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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我点点头,低声道:“姑娘,我想去宛平,去见三公子。”

黛玉一愕,怔怔地瞧着我。我喃喃说道:“我想清楚了,我不能再这样迟疑不决、浑浑噩噩了。”吸了一口气,决绝地道:“我决定,要放下一切,全心全意去爱我想爱的人,让自己了无遗憾。”

黛玉想了一想,浅笑道:“你去宛平,是想向三公子说一声对不起吧?誓言毕竟是誓言,但你不得不违背,想必你对三公子很是歉疚。你得先与他做一个了段,求得他的原谅,才能问心无愧,心无挂碍地走向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

我轻轻颔首,缓声道:“姑娘猜得真准,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黛玉微微蹙眉,斟酌了一会儿,一脸为难道:“你拿定了主意,这自然很好。宛平离京城虽然不算远,但一天之内是绝对赶不到的。母妃这边,你该怎么说呢?如今太上皇、太后、东平王爷都在那边,守卫森严,就算到了那儿,你又怎能轻易见到三公子呢?不如还是等一段时间,待三公子回京再说吧。”

我摇摇头,叹道:“我亲自去见三公子,方才能显出我的诚意。这事情比不得其他,不能再耽误了。拖得越久,三公子便越受伤。”

黛玉沉吟片刻,也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你的确该立刻去宛平,与他说清楚,做一个了段。”想了一想,便道:“等到了晚上,我们一同去见母妃,我帮你想个说法,请母妃派人送你去宛平吧。”

我轻轻颔首,笑道:“谢谢姑娘。”

黄昏时分,我与黛玉、紫鹃便一同出了绣楼,走到上房等候。因为怕秀芳捣乱,便让春纤看着她,将她留在听雨楼。到掌灯时分,西宁王妃方才从宫中回来。因为我与紫鹃已经拜过西宁王妃了,便也在餐桌上坐了,陪西宁王妃用晚膳。

寂然饭毕,青儿送了茶上来,大家在窗下坐着闲聊。黛玉喝了一口茶,便看着西宁王妃,笑道:“母妃,东平……舅舅的身体怎么样了?是否已经痊愈了?”

西宁王妃轻轻蹙眉,摇头道:“没有,太医说还要调养一段时间,总得到十一月才能大致康复。”

黛玉轻轻一叹,缓缓道:“舅母在那边守着舅舅,担心舅舅的身体,想来常常郁郁寡欢,整日愁眉不展了。”

西宁王妃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虽然有太医守着,但她仍旧很心急,日夜忧思,人也憔悴得不像样子。”说着,轻轻蹙起眉,也叹了一口气。

黛玉轻笑道:“若是能有人过去陪陪舅母,想必会好很多。虽然那儿有很多人,但俗话说得好,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是最贴心最知心的。舅母虽然没有女儿,但母妃与舅母一向情分极好。我们这些外甥女儿,自然也能是舅母的女儿,可以成为贴心人的。母妃不如从我们三人中选一个送过去,陪陪舅母,可好?”

西宁王妃听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笑道:“这主意果然好,就是这样吧。”目光在我与黛玉、紫鹃三人之间流转,沉吟道:“该选谁呢?”

黛玉微微一笑,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会意,起身笑道:“母妃,我愿意一往。我是三公子的弟子,按理说早该去宛平探望他们的。再说我与舅母颇见过几次,很是熟络。由我过去,岂不是好?”

西宁王妃斟酌了一会儿,便看着我,笑道:“很好,你口才极佳,常常妙语连珠,哄得人找不着北。弟媳也很喜欢你,见了你,想必也一定会开心的。我即刻吩咐人打点行装,明天便送你过去吧。”想了一想,又嘱咐道:“太上皇、太后都在那边,你仔细一些,别冲撞了他们。”

我心中大喜,忙笑道:“谢母妃成全,我会小心的,绝不会在那儿乱走动的。”屈膝朝西宁王妃福了一福,便与黛玉、紫鹃起身告辞,一同步回听雨楼,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我躺在床上,轻轻一叹,纠缠了这么长时间,我终于还是,得对万之扬说再见了。不爱他,却任由他爱着我。对他而言,这并不公平。虽然看不到与水清的未来,但是,我不能再给万之扬任何希望了,不能再让他继续喜欢我了。

思一回,想一回,不知不觉中,缓缓沉入了梦乡。

次日起来,我忆起秀芳说过,她的任务,便是守在我身侧,十步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尤其是万之扬。想到这里,我头皮一阵发麻,便将她唤到身侧,告诉她我要出去见一位苏州来的亲人,让她不必再跟着。说完,不顾她的反对、不满,执意将她送到春纤身边,让春纤看管。

待安排好秀芳后,我打点了几件衣服,又收拾好梳妆匣子,携着东西,走到西宁王妃的上房。西宁王妃拉着我,细细嘱咐各样礼仪。我一一答应,跪下拜别西宁王妃。

不一时有人来说车马已经备好了,我与黛玉、紫鹃道别,又将秀芳托付给她们。在青儿、霓裳的陪同下,在十名侍卫的护送下,带了四个小丫鬟,一同上了马车。

滚滚车轮,带我远离京城,渐渐接近我不想接近、但必须接近的宛平。我面上虽然仍是一片欢笑,心中却很是哀愁。见了万之扬,我该怎么说呢?该怎样向他表明我的歉意呢?我究竟该怎么办?

与我同车的青儿一向极善解人意,见我一脸忧愁,行为异常,也变得极其安静,并不说话来打扰。我便有了安静的环境,能够随心所欲地考虑问题,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一路奔波,到达宛平时,已是傍晚时分。

在皇家园林——碧云别苑前,马车缓缓停下。青儿敏捷地跳下车,又替我掀开车帘。我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心情,也起身下了车。

一道道门,一排排卫士,一间间房屋,一座座亭台楼阁,弄得我头昏脑胀,心神恍惚。青儿许是来过,对这儿很是熟络,东指指西指指,介绍着园中的种种景致。我无心细看,走马看花地瞧了瞧,只觉得这别苑比西宁王府还要富丽堂皇几分。我暗自一叹,轻轻挑眉,皇家气象,果然与众不同。

我正打量感叹之际,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接着便听到有人道:“雪雁,你来了!”

我抬头看时,见万之扬一身华服,迎面而来。唇边带着一抹笑容,神情极是欢愉。我轻轻一叹,稳住心神,与青儿一同屈膝行礼,含笑道:“见过三公子。”

万之扬微微颔首,飞快地走到我身侧,伸手来扶我。我轻轻蹙眉,朝他摇了摇头,径直站起身子。他也并不介意,抬手让青儿起来,方才看着我,低声道:“刚才听说西宁王府来人了,我猜想可能是你,便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是真的。”说完,便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目光幽深,脉脉含情。

青儿捂着帕子笑了一下,轻声道:“三公子与四小姐先聊着,奴婢先去打点行装和今晚要安歇的房间。”轻轻福了一福,方才转身去了。

青儿去后,万之扬瞧着我,叹了一口气,缓声道:“雪雁,我很想你。”

我暗自一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轻声道:“三公子,劳烦你带我去看看王妃吧。”

万之扬挑挑眉,点头道:“母妃正在房中休息,你随我来吧。”转身在前面带路,领我转过一段弯弯曲曲的回廊,步进一个别致幽雅的院落。守在门外的侍女见我们过来,忙进去通传了,方才折身回来,领我们进房,掀开珠帘。

进房后,我忙跪下行了大礼。东平王妃微微一笑,抬手让我起来,又拉我在身侧坐了。我打量了一下,发现与上次相比,东平王妃明显消瘦了一些,但好在精神犹佳,并无大碍。当下先将西宁王妃很是惦记的话说了,又打叠精神,安慰了一番,选几个轻松的笑话说了,逗东平王妃开心。一旁的万之扬时常插科打诨,东平王妃很是高兴,气氛竟很是融洽。

到了晚间时分,东平王妃要去探视东平王,陪太后用膳,便让侍女送我回房。我忙站起身来,行礼告退。这时万之扬也起身笑道:“母妃,我送送雪姑娘。”说着,走到我身边,与我一同出了东平王妃的房间。

万之扬带着我,在别苑里漫步。周围是一片雅致的山石园林、亭台阁楼,一色的绿瓦粉墙,楼阁精巧,竟颇有一丝江南风韵,引人入胜。走着走着,突然有一阵浓郁的香气缓缓飘进鼻间。我抬起头,才发现两人已经站在一丛幽静飘逸的桂花林中。微风吹过,无数米粒大小的桂花从枝头纷纷飘落,零落如雨。

万之扬止住脚步,定定地看着我,含情道:“从别后,忆相逢,犹恐相逢在梦中。”声音低沉温柔,像一缕和煦的轻风,缓缓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