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雁翔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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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拧起眉头,依旧默然不语。林如海继续说道:“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良缘。我与夫人成婚以来,伉俪相得,琴瑟相和。后来因为子嗣,不得已纳了几房姬妾,我一直引为撼事。如今我已时日无多,很快便能见到夫人,与她生生世世一双人了。现在我最放心不下的只有玉儿了,你能不能让我安心去见夫人?”

我静静听着,心中感叹不已。真想不到这个林如海竟是如此情深之人。我沉思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立起身来迎着林如海的目光,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如果老爷果然信任我,我定会与姑娘互相扶持,共同进退。定然不敢辜负老爷的托付。”

林如海憔悴清瘦的脸上有了淡淡的喜色,含笑道:“如此,我总算可以放心了。你回去歇着吧。”

我点点头,起身告辞,出门喊了坐在台阶上的小丫头,吩咐她进门伺候林如海,才慢慢走回房。以后的日子,我依旧过得平淡安宁。只是林如海的身子越来越差,没有丝毫起色,黛玉常常以泪洗面。我与紫鹃春纤她们陪她掉泪,想方设法地劝解。

八月的一天,我们照例来到林如海房里。请完安后,林如海将黛玉留了下来。我猜测他可能要交代后事,心里一阵难过。我们在前厅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回到上房时,林黛玉双眼红肿,面上仍有泪痕。我与紫鹃劝了半天,陪她回房。吃过午饭,青梅走了进来,说老爷让我立刻过去。我来到上房,见府里的管家林云、副管家林旭都恭敬地侍立在一旁。我行过礼,也低下头站在床边。林如海挥挥手,让屋里的丫头们都退了出去。

林如海气喘吁吁地说:“我已时日无多了,留下玉儿孤身一人寄居贾府,我很不放心。我想了很久,要将这个女儿托付于你们,希望你们以后多照看她。”

林云林旭听林如海如此说忙跪了下来,我也只得陪他们跪下。林云道:“老爷放心,我们也不说虚的,老爷如有那日,姑娘必是我们的主子。一定会尽心侍候,绝不让姑娘受半点委屈,待姑娘如待同老爷。”

林如海点点头,抬手让我们起来。说道:“果然如此,我也放心了。我去后,姑娘是要回贾府的,雪雁是跟着姑娘的。林云林旭,你们也去京里,照应姑娘。”

林云林旭忙应了下来,林如海从枕边拿起一个小布包递给我,接着道:“雪雁年纪虽小,于世俗人情却极是精通,很有见识。这里有十万两银子,我交给雪雁支配。你们在京里做些生意,顺便照顾姑娘。”

林云林旭吃惊地望着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恭敬地答了下来,又上来与我见礼。林如海喝了一口茶,合上双眼养了一会神,才道:“林旭,去把琏二爷请来。”

林旭应声去了。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见林旭陪着贾琏进来。林如海见贾琏来,忙让他坐了,才道:“今天觉的松快些,特地叫你来说些事情。我这一去黛玉再无依靠,还得烦你带她回去,多照应些。”

贾琏低下头不说话。如海从枕边拿起一个大锦盒,递给贾琏接着道:“虽说舅舅家和自己家一样,可吃穿用度还是要开销的。前段时间我让林云将祖上留下的财物和我历年为官所得清点了一下,一共是六十万两银子。今天全交给你带回去。请你和老太太舅老爷们说,除去日常开销,只在她出嫁时或多或少置办些,看着也好看光鲜。若不够,烦老太太舅舅们添着些,我也就放心了。”

贾琏这才抬起头来笑道:“姑父的话见外了,老太太是极疼惜妹妹的。姑父不必挂心,保重身子才是。姑父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说着,伸手接过银票退了出来。

待贾琏走远,林如海才轻声道:“如果他们能信守诺言归还,也就罢了。如果不还,也不必计较了。你们也不用告诉姑娘,免得姑娘烦恼。”

我们忙都点头答应下来。林如海摇摇手,合上双眼缓缓道:“我也乏了,你们也去歇着吧。”大家应声退出,各自回房。

我回到房里,打开小布包看了一下。里面有九张万两银票,另有十张千两银票。看了一会儿,我忙将银票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收在衣箱里,这才安心地躺下休息。

林如海的病一日沉似一日,九月初三巳时就带着对黛玉的牵挂去世了。林如海去世之前,已经将那些无所出的姨娘的生活安排好了,林府的丫头侍从也遣散了一些。所以整个林府颇有些清冷。

黛玉自父亲去世哭晕过好几次,天天以泪洗面。我们大家忙好言安慰了。贾琏帮黛玉把林如海灵柩送回苏州,入了祠堂,守孝百日。林云林旭也随着来了苏州。

回京城前夜,我悄悄去了书房,又让青梅把林云林旭都请了来。等了才一会儿,他们便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我忙上前行了礼,大家坐了下来。

我轻声道:“今天请两位管家大哥前来,是有事想与您们商量一下。”

林云笑道:“雪雁妹妹不必如此客气,老爷临走前已经让我将妹妹的奴籍除了。老爷也说过,妹妹年纪虽小,却很有见识。老爷的目光自是极准的,妹妹有事吩咐就行了。”

我心中暗暗感叹一声,林如海待我倒是极好。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姑娘明天就要回京了。老爷曾说让两位管家大哥也进京去,我想,您们不如将家眷带去,在京里安家,大家都在京城住着。你们觉得如何?”

林云点点头,笑道:“雪雁妹妹的主意倒好,这样也省得与家人两地分离了。林旭和青梅的婚事是早定了的,在京里举行婚礼也是极好的。”

我忙道了喜,又从袖中抽出一张千两的银票,双手递给林云。轻声笑道:“两位管家大哥用这些钱打点好,等我们起程后,过几天另取一路进京。到了京城,就叫人去贾家送个信儿,我会想办法出来与您们会面的。那时候我们再商量做生意的事,好不好?”

林云应了下来,又笑着道:“家里现有的丫鬟仆从,我挑几个好的带进京里。我有个侄子,名叫林棋,今年十六岁,我想把他也带去,历练历练。”

我连忙点点头,又闲聊了几句,因为夜已深了,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

我回到房里,却没有半点睡意。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陷入了沉思。来到这里还不到一年,便有人怀疑我的身份。真真不是什么好事。但幸运的是,林如海对我竟然如此信任。我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半轮明月,暗自下定决心,为了林如海的这份信任,我绝不能辜负他的托付。我要想方设法,竭尽所能,改变林黛玉的命运。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黛玉对贾宝玉的印象。让她明白,贾宝玉并不是什么知己,更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想了很久,身体疲倦,我忙合上窗户,躺在床上,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们便随着贾琏登舟离开了苏州,日夜兼程地赶进京来。半路上接到消息,说贾元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更是加紧赶路。在船上摇摇晃晃,我的身体变得十分差,整天不想动弹。黛玉也并不责怪,只让我好好休息。直到船靠了岸,我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想到自己在林府过的那种清闲日子结束了,将真正进入世俗风云时,心情又变得十分沉重。

贾府管家带着人,早就候在码头。见船靠了岸,忙上前打躬寒暄。我与紫鹃一阵忙乱,服侍黛玉上了轿。我把林如海给我的那个小布包小心地收好,也上了一乘小轿,大家一起朝荣宁大街奔来。一回到贾府,贾母便抱着黛玉,心啊肉啊的哭了一通,黛玉也大哭了一场。大家忙劝解一番。过了好一会儿,黛玉才收了泪,回到闺房休息。

此次进京,黛玉带了许多书籍来。我与紫鹃春纤忙着打扫卧室,安插器具。黛玉又让紫鹃将从苏州带来的一些墨研纸张一件件包好,然后叫小丫头分送给宝钗,迎春,宝玉等人。

我们正在忙乱之际,门外传来小丫头的说话声:“宝二爷来了。”接着便听到掀帘子的声音。

我放下手中的脸盆,回过头朝门口望去。进来的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年轻公子,果然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外貌极好,只是脂粉气太浓了一些,少了一份男子气概。

我正沉思之间,黛玉已经将宝玉请了进来,又让了座。紫鹃沏好茶,送了上来。

宝玉闲聊几句,便从袖里拿出一个香串,珍重取出来,转赠给黛玉。我看到这里,便抿嘴一笑。果然听到黛玉说道:“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掷而不取。宝玉只得收了回去,没趣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