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正在重建的函北城,虽然还没有完全的整修完毕,但是大部分都已经初具规模,相信加以时日定然可以重现昔日的风采。
看着那些已经建好的房舍,以及搬进新居后的欢快小脸,雪梨尔对这个城市的自我调养能力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是没有看到成群结队的饥荒人群,也没有哭泣哀嚎的场面,反而是一派竟然有序,还时时透出欢乐的场景。
一座能够在灾难中屹立不倒,并快速的恢复生产的城市,比任何一座历史悠久但却平静的城市更加的使人肃然起敬,佩服异常。
“这些……”站在这群忙忙碌碌的人群之间,雪梨尔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他们之中有些人肯定一经历了和她一样的感受,可是他们的生活还是向前走着,不会应该失去什么,就放弃未来的一切。
这点,她也许该学学他们……
“其实这些,还多亏了衍的帮助!”邵冠宇笑了笑,没有隐瞒重建中那个最大的功臣。“齐衍?他做了什么?”雪梨尔奇怪的问道。
“你看看那些用来建房子的木料了吗?那些都是衍派人紧急运输过来的!还有,工人们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他紧急从轩辕国买过来,还有……”
“轩辕国?那是哪里?”雪梨尔第一次对于这些也有了些许兴趣,小嘴里的问题就这样的问出来了。
“轩辕国是大陆南部的一个国家。实际上,我们这块大陆称为‘晨曦’,一共有三个国家,南韶凤翔和轩辕,而轩辕也就是纺织业最好的国家,他们有专门收购棉花的官军,而且还有统一的纺织场所……然后以国与国的形势卖给两个国家……几个国家之间就是以这种方式来进行交流的……”说着这些熟悉的事情,邵冠宇的眼中闪烁出点点的光芒,神色间的认真很是吸引人,惹得沿途经过的小姑娘们忍不住偷偷的羞红了脸。
一直没有听到回应,邵冠宇蓦地住了嘴,他担心雪梨尔是否是不喜欢这些,或是……不过他的担忧在面对她的一个自然而然冒出的话题后松懈下来了。
“那么,两国间的交流也应该不少吧?如果你们要去轩辕国,那不是要直接穿过凤翔了吗?”雪梨尔迈开步子跟在他的身侧。
“理论上是如此的!要说交流嘛……大约在一个月前,南韶国好像,已经派了一个王爷出使轩辕国了……”
那天,他们谈了很多很多关于国家大事,雪梨尔新颖的见解常常使得邵冠宇觉得耳目一新,不自觉的,两人之间随着那交谈似乎也越发的熟捻起来。
畅谈的快乐让雪梨尔暂时忘记了自己心中存在的焦虑和忧愁,也使得她的阴暗的情绪得到了缓慢的纾解。
而拜托当时的心情所致,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乖巧了不少,整个下午都没再在肚子里乱折腾。
但是,她的好心情却仅是定格在了回到齐园的大厅上而已。
“雪儿姑娘,你回来了吗?”小伍的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有未擦净的泪痕。他小跑着来到雪梨尔的身边,双眸仅仅的瞅着她。
“小伍,你……怎么了?”雪梨尔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因为她从小伍的眸中看到的是那种对于死者家属才有的表情。
大厅里原本还围绕在中间的人,在看到雪梨尔的身影后,都自动的给她让了一条大道,让她得以看清楚那中央究竟放了什么。
“你们……”步伐有些沉重,雪梨尔把目光对上了蹲着身子的齐衍,嘴角裂开一丝不自然的笑意,“齐衍,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那个躺在门板上的人,是谁?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那个全身被水浸泡过的,面目全非的“人”,是谁?!“雪儿,你看清楚他的衣服了吗?他是不……”
“不!他不是!”雪梨尔坚定的否认。
衣服?!对啊,她看见了!不就是和那日不凡夫君所穿的衣服一样嘛?!不就是和那个长短一样吗?!不就是款式一样,而且连袖口自己捣乱绣上的花纹一样嘛?!那又有什么不对是不是?!有很多人也可以这样打扮的,也许他们的妻子也喜欢在袖口处乱缝的……
“雪儿,这个,是从他身上发现的!”齐衍摊开紧握的掌心,那枚被血水浸泡过的玉钗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那个白玉簪,是那雨夜不凡夫君送给她的。她记得当时自己用脑袋摩擦他的胸膛时,它不小心掉入他的怀里去了,她只是没来得及取出,怎么就在这里呢……
“那有怎么样?!齐衍,你说的我都不相信!我的不凡夫君,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丑丑的浑身开口子的,还全身发臭的家伙!绝对不是!呵呵!他绝对不是!这怎么可能是!你是骗不了我,绝对骗不了我!”雪梨尔缓缓的蹲下身子,仔细的检查起这躺在门板上的家伙。
他的胳膊给尖利的石头划破了很多细小的口子,那口子里还包裹着不少石头的碎屑,他的腿骨全部骨折甚至碎裂……从这里,她知道眼前的人是由于从高空坠落导致死亡的,这就是“粉身碎骨”的佐证。
又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脚跟处竟然还粘着一块要掉不掉的皮肉,那裸露在外的白骨倏然间使得雪梨尔喉间一阵腥味,“呕……”
雪梨尔觉得难受极了,心脏痛的好像也开始麻木。她一手抢过齐衍手中的簪子,另一只手迅速的捂住自己的唇瓣,在要吐出来之前,雪梨尔逃离了眼前这个令人窒息的厅堂。
直到跑出了大厅,跑进了内院,她才靠着树干大吐特吐起来,眼眸深处因为剧烈的呕意而不断的蒙上一层层厚厚的水雾。
“呕……咳咳!呕……咳咳!呕……呕……”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东西,这会又消失了!雪梨尔自嘲的想着。
终于,她吐完了,也全身虚软的坐到了地上。
一块干净的手帕出现在她的眼前。“雪儿,擦一擦吧。还有,你也要……节哀!”齐衍的声音很沉重,他脸上的神色也不好。
雪梨尔没有立刻回答他,那清澈的瞳眸深邃无边,愣是没有一丝伤心或是要哭泣要溢出的意思。
齐衍有些慌了,“雪儿,你……”
“节哀?!”雪梨尔蓦地冷笑起来,甜美的声音变得冰冷。“节什么哀?那又不是我的不凡夫君,我为什么要节哀?!我没空为无关紧要的人流泪!”
狠狠的语调,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谁。她拽紧了手中的簪子。
“雪儿,你不要紧吧?”齐衍试着靠近她,因为他发现她的双手开始流血了,而那刺穿她小手的,就是正紧紧的拽在她掌心的白玉簪。
“雪儿?!”双眸迸发愤怒和焦虑的火花,齐衍一个上前就夺过她手掌的簪子,硬是掰开了她的掌心,那深深刺入的一个小洞正汩汩的溢出血液,把她白嫩的小手全然的染红,这样的红艳让齐衍的双眸刺痛起来。
“你该死的!流血了!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走,马上到我房里,我帮你包扎!”说完,他拉着她就要走,但她的身子却依然蹲在地上不愿起来。
心疼再次袭上,齐衍弯腰抱起她,“雪儿,我们去包扎伤口!”慢慢的挪步,齐衍小心的不让自己碰到她受伤的小手。
“齐衍……那个人,是陌生人,对不对?”昂起的小脑袋很认真的朝齐衍询问道,清澈的杏眸中划过一丝脆弱。
声音很轻,夹杂了一丝乞求的意味。
“他……”是要说谎,还是真话?齐衍觉得就是真假两个字,就让他呼吸有些窒息。
“他……”又是一个不完整的句子,不过雪梨尔却没有时间听下去了。
由于怀孕的缘故,她的身子本来就虚弱,而这会手上又流了血,所以黑暗再次找上了她。
“雪儿——”
齐衍大吼。
那个梦境又来侵袭她了。可是这次,她却不再想沉迷在那梦境之中,仿佛那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涂上了一层署名为“哀伤”的面纱似的,无论前面的快乐有多少,后面的哀伤就有多少。
所以,她在逃避,不停的逃避着沉迷于那梦境中的可能。可惜的是,她也不想要清醒,因为一醒过来,她心底的痛楚就会马上袭击上她的自己的意志。
她就在这醒与不醒之间煎熬着。她讨厌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悲伤的事件上,因为那样不仅于事无补,还会把自己弄得和悲情女主角一样——看了让人可怜,也让人讨厌!
“雪儿,乖!先喝药……雪儿……”迷迷糊糊中,她的口里被人塞入了一勺臭哄哄的液体。
呕——
她相信自己又吐了,而且还一次比一次厉害!那药味,“好臭……”再这样灌下去,她就要死了!呜呜——
雪梨尔不再会流泪的,尤其是在她的意识没有完全陷入虚无的时候,可是那苦涩的腥臭的,恶心的中药被灌进去后,她的眼泪硬是被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