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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直到傍晚时分,西宁王妃方才带着探春返回王府,并告诉我们,太后很喜欢探春,知道她是高丽选定的世子妃,已经同意将探春收为女儿。众人听了自是大喜,忙围着探春道喜。一时上房里欢声笑语不断,很是热闹。西宁王妃命人到四译会馆走了一趟,将事情的进度告诉云灵他们。

次日,太后传下懿旨,认探春为义女。与此同时,高丽世子上表请婚。皇上当场册封探春为公主,封号淑娴,赐婚给高丽世子,命礼部即刻开始筹备婚礼。

到了初六,皇宫里大排筵席,宴请文武百官、各国使节及各府女眷,庆贺两国联姻。西宁王妃携探春进宫谢恩,因黛玉也已经受封,便将黛玉也带入宫中赴宴。

送走王妃她们后,惜春回枫叶轩休息,我与紫鹃、明月聚在听雨楼里做针线,消磨时光。到了下午时分,黛玉坐着轿子,率先回来了。我与紫鹃忙将黛玉迎进听雨楼里,开口问时,才知道酒宴散后,西宁王妃被水清召到御书房叙话。另外,太后极喜欢探春,加上她的名分已经定下来,便将探春留在宫中,顺便学习各样礼仪。

掌灯时分,霓裳过来传讯,说西宁王妃从宫中回来了,让黛玉、紫鹃与我到前面去说说话。我们三人听了,忙出了听雨楼,赶往上房。待行礼请安后,西宁王妃挥手令房中的丫鬟都退出去,又让我们坐了,方才看着我们,笑了一笑,说:“有一位来自漠北的赛罗汗王,你们是否认识?”

听了这话,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黛玉沉默片刻,结结巴巴地问:“母妃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西宁王妃轻轻颔首,答道:“刚才我在御书房时,那位汗王过来求见皇上,说有事情要启奏。因为还要与皇上聊天,我便退到屏风后等待,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个汗王告诉皇上,他没有成婚,如今想仿照高丽世子,在天朝寻一个女子为妃,与天朝联姻。皇上答允下来,又问他是否有中意的人选。”说到这里,便抬头瞧着我们,轻声问:“你们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紫鹃与黛玉互看一眼,摇了摇头。我在心中忖度,难道那汗王真看中惜春了吗?想到这里,便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西宁王妃。西宁王妃微微一笑,一字字地道:“赛罗汗王说,他已有心仪之人,那个人,便是住在我们王府的四姑娘。”

黛玉蹙起眉,讶然道:“四姑娘?是惜春妹妹吗?”

西宁王妃点了点头,含笑道:“正是。”

黛玉听了,默默低下头,沉吟不语。我缓缓说:“皇上怎么说?”

西宁王妃笑道:“皇上并无异议,已经答应了。这会子他们正在商量联姻的细节,聊得很是起劲。我见天色晚了,便只得先回来了。”

我听了这话,也沉默下来,低头出神。西宁王妃沉默了好半晌,看看黛玉,又望了望紫鹃,笑道:“玉儿,紫鹃,你们即刻到枫叶轩走一趟,将这件事情告诉四姑娘,让她心中有个底儿。”

黛玉与紫鹃听了,忙一同站起身来,缓缓退出上房。待她们去后,西宁王妃微笑道:“雪雁,我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说说。”沉吟半日,看着我道:“你知道吗?皇上,他真的很在乎你。”

我一怔,默默低下头,沉吟不语。西宁王妃握住我的手,缓声道:“开群芳宴那日,皇上在一天之内驾幸两次,且都是为你而来,这已经极不寻常了。那晚他匆匆赶来,一脸的焦急,显然是在担心你会被我责罚。今天散席后,他又特意将我传到书房,问起你在这里的种种情况,很是关切。他对你的心意,不言可知了。”

我涨红了脸,用手拈了拈衣带,咬了咬嘴唇,静静地坐着。西宁王妃轻笑一声,慢慢道:“刚才还有个笑话呢,赛罗汗王说他看中了我们这儿的四姑娘,皇上误会了,以为他口中的四姑娘是你,当时就将手中的茶杯砸了,脸上的表情简直冷得能冻死人。”

我一呆,抬头看着西宁王妃,默默无言。西宁王妃笑道:“后来赛罗汗王好容易才将事情说清楚,告诉皇上,他看上的是惜春姑娘,而不是我们这府里的四小姐。皇上听了,方才万分欣喜,立刻便答允了。”说完,沉默半日,握紧我的手,道:“你与皇上,你们两人没定下了的原因,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但就我看,皇上对你,是极上心的。我看着他长大,从不曾见过他对哪个女子用过心。所以,这原因多半出在你身上了?”

我沉默了好半晌,慢慢点了点头。西宁王妃皱起眉,问:“雪雁,你在想什么?想干什么?我深知皇上的性情,他不轻易动情的。如今他既喜欢上了,就一定会好好呵护你,疼惜你,真心实意地待你的。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的。”

我听了这话,默默出了一会子神,才低声道:“母妃,他毕竟是皇上,身份非同一般。我们之间,有很多顾忌和很深的隔阂,我得好好想一想,才能定下来。”

西宁王妃沉吟了一会,颔首道:“毕竟是终生大事,谨慎一些也好。只是我希望,你不要让他等太久。”抬头看着我,摆手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点头应是,忙站起身来,朝西宁王妃屈膝一福,转身出了上房。

我想着西宁王妃的话,心神混乱,便不回房,在留芳园里闲逛。月光淡淡,夜风缓缓吹来。我拉紧身上的衣服,不紧不慢地在园里踱着步。

走了一会儿,我在一棵枫树下立定脚步,抬头看向天空,见空中挂着一弯月,清冷如玉。我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感慨,月圆月缺,天既有恨,人生亦如是。

我转念又想,人生与月亮,毕竟还是有区别的。月亮时缺时圆,月缺后,还是会重新迎来月圆之时的。如此循环,悠悠不断。可是,人生呢?只要错过了,只要被伤害了,便会在心头留下伤痕,永无法淡去。时间无法倒转,我们永远都不能回到过去,重新再来一次。

正低着头,心肠百转之际,迎面走来一个人影。我一惊,抬起头来,细细看时,却是披着一件斗篷的惜春。我便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么晚了,四姑娘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呀?”

惜春幽幽一叹,也站在原地不动,不答反问道:“你怎么也不睡,在这儿到处闲逛呢?”

我低着头,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心里有事,睡不着。”看了惜春一眼,含笑道:“四姑娘,你是在为那个赛罗汗王烦心吧?”

惜春大惊,讶然道:“你怎么知道的?”顿了一下,又道:“我明白了,必定是这儿的王妃告诉你的。”

我点了点头,沉吟一会,低声道:“按理说,这事情我不该问的,但据母妃说,皇上已经答允了,这事情竟大致定下了了。四姑娘,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惜春沉默半晌,低头道:“我也不知道。锦绣楼的事情,他不追究,我心里很感激的。只是那天他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他明明对林姐姐很上心,怎么突然转头来招惹我呢?”顿了一下,又蹙眉道:“哎呀,他是不是仍旧记恨那一巴掌,打算将我弄到他身边,然后再随心所欲地报仇呀?”

我不由得莞尔一笑,摇头道:“怎么可能?四姑娘若是与那个汗王成缘,四姑娘代表的,便是我们天朝,汗王怎么会欺负四姑娘呢?再说他若是想报复,方法多的是,何必将四姑娘选为汗妃呢?据我看,他必定是喜欢上四姑娘了。”

惜春听了,面上微红,低了半日头,蹙眉道:“那林姐姐的事情,该怎么解释呢?”

我含笑道:“我们姑娘的才貌,的确绝世无双。一般的男子听说了她的容貌才情,难免都会对她生出一丝仰慕之情。汗王那日的言语,也是无可厚非的。”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惜春,静默半日,问道:“四姑娘,你说,是春日的兰花好看些,还是秋天的菊花更美丽?”

惜春蹙起眉,讶然答道:“这是什么问题?春兰秋菊,各擅其场,各有各的好处,怎么能比较呢?”

我拍了拍手,道:“四姑娘看事情透彻,这话说得很好。我们姑娘绝世无双,世人见了,无不心动。不过,四姑娘才貌绝佳,亦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那日四姑娘在锦绣楼里,与汗王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义正言辞地呵斥了一番,想必那时候他便开始留心四姑娘了。那日绿萍曾言,汗王知道四姑娘极擅丹青,想求四姑娘的画作。既是这样,他一定找人打听过了,知道四姑娘是才貌双绝的女子。前几****命人送礼物过来,四姑娘拒而不收,言行间不卑不亢,进退有礼,极有分寸。”微微一笑,顿了一下,总结道:“四姑娘的容貌,那汗王亲眼看到了。如今他又知道四姑娘才情绝佳,非贪慕虚荣之人,且如此知礼守礼,岂能不心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