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PartⅠ)✾
闻俊洋停下脚步，死死的盯着最后几扇被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已经找了数十间的屋子，但连雨晴的所在仍是毫无头绪。
——可恶！他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砰！”鞋底牢牢吻上了深处客室的白色门板，留下了半个乌黑的鞋印。闻俊洋喘着粗气，闯进屋里。
“雨晴——”
犹如中世纪宫廷般的房内，隐约飘着香粉的味道。梳妆用具被整齐的收在化妆箱里，茶几上的小点，没有被人动过。杯里的茶，还是温的。墙上，古老的挂钟，已历经了半个多世纪。金漆褪却，铜骨，从里面肆无忌惮地露出身体。指针有些钝涩了，似乎还可以听到齿轮上，铁锈的磨擦声。微风顺着窗沿，缓缓地流入房间，扬起窗边的轻丝软绢。橙色阳光安静地膨胀着，伸出朦胧的触角，直落窗下。窗外，是一片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苔草青翠，梧桐苍劲。
仿佛是进入了和平的圣域，闻俊洋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他出神地望着窗边的长椅，一条熟悉的白色纱裙，被叠放整齐。他小心地拿起。
“你是谁？”背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闻俊洋肩头一颤，猛地转过身。
一个小女仆抱着银制托盘，站在门口瑟瑟发抖。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看来才刚进华家不久。
“这，这，这，这里是少夫人的，房间，你，你不可，可以进来的！”战战兢兢地说出这几句话，小女仆憋得满脸通红。
“少夫人？”闻俊洋一把扔下手里的纱裙，冲到门前。“雨晴呢？你一定知道她在那里！告诉我！！！”他使劲地抓住小女仆的肩，一阵猛摇。
小女仆吓得缩成一团。她终于确信了，这个男人，一定不是好人，要么，就是有精神缺陷。她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要记起明叔曾经教过的应对之法，但无奈，闻俊洋的强压，让她彻底乱了。
“少，少夫人被接去教堂了！！她，她，她要结婚啦————”尾音拖的老长，小女仆举起银托盘，挡在脸上，眼睛闭得紧紧的，鼻梁上，挤出了几道深深的竖纹。
像是被人把现实硬塞进了脑子里，闻俊洋竟有些错愕起来。从接到请柬一路赶来华家，华宅的张灯结彩，宾客的贺语祝词，还有华理然身上的白色礼服，所有画面轰然涌入脑海。一阵天旋地转，闻俊洋终于发现，自己一直想要阻止的事，正在慢慢地，变得真实。
——雨晴，你是打算永远离开我了？永远不再给我机会了吗？——
“铛！铛！”
墙上的挂钟突然响了。钟摆沉实，随着钝涩的指针，用力敲起了古老的节奏。
闻俊洋红了眼，一把推开小女仆，发疯似地冲了出去。
连雨晴挽着明叔的手，站在教堂门前的石阶下。一袭典雅的抹胸婚纱，是华家御用设计师的大作。鸢尾蕾丝浮于纯白的婚纱表面，淡淡地泛起金色的光泽。腰间曲线曼妙，饱满的宫廷式裙摆一直拖到地面，流出数米之遥。发髻高挽，额前的水滴蓝钻正垂眉间，晶莹撒落瞳中，乌黑的眼眸，宛若是缀满繁星的夜空，盈盈动人。
“连小姐……对不起。”
连雨情苍白的脸色，让明叔感到十分歉疚。方才的所作所为，确是有些偏执，但为了曾在老主人面前许下的承诺，他并不后悔。只是，如果那个故事是真的，那么再次面对，对于连雨情来说，无疑会是一种拷问，是比任何刑法都来得残酷的拷问。
“我明白的。”
连雨晴握住了明叔的手，手心里的硬茧带着暖暖的温度。她看着明叔的侧脸，眼角布满了皱纹，40岁的他，看起来俨然已是年过半百。这些年来，他为了华家尽心尽力，对华理然更是鞠躬尽瘁。一丝不忍浮上心头。
“明叔，您还是叫我雨晴吧。”
微笑漾在连雨情的唇边，明亮的眼眸，仿佛是倒映着圆月的湖面，平静无澜，让人忘却神伤，得到宽恕。
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了明叔的脑海。
“老夫人……”
连雨情睁大了眼睛。“明叔，您说什么？”
“啊，没——”意识到刚才的失态，明叔敷衍道。
几个随从走到两人身边，是来做最后确认的。明叔吩咐了几句，其中一个，接通了耳机式的小型无线，数秒之后，教堂里传来了交响乐团的演奏声。
明叔轻拍了两下连雨晴的手背，神情宛若慈父。“准备好了吗？”
连雨情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阵轻风拂面，教堂大门，被缓缓地拉开。头纱轻盈，高高扬起，笼罩着身后的桐林美景，犹如仙境之中，泛起一层浓雾。苍白的脸庞，隐隐透出忧伤，宛若是被贬下凡间的仙子，让人心生怜爱，却又无法轻易靠近。
顷刻间，大殿里没了一点动静。
Liza吃惊的看着连雨晴。她的确，是个美得连女子都会动心的女人。
——这就是用来套住他的筹码吗——
Liza仰起了头。手指死死地扣在手机键盘上，屏幕上的已拨电话里，尽是闻俊洋的号码。她望向华理然，拥有雄厚资力的华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论条件，他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比起闻俊洋，少了一些野心。也许,是因为他的出生，无需争取，却拥有了一切。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里，总是藏着太多的东西，Liza从来没有读懂过。但现在，她看得出，他，是真得很爱她。
眼中燃起妒意。Liza盯着连雨晴微露的后背，雪白的裙纱擦过妖娆的火红色花瓣，那是一条通往极乐的路。在路的尽头，所有女人苦苦祈望的幸福，将会是她的囊中物。这个出生平凡的女人，将会拥有高高在上的地位，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至高无上的荣耀。而她要付出的，只是伤害一个不再有利用价值的男人。
鸢尾蕾丝释放起刺眼的强光，Liza把头扭向一边，愤怒不断膨胀着，她使劲闭上了眼。转瞬间，又像是忽然平复了高涨的情绪，脸上不再有任何强烈的情感。浓密的睫毛如同被慢慢拉升的帷幕，眸中狡黠，燃起燎人的火光，唇角扬出了自负的角度。
“连雨晴，这是你自己选的！”
华理然站在祭台前，出神地看着连雨晴走在纯白的地毯上。新鲜的玫瑰花瓣，娇嫩嫣红。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高贵，却不奢华。
——母亲，她正一点一点的走向我，在您的见证下，一切，都是那样完美。从现在起，我就可以拥有她，拥有照顾她，和她一起共度一生的权力。我不奢望，可以得到她的心……不，就让她的心留在他的身上，我已经拿走了太多，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祝福你，我的孩子。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起落，蓝韵，变得清澈了。
华理然走下祭台，接过了连雨晴的手。
手指还是冰凉的，他的心头一紧，方才的陶醉，立刻消逝无踪。
她微咬着下唇，身体有些摇晃，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他立刻扶住了她的后背，小心的拉进怀里。
用力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她似乎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
他心疼地看着她，打算马上取消婚礼，却被扯住了衣袖。
不要！
她使劲地盯着他，企图用眼神劝住他。乌黑的瞳孔渐渐散乱，她恍惚起来，无法找到焦点。
托在腰间的手，慢慢收紧了手指。衣袖，被抓得有些变了形。
她的倔强，他是知道的。
没有只字片语，两人无声的交集，迷惑了整座大殿的宾客们。
窃窃私语声，蔓延开来。
华理然把连雨晴扶上祭台。明叔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
“Prince?”
华理然点点头，明叔甩了一个眼色，牧师十分会意地清了清嗓子，念起了精心准备的开场白。
“很荣幸今天可以为华先生主婚，我——”
“我愿意！”华理然突然截下了牧师的话，深邃的眼眸，渐渐变得黑沉。
台下的私语声，越来越大了。
做了几十年的主婚人，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牧师有些慌乱起来。宣誓前的简单陈词，在上流社会，是必要的流程。今天的场面，可以说是媲美皇家。却没想到被主角野蛮的打断，还是以那样没有礼貌的口吻。他不禁觉得有些难堪，撇着嘴，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明叔。谁知，明叔只是一脸不紊不乱的模样，仿佛这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
牧师高高地扬起了下巴，以自己的声望，就算是名流贵族，也是对他恭敬有加的。强烈的自尊心让他决定了，至少在气势上，不能示弱！
“华先生，还有一段誓词没念呢！还是——”
“跳过。”华理然头也不抬，只是担心地看着怀中的连雨晴。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有些微颤起来。
“跳……”牧师瞪大了眼睛，死命地向站在一旁的明叔使眼色，明叔朝他耸了耸肩。无奈，牧师翻开了圣经。
“让开！”教堂外传来了男人的怒气冲冲的声音，Liza坐在最后排，循声望去。
“先生，婚礼已经开始了，您不能进去。”两名西装笔挺的守卫挡住了闻俊洋的去路。
“我叫你们让开！！”闻俊洋狠狠地摔出话，又向前大跨了一步。两条坚如岩石的手臂挡在了他的面前，守卫的脸上，毫无动摇的神色。
栗色的眼眸，燃起腾腾杀气，闻俊洋握紧了拳头。一阵关节摩擦的吱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