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余下的人也都离开了,留在该地的,就只是冷老爷及两位夫人三人外,就剩下冷冰心本人及本来拉着她但出去后又放开她的两个下人等六个人而已。
在几个人开口的过程中,冷冰心一直低着脑袋沉默着,这让冷老爷觉得有些好奇,不免上前一步,问道,“冰心,你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呀?对了,你昨晚上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你也不想想,好歹你也算是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够半夜三更的都夜不归宿……”
“……是你吗?”冷冰心突然打断冷老爷的话,直勾勾的盯着他问道。“什么?”冷老爷显然不明白她在问什么。“是你派人做的吗?”冷冰心又问,这次,眼底刻上了深刻的审问意味。
这下,冷老爷算是明白她问什么了,莫名的被诬蔑,让他不觉胸口一怒,举起手来就准备给冷冰心一巴掌,却不想她看似瘦弱,此刻却异常的强悍,愣是生生的抓住了那只手掌。
“我只问你,究竟是不是你做的?”声音中的威慑之力更重了一分,眸中闪过一抹阴冷,那抹眼神看得冷老爷也不觉心头一跳,几乎是恼羞成怒的吼道,“……冰心,你太放肆了!你怎么这么跟爹说话?!何况你以为你爹是什么人?我犯得着跟一个丫鬟置气吗?当然不是我!你就真把爹想得那么无用吗?我怎么可能在自己家里把人弄死,然后给自己惹一身骚?……”
最多,他也只不过是不管不顾,不在乎他们的死活而已。何况,在富贵人家死一两个人本来就是常事,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是卖身进来的丫鬟奴仆,死就死了,难道还让他帮一个下人报仇不成?!
冷老爷几乎被女儿的不信任气得满脸通红,颤抖的手指指着女儿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而后者却似乎没看见他的激动,锐利的眼光倏地穿过他的肩膀到了后面的两个女人身上——
“爹,既然不是你,那就是——她咯!”冷冰心的手指突然指向了二夫人的方向,后者的身子几不可闻的颤抖了一下,敢赶忙收敛心神,面带怒容的斥责道,“……冰心,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这么做?我跟她可是我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去……”
“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吗?”
冷冰心蓦地打断她的辩解,又问道。
其实,这句话中有一个小小的陷阱,如果跟二夫人无关,她第一句就是条件反射的大声否认,因为她理直气壮,容不得别人诬陷自己;但如果跟她有关,她便会心虚,心虚就会深思熟虑,一旦深思过头,想要彻底消除自己的嫌疑,就会把有关的人转移到不知名的其他人身上。
所以,看看,究竟如何吧?
冷冰心几乎是有些期待的等待着二夫人的回答,而后者也没让她失望,先是一副极度不敢置信的表情瞅着她,然后则是一副被诬陷的痛苦模样,她几乎是抹着眼泪的控诉道——
“冰心!你怎么这么说二姨娘呀?!”然后,她转向冷老爷继续哭诉,“老爷!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她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呀?!为了这个家,我可是鞠躬尽瘁啊!老爷……老爷跟个丫鬟无冤无仇,难道我就跟她有仇了?!这个丫鬟,可是一直跟在你女儿身边的,品性如何,我们怎么知道?要是她自己在外面结了什么仇家,难道也诬赖到我们身上不成?!……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呀!”
看着哭得泪眼磅礴的二夫人,也许是英雄气短的性子作祟,冷老爷一时怒从心起,之前才稍微降下去的火气“腾”的一下又冒了起来,抬头朝一旁的女儿呵斥道,“冰心!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二姨娘?!她可是从小把你拉拔大的人……啊,冰心!冰心,你怎么了?!”
听着父亲喋喋不休的斥责,冷冰心蓦地笑了,那笑容却宛若哭泣般让人不忍逼视,当那个答案在心中清晰起来的时候,她觉得原本咽下去的那股腥甜的味道又冒出来了。
这次,就让它流个够好了!
她们,竟然夺走了那个能够给予自己无限温暖的人,夺走了她能在冷家继续坚持下去的希望!
刹那间,冷冰心心底充满了强烈的恨意。
“……啊!冰心,冰心,你怎么了?!冰心,你别下爹呀!”看到女儿嘴角突然不断的冒出血来,冷老爷也慌了,一只手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则想擦掉她嘴角的血渍,奈何他肥胖的身子实在不灵活,怎么做都无法二者兼顾。
“呵呵!咳咳……呕……”
冷冰心继续笑着,却也不停的往外呕血,才没多少功夫,她胸前的衣襟衣襟染红了一大片,身子摇摇欲坠起来,想要扶着什么支撑一下,却发现身旁没有依托,只能无奈的踉跄了一步。
咳咳——
她轻咳着,却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大小姐扶起来!快点呀!”冷老爷气急败坏的朝先前那两个,因为他们之间对话而吓到的仆人吼道。
“还有你们两个,快去找大夫呀!”冷老爷转身又朝显然被这一幕吓到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吼道,“……对了,那个西门迩呢?他去哪了?!马上立刻把人给我找出来!快去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啊!呃,是!老爷!我马上就找人去!”
三夫人先回过神来,马上应道,转过身子就跑着找人去了,二夫人本来也打算离开,但冷老爷喝住了她,只因为冰心的院子现在是暂时回不去了,所以他要把人先送到二女儿那去……
而等到西门迩得知这一消息,并出现在冷冰心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黄昏。
晚霞挤满了大半个天空,一大片一大片红彤彤的叠加在一起,实在是热闹得惹人嫌,但却偏偏预示着明个又有一个好天气,只是这好天气却穿透不了冷府的阴霾。
单以西门迩一个外人来说,便是愁云惨淡染心头了,何况是本家的呢?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不过是恰好离开一天而已,冷家就出了这样的事——婢女被人强bao致死!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死去的丫鬟恐怕生前就中了毒,虽然还不至于马上致死,但若是持久下去,毒素便会深入骨髓,进而药石枉然;可是,却又出了被强一事,那就说明——
这个家里起码有两拨人想要算计那位冷大小姐!
唉!
看起来,她做人还真是失败,那么多人想要她死!而她自己,却是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白白让自己的婢女代替自己丧了命不说,还无法亲自动手惩治凶手,她应该,自责得恨不得死去吧?
要不然,凭自己给她吃下去的几粒大补丸(西门额:那可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东西!千金不换呐!),她又怎么可能气愤得吐血呢?既然吐血了,那岂不是说明自己的医术有待提升?
而这,让他骄傲的心没法平静的接受。
不过,说起来这似乎也不怎么关他的事了,因为就在出去的这一日,他把事情全都查清楚:完全是冷府的三夫人所为,她利用生意上亲戚的关系,以次充好把西门迩的那批货物替换掉,然后反手转卖给其他买家以此牟利!
这些事,三夫人自然是避开了冷冰心的耳目,不过想要难倒他,却是很困难的,只是一点点强硬的手段,就让知情人开了口!所以,他现在主要是烦恼怎么让三夫人把那到手的十万两银子吐出来而已。
不过,凭他的手段,他也相信这事儿也能很快解决!应该也不能成为烦恼才是。
所以,他实在是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在冷家待下去了!事儿完了就潇洒走人,这不是他一向的作风吗?
西门迩不止一次的在心底腹诽着,只是当他听到冷冰心这里出事的时候,那一向平静无波的心却那么不合时宜的动了一下,然后,脑海里不自觉飞浮现出那夜,那女人独自去看望那偏院里那小鬼的身影,以及她不轻易向她散发的那份温柔和宠溺,心……竟是又颤动了一下!
就是这该是的想法,阻挡了西门迩欲离开了脚步,于是此时此刻,他便出现在了她沉睡的屋子里,而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上,却挂满了懊恼和疑惑之色,似乎对于自己的婆婆妈妈,颇让他困扰。
就算同情心泛滥,那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真怪呀!”
他忍不住低喃了一声,伸手揉了揉眉间,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再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睡美人,想她可能也没那么快转醒,便打算先出去再说,只是他才出房间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