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la Provence
普罗旺斯午后时分的阳光，总是一天当中最柔软的。徐徐微风，不停地变换方向，带着淡淡的鸢尾花香，暖暖地掠过脸庞。鬓角的发丝被温柔地撩向耳后，时而调皮地钻进唇间的隙缝里。一些由石块堆砌而成的小作坊里，隐隐约约，飘出阵阵葡萄的香味，甜甜的在空气中漾开。经过的时候，犹如置身于红酒坛中，不禁让人觉得有些微醺。四周，蓝色的花海覆盖了整个地面，几条小径穿梭其中，上面铺满了矮矮的苔草，在橙色阳光下，青绿的耀目。
华理然拉着连雨晴的手，一路上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眼眶还有些红肿，但比起刚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
这3天来，她没怎么进食。华理然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哄她吃了许多有营养的小颗粒，吩咐明叔让自己的专属医生一直待命在老宅里，还雇佣了新的看护。
“你还好吗？”华理然轻声地问。一阵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密密的贴住半边脸颊。刘海裹住眼角，却无法掩盖眼眸中谜一般的蓝韵。
“嗯！”连雨晴抬起头，微笑着。身上的白色群纱随风飘曳起来。“你今天看起来好帅哦！这套白色礼服，很适合你！”说着，抽出被华理然一路握着的手，帮他整理起领口和从上衣口袋中露出的黑色丝绢来。
微微上翘的唇角始终没有改变角度。她看起来，的确是一副很快乐的样子。
华理然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知道，这份伪装是基于一个迫不得已的理由，而配合，则会是一条对两人来说最好的出路。但毫无意识的，他已经读解了连雨晴心里所有真实的情绪。
华理然苦笑起来，转头眺望着远处。
“你喜欢这里吗？”指着天空尽头的海平线，华理然淡淡地说。“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他低下头，轻轻抬起连雨晴的下巴，盯着她游走不定的黑色眼眸。“我一直希望能够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带你过来。所以，我选在了今天，在我们的婚礼之前。”
连雨晴一怔，目光终于停在华理然的脸上，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不禁咬起嘴唇。
“理然，我——”
根本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华理然轻轻地，将她的脸庞转向了身外的风景。
穿过花田之后，在平坦的山路尽头，是一片陡峭的悬崖。地上的苔草完全没有稀疏的迹象。接近崖边的路面上，野花缤纷，从苔草中探出头来，随着海风，轻轻摆动起身子，仿佛是在召唤人们的靠近，告诉他们，其实崖下，有着无限美景。
“好美！”连雨晴着迷地看着眼前如诗画般夺目的景色，感叹出声。
落差数十米的悬崖下，澈蓝的海水清透的如水晶一般。阳光璀璨似钻，随波轻舞在没有边际的海面上。白色沙砾铺满了整个海岸，连接着海边的小镇，那里的人们看起来悠闲和写意。
“你喜欢。对吧。”华理然回头望着连雨晴陶醉的侧脸，轻轻的将她扳向自己。连雨晴显得有些拘谨起来，脸颊上微微泛起红粉。
“理然……这样做真得好吗？我始终都觉得对你太不公平了！”连雨晴扯紧了华理然的衣袖。
“没有什么公平，或是不公平。”华理然拉下连雨晴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就算是对你，或是俊洋——”听到这个名字，连雨晴埋下头，华理然有些神伤的样子。“雨晴，不要因为你不爱我，而感到内疚。也不要因为你不爱我，而感到不自在。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单向的。我爱你，而你又在我身边，我就很幸福了。”华理然抬起连雨晴的脸，心疼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雨晴，你只要答应我，不要再折磨自己。想想你的母亲，她会为你所作的决定，而感到骄傲的。”
头顶上，隐约传来了飞机螺桨旋转的声音。
华理然忽然警觉起来，眼角的余光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他一把揽住连雨晴的腰，猛地拉进了怀里。
“理然，你——”连雨晴惊慌失措的看着华理然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两颊的红晕渐渐深了颜色。
“嘘——配合我一下。”华理然压低了声音，微温的呼吸停在连雨晴的鼻尖，她下意识的闭起了眼睛。
置于腰间的手腕又加大了力度，华理然俯下身子，吻上了连雨晴的薄唇。
“唔……”连雨晴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螺桨的声音越来越响，掀起一阵狂风，四周传来了沙沙的叶茎碰撞声。
从停稳的直升机上，上将在2名中校的掺扶下，走出了机舱。拒绝了随行带来的轮椅，拄着拐杖，直挺地站在离两人不远的树荫下，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缠绵的一幕，优雅的拍起手来。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笑声豪爽，中气十足。
听到上将发话，华理然终于松开了手。怀里的连雨晴还有些恍惚的模样，两颊的绯红蔓延到了耳根。华理然意犹未尽地抚弄起连雨晴的嘴唇，眼底闪烁着如童话般令人陶醉的蓝辉。连雨晴羞涩地将他的手推开，却又被趁势圈住了肩膀。
“上将大人，您怎么会来这儿？”一个完美的礼仪性微笑，华理然微仰着下巴，语气中，略带高傲。
上将在中校的护卫下，走近华理然的身边。
“哈哈哈哈，法兰西的土地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吗！”挥手让两名中校退避下去，上将把拐杖插进泥土里。虽然看起来没用什么力气，但拐杖尖端至少被埋进了10公分。他打量着华理然身边的连雨晴。“这位就是今天的新娘吧？”上将依然微笑着，柔和的眼神深处，有些让人觉得寒栗的东西。
感觉到连雨情的肩头细微的颤抖，华理然不禁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是的。上将大人。我很爱她，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能接受您垂青的理由。请您原谅。”华理然答得从容，虽然仍是一副高傲的口吻，却也不失礼节。
“好吧！既然事情是这样，那我也不便强求。只希望这不是你故意找来拒绝我的借口！”上将拍了拍华理然的肩膀，神情如慈父般温和。“走，我送你们下山！”说着，抓住了华理然的手臂，但被他冷冷的甩开了。两名中校显得有些激动，正想上前数落他身为后辈的无礼，却被上将用眼神制止住了。
华理然的表情出奇的冷漠。“不用了！明叔会来接我们。谢谢您的好意。”
注视着上将的反应，连雨情不禁有些担心。但似乎，他早已习惯被这样对待，轻叹一口气，转身坐上中校准备好的轮椅，离开了。
螺浆声越来越模糊，华理然仰着头，凝视着直升飞机渐远的身影。身后一阵徐风，撩起乌黑的发梢，像是故意要将他藏起来似的，裹住了整张脸庞。连雨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圈住自己肩头的手，渐渐变得冰凉。
“理然……”她轻抚他愈渐收紧的手指，却在碰触的瞬间，浑身一阵颤栗。
那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安静地溢出心底，却强烈地痛着。顺着指尖，连雨晴感觉到它正悄无声息地流入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团突如其来的浓雾，没有血腥的伤害，却让人感到迷失和孤独。
“对不起。”华理然回过神来。“我们下山吧。”他拉起她，向前跨出一步。
“你……还好吗？”连雨晴拉住了他。一种悲伤与悲伤之间的共鸣，让她觉得不安。她走到华理然的面前。
“我没事。”他立刻将头扭向了一边，拖着她的手，大步走在了下山的路上
连雨晴不敢出声，时而小跑地跟在身后。
华理然也不说一句话，始终没有再回过头来。
华家老宅
黑色加长劳斯莱斯缓缓的驶进华家老宅。穿过有些斑驳锈迹的深绿色铁门，几十名仆人整齐的站在宽敞的主道两侧，身体弯成漂亮的45 度角，等候主人的归宅。
道路尽头，是传承了几个世纪的城堡式建筑，也是华家的主宅。四周的庭园植被被整齐的修剪成形，纯白的大理石柱圈出几条笔直的小径，铺上了青色石砖，汇聚在喷水池旁。每当雨过天晴时，那里的天空，会出现圣洁的彩虹。
劳斯莱斯停在了主宅门前的石阶下，明叔和另一名随从分别走到了车子两侧。明叔使了个眼色，随从恭敬地退回了行列。拉开车门，华理然潇洒的迈出后座室，随后走到另一边，把连雨晴迎下了车。
大厅里正举办着酒宴。贵族，官僚，或是各界名人。大家身着正装，手里拿着盛满美酒的高脚杯。男人们为了开拓新的人脉，三两个聚在一起，相互交谈着。在各界中颇具影响力的领导人们，则是暗语着时下正火的商业机密，每个人都举止高雅，脸上洋溢着牲畜无害的笑容。年轻而又富有的少妇们，身裹经名家大师设计的新款裙装，胸口展露着婀娜的曲线，谈笑风生。上了年纪的夫人们，无不为子女物色起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来。手里的鹅毛扇摇个不停，看来，要把肥胖的身体硬塞进没有弹性的古典宫廷礼服里，还真是难为她们了。
明叔知道连雨晴并没有心理准备去应付这种场面，特别安排了一间不用通过大厅就能抵达的客室，带着两人悄悄的溜了进去。吩咐几名随从守在外面，轻轻地关上了门。
这里的一切对于连雨晴来说都是陌生的，她有些心虚地抓住了华理然的衣袖。
“理然，那些是？”
华理然握住她的手，“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客人。不要担心。”他安慰着。
“Prince 的婚礼，是让各界要人们关心的大事。这次因为考虑到种种因素，阵容已经缩到了最小。”明叔在一旁，微微俯下身子，毕恭毕敬的解释着。“连小姐，婚礼会在下午的2 点开始，您在这里稍等，我已经叫人过来帮您打点一切。”
连雨晴仍有些紧张的样子。“明叔，我……您就叫我雨晴吧，算起来，您是长辈啊。”
明叔看了一眼华理然，华理然点点头。“是，雨晴小姐。”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负责帮新娘打扮的队伍陆续进了房间。虽然不放心留下连雨晴一个人，但毕竟接下来的事情，有男人在场总是不太方便。在明叔的催促下，华理然离开了客室。
两人来到华理然的书房。
这里是个清静的地方，平时不太会有人经过或是打扰。
华理然从书架上拿下几本厚厚的精装书，又从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破旧的锦盒，交到了明叔的手里。
“Prince!这就是——”
“是。”华理然靠着书桌，双手交叉在胸前。“你帮我保管好它，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也不许有人再踏足收藏它的地方。包括你，和我。”华理然神情严肃，仿佛是在谈论一个骇世的秘密。
“但是，Prince，我始终都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您——真的相信连小姐所说的吗？”明叔问得小心。
深蓝的眸中忽然射出两道如鹫鹰般锋利的目光，直直地穿刺进明叔的眼里。他赶紧低下头，微俯的身体又向下弯了不少。
“对不起。我并不是怀疑您的决定。只是——”
“照我的话去做！”华理然态度强硬。
明叔无奈，拿着锦盒离开了。
坐进办公桌前的沙发椅里，华理然瞥了一眼桌上深蓝色的天鹅绒相架。照片有些发黄了，里面，是儿时的他，还有父母的模样。明叔站在一旁，细心地帮他们打着遮阳伞。年亲的脸上，已有了世故与沧桑的影子。
华理然皱起眉头。他当然知道明叔顾虑。毕竟，想要嫁进华家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一个仆人急着要通传什么，却被明叔挡在了门口。
“发生了什么事？”华理然打开门。外面的女仆人喘着粗气，神色慌张。
“Prince! 不……不好了！有一位先生在大门外闹事呢！说……说要见连小姐！几个守卫正帮忙压着，但……但是——”
“知道了。下去吧。”华理然已然心知肚明。
明叔走到华理然的身边，压低了声音：“Prince, 您打算怎么办？闻少爷这次，可是来者不善啊。”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件事，我不想再拖下去。”华理然锁上书房的门，转过身。“东西都放好了吗？”
明叔伸手递出一把老式的钥匙，镀金的表面斑斑驳驳的，显然已度过了几载春秋。
“不要告诉雨晴。也不要让她知道俊洋来了这里。”华理然把钥匙放进了上衣的内袋里，郑重其事的吩咐道。
“是。Prin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