿上身份证,她下楼找到一个车票代售点,买了一张到深圳的车票。

这又是一段陌生的旅程,没办法,如今萧礼已经知道自己在长沙的住处,恐怕会纠缠不休,宾县这个地方,她以后也不能随便回来了。

至少在萧礼没有因为新鲜感淡去不再纠缠她之前,她不能回到宾县了。原谅她实在不敢再跟萧礼纠缠在一起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傻气和虚荣成为有钱人的玩物。

打了个电话给舅妈之后,她便收拾了东西踏上了新的旅程。

当拖着行李箱从深圳火车站出来的时候,韶华感到一阵茫然,不过长年独自生活的经历让她很快便找好了房子。

跟在长沙时差不多的简陋房子,还不足四平方米,可房价却要七百块钱一个月。深圳的消费比长沙要高一些,她想想钱包中所剩不多的钱,叹了口气。

这里是画家云集的大芬村,有中国第一油画村之称,是一个大型的国画、油画市场。

韶华租的地方离大芬村有些远,当她坐半个小时公交车来到大芬村的时候,对未来充满了茫然。

韶华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画画,在画画上面却非常有天赋。她捧着自己的几张油画和国画来到一个店铺里,朝老板展示了自己的画后,店家表示因为她不是有名气的画家,因为每张画的收购价格不会很高,但她可以试试看把画放在他的店中卖,他会按照每张画卖出的价格收百分之几的提成。

韶光现在急需钱,拒绝了老板的好意,将手中的几张画卖给了老板后,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