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猝然对上她的清眸,拓拔残凝视久久,才开口。
“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教训?
不,雪歌并不认为事情会严重到了她必须教训他的地步,事实上,她也没有任何的现由,任何的资格去教训拓拔残。她之所以为气愤,完全是因为,他为什么不可以稍稍的节制一点,明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他却非常的干脆的将事情做到极制。
难道,这样他便会好受一些。
清澈的水眸,看向他隐闪着光芒的黑眸,那道光,闪得太快,太急,让她因为只是自己一眼眼花所致。
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挫败和伤心。
这一些,原就不该在拓拔残身上出现的表情,老天……
“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教训,我只是跟你说这样一个事实,现在你把事情闹大了,整个花其镇的视线全都放在你的身上了,你认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不,她并不认为他会喜欢让人家偷瞄着他,评估他,“说实话,我也不喜欢秋如,我也看得出来她似乎看上了你,不止我,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因为,秋如的行为一点都不曾掩藏过,明目张胆的告诉大家,她看中了一个目标,便是拓拔残。
“我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撇过眼,他不看她。
心有些伤,难受的感觉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她为什么要帮着别人来说他,难道,他在眼中,真的就那么不济吗?
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儿子,世上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关系。
他别扭的表情,让雪歌无奈的一再叹息,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而她,也不想再多说。
“你要不要先回南部去。”她,在他的身边坐下。
猛然回头,拓拔残黑眸中溢出摄人的寒光,“就为了这件事,你要赶我走。”他咬了牙,雪歌甚至开始怀凝,他是不是打算一拳挥向她,这种事情,他并非没有做过,他打女人的……连她都不曾例外过不是吗?
或许,在他的眼中,女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区别,与男人,同是人吧……
“残……”,她开始有些语重心长,或许,她还真的适合去当个老师,为人师表,教育孩子,因为,她现在的心情正是这样,“你不要故意扭曲我的意思。”
“是我的扭曲吗”冷哼一声,她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你该明白,秋如一回来,不可能平心静气的面对你,你难道想看到一个歇斯里底的女人在你的面前疯狂大叫吗。”他住在张家,秋如也住在张家,情况,可以想像的不是吗?
“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用什么方法?直接杀了她。”听起来似乎真的很简单。
“有何不可。”
“拓拔残……”,雪歌从他的怀里抱回小安理,直瞪着他,“你该清楚现在的身份,你是日月集团的总裁,并非迷天盟的盟主,你已经转型了,转型的不止是你的企业,还有你的人,你的心……”,如果人心依旧,他还转什么型。“正常人不可能整日喊打喊杀的,你要收敛你的脾气,看不顺眼的东西,大不了走远一点。”
她说,她不是在教训他,拓拔残心中稍稍一缓,不过,接下来,她的话,又让他高大的身躯绷得紧紧。
不是教训……那这又是什么?
她到底当他是什么?
“看着我……”,高昂的语气变得轻缓,雪歌极其希望自己拥有催眠术,更希望自己能有那个能力去剖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拓拔残不语,却依她所言,看着她的眼,一眨也不眨。
唇微微嚅动,却不止开口说话。
他看得很深,深得似乎再用力也拔不出来,微眯的眼眸,活似沾在了她的身上。
“你想你儿子学着你吗?如果不想的话,先回去,秋如的事,我会处理,等到事情过后,你再过来看安理好不好。”语气中,透着些许企求。
她知道,与这个男人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男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会是。
她只能好脾气的与他讲理,虽然,他也不是一个讲理的男人。
“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你让我躲回南部去。”躲字,他是用力的咬出来的,可见他有多痛恨这种情况。
早知道,他会毫不留情的拧下那女人的脖子,现在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就不是小事”对他或许是,但是,在花其镇,这不是小事。
“该死的,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处理好。”莫名的烦燥让拓拔残用力爬着自己的满头黑发,她就打算用这个理由来打发他吗?只要她一声没有处理好,他就没有理由再到花其镇来了是不是?
“处理妥当,我会打电话过去。”雪歌只能这样说。
“要是你处理不过来呢。”他睨她。
清眸蓦然大睁,“你是信不过我……”转而狠狠的瞪他。
拓拔残微微嚅唇,而后,什么也没说,当夜,开着车子,离开花其镇,回到南部。
一个人的坚持到底可以到什么地步,雪歌总算有个可看的例子,花其镇的人也莫不睁大了眼,盯着秋如。
她的手,当场被折断,送到诊所,做完初步的诊疗之后,立刻送往大医院,原是该住院一晚,观察一下会不会再出其他问题,秋如,却当场拒绝了,硬是要回到张家,在张家疗伤。
她以为……拓拔残一定是误伤了她,现在回去,让他看到她的伤口,他一定会心疼她的,然后……她就可以乘此机会好好的与他亲近。
手断了可以接回去,疼疼又如何……她就是要看到那个男人心疼的样子。
“什么……”一声尖叫,再度响彻张家上空。“你怎么可以让他回南部?你赶快把他叫回来,佟雪歌,我命令你,赶快把他找回来。”完全失了控的秋如,用那只完好的手指着雪歌的鼻子用力的大吼。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拓拔残离开了花其镇,那她的伤做给谁看,谁会心疼她。不,不……这一切全都要怪这个姓佟的女人,她怎么可以尚自让拓拔残离开。
命令……
雪歌失笑,若非看到秋如手上有伤,她可能真的会大笑出声,从小到大,她接收到的命令不知凡几。
不顾家的父亲,依着父亲的母亲,学校的老师,打工的老板,还有拓拔残……现在,轮到秋如,不过,她向来会选择何种命令该听,何种命令不该听。她之所以会出现在秋如的面前,完全是为了同情秋如,为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值不值。
她,真的一点都不懂得自爱。
“爸,妈……你们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雪歌转头,安抚张伯和张妈,今天一事,让张伯和张妈的眉头更皱了。
再加上秋如无止境的尖叫,这一晚,他们怕是也不会有个好梦。
张妈摇了摇头,这事儿,怎么也摊不到雪歌头上,“雪歌,你先带安理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你爸就够了,她睡下了,我们就去睡。”
“妈……”
“乖,听话,安理还小,可听不得尖叫连连,会吓到他的。”
“妈,我……”
“雪歌,就听妈这一次,回去睡吧。”
不再坚持,雪歌微微颔首,看着张伯和张妈短短时间内,似乎老了好几岁的容颜,心中莫名的心酸。
若是张举韶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双父母为了他,他的心里,也不会好过的吧。
“妈,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嗯。”
张举韶只留下部队的地址,连个通讯电话都不曾留着,所以,除了写信之外,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联系到他。
雪歌也只有耐心的等待,也希望他的尽早回信,这样,张伯和张妈,就能早些重拾欢笑。
这几日,他们一直都不曾笑过。
抱着安理,看着心空,她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在屋外坐下,徐徐轻风,有些凉,她将怀中的安理,抱紧了些。
拓拔残是气冲冲回去的,但也终究还是回去了,秋如找不到他,顶多再闹上一阵,也就不会再闹。
主角都不在场,她要闹给谁听,谁看?
小镇上的天空,星子明亮许多,连月亮,也闪着耀眼的光茫,走夜路,都不需要路灯,也不需要照明,月,便是最好的亮光所在。
低头,轻凝着前方,那张白天拓拔残一直坐着的椅子上,他的眼神,再度让她心中微微轻颤,那对她而言,是陌生的。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他……是拓拔残啊。
宁静的夜晚,张家并不宁静,屋里,时不时的传来秋如的吼叫和喝斥,她在哭诉,哭诉命运的不公,老天对她太坏。
一个劲儿的指责上天无眼,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
是啊……
上天偶尔是喜欢闭着眼儿,所以,世间不止她一个人没有好日子过,过着苦日子,过着自己不想过的日子的人,大有人在,不止她一个人可怜,却没有多少人像她一般的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