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羽的目光深深地落到我的身上,半响,才开口问道:“你想要投效谁?”
“太子殿下。”我应道。
“不行!”龙天羽道:“要投效的话,你也只能选择龙天浚!京城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几乎完全被龙天浚的人马和右相掌控了。左相行事依然低调,他此举多半是在等太子回朝,因而此时心焦如焚的他故意按兵不动,想要让右相摸不准他的底,让右相不敢轻举妄动。以此来拖延时间。可是,就算他拖延了时间,等到了太子回朝,在右相严守京城的情况下,太子想要平安地入主京城,也绝没可能!”
“这起夺嫡之争,赢家注定是龙天浚,怪只怪太子还流落在外。”龙天羽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若是太子早已置身京城了呢?”我笑着问道。
龙天羽深吸了一口气,神思有些凝重,“右相是月前加大盘查来往京城人士的相貌的,如若太子在京城中,想必到达京城已有月余了。他既到京城月余,却迟迟不现身,明知父皇病卧床塌,他为了保身与夺嫡,不来看望父皇。可见七年之后的太子,不仅老奸巨滑,更是心狠手辣。他又有名正言顺的东宫身份,还有老谋深算的左相扶持,再加上他七年在外,说不定培植了自己一帮势力。龙天浚再是根基稳重,也断然不是太子的对手。不说太子的势力,龙天浚不能撄其锋,就是太子这番的不露面于京城,这般的城府与决绝,还没宣战,龙天浚已露败相。”
龙天羽的一番剖析,更稳固了我心中的底气,我浅浅一笑,“我就赌太子他人在京城!”
长长的抽气声传进了我的耳中,龙天羽落到我身上的目光有些深浅不一,却没再多说什么。
父皇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苏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每每那短暂的清醒时间里,贵妃等人也不错过机会,硬是跑来参合参合,霸占了那时光,等到父皇要好好地与母亲、我、弟弟单独相处时,他的身体又耗过了支撑他清醒的时光。昏昏然地,又睡了过去。
如此一次又一次。
终于有一日,父皇清醒后,连开口说话都困难了。御医摇了摇头,说即使华佗再世,父皇也回天乏术。
父皇说不了话,贵妃也不再来母亲的寝宫看望父皇了。
身体早已失去知觉的父皇写不了手谕,拟不了圣旨。史官虽能代笔,奈何父皇又说不了话,不能传达自己的旨意。
贵妃她再也不用担心父皇能当着众人的面,传位于齐宕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日日在父皇清醒时来搅和,不过是以防父皇临时传了齐宕皇位罢了。
父皇没能传了齐宕皇位没什么,即使传了,依我们目前的势力也难以守住齐宕的皇位。或者,这也是父皇并没在他身体不是多糟的情况下,预先拟下传位于齐宕的圣旨的原因吧。
倒是贵妃不再来昭阳宫搅和,我差点没上香拜菩萨拜佛祖了。
不得不说,我选择投靠太子,而非浚亲王。有些微的原因,是不想看贵妃的脸色。恨极了贵妃时,我甚至期待太子早一日登上皇位,期待早一日看到贵妃煞白的面容。
只是连累了龙天浚了,可是谁叫贵妃那么可恨呢?
在太子置身京城的假设下,他能不为人知地隐身京城,显然是有后台护着他。不用想也知道,护卫他的那后台是左相一家。
意欲投效太子,我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表露心意,右相是何等奸诈的人物,稍有差池,他就能窥到端倪。如此泄露了太子的行踪,只会事败垂成。现今只能依靠与表姐亲密的闺中关系了。
一向与表姐情同姐妹,我们私下里见面,不会引人注目。
那日表姐随睿敏长公主入宫来看望父皇,我几番遣宫人邀她来我的寝宫小坐。她几番地推托。
我心中已有计量,看来猜测的多半不会错。表姐行事谨慎,近日与太子见面后,更是得了太子和左相的嘱咐,尽量避免与人交谈,以免让人起疑。她是太子党的人,为太子的皇位而谋略。齐宕也是继承皇位的候选人,表姐更是不愿与我在这期间有什么交集。
好不容易将这大周王朝最尊贵的千金小姐请到我的寝宫,相谈的,却不过是一些闺中之事。女人爱美啊,战国时候的郑袖为了争宠唆使王的宠妃捂鼻啊什么的。说大周建国之初,有名的戌王妃是何等的美人胚子,她出嫁时,连皇帝都出口‘美人比江山更娇’的话。既扯到了戌王妃,我又顺理成章地笑谑了戌王几句。说戌王是闲云野鹤,逸情沐志,当初自愿放弃皇位的事……
没提一句太子、没提一句齐宕。甚至连与皇权有关,与政局相连的任何话,我都未提。然而我知道,此次我邀表姐来此。右相的人或者会以为我们一如既往的嬉闹,而左相谨小慎微,却不会如此以为。表姐这一回左相相府,左相、睿敏长公主,甚至太子殿下,都会让她把我们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告知他们。
表姐或许不知我扯那戌王的用意,太子和左相,还能不知么?
以戌王来比拟齐宕,借此向太子表明齐宕无意于皇位,既让太子放了心,今日我再三邀表姐闲谈的行止,又包含投效阿谀之意。
我们这方意欲投靠太子的心意昭漳若显。我要的目的,达到了。
母亲担忧地看着我,“这确实是个保住齐宕的好法子,可是茼茼此举,已经超出了一个女子行事与能力的范围,左相与太子,日后怕是会防范于你。”
我安慰母亲:“我再是才胜须眉,也终究是个女子。太子既能忍辱负重,也必定心高气傲。他岂会把一个女子放在眼里?”
母亲省心地点了点头,却又似想到了什么,说道:“我们投靠太子的心意这么明显,左相与太子知道我们晓得了太子的行踪,万一他杀人灭口的话……”
“母亲,我们现在已经是太子的自己人。他若不能控制住我们,自然会杀人灭口。可是,我们现在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平白无故地多了几个盟友,何乐而不为呢?”
“茼茼。”母亲抱住我,泣泪道:“你嫁于龙将军,对他而言,即使不能在仕途如虎添翼,依你的品貌,他得此佳人也是捡了大便宜。如今他置你于不顾,真真是他的损失了。”
我知母亲又是在伤怀龙煌灼没能在这特殊时刻赶回来助齐宕一臂之力的事,遂笑道:“母亲,反正我们都不愿让齐宕做皇帝不是么?如你所说,只愿让齐宕这一生平平安安。既如此,龙煌灼不襄助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母亲放心,我们不依靠他,即使我沿街乞讨,也会让齐宕平安长大。”
“娘娘,帝姬。”正和母亲说着话,侍卫上前作揖。
母亲问道:“何事?”
侍卫道:“祁小姐的侍女说帝姬喜爱祁小姐的绘画,昨日曾向祁小姐索画。祁小姐连夜赶出帝姬要的画来,让侍女送来昭阳宫。”
表姐的绘画确实堪称一流,可是我何时向她讨过画?莫非……
我心中已有计较,“让表姐的侍女进内殿吧。”
“是。”
陡峭的山崖,穹劲的松枝,屹立于山崖之颠,风吹不谔。好一副‘苍松迎客’啊!
苍松迎客。
我将这水墨画交于母亲。
与我一样,为这‘迎客’,母亲终于省心了时,也微微一谔。
表姐作画固然才情并茂,却断然做不出这大气之图。这绘画的手笔,我敢肯定不是左相。那么,很大的可能性,作这副画的人,是太子殿下本尊了!
太子倒也甚有诚意,亲自作‘苍松迎客’恭候我们投入麾下。
松心之时,目光再次落到那副‘苍松迎客’上,我的心里又隐隐地浮起了一丝担忧。
原以为太子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必定是人中楚翘。今日见到太子的手笔,笔触之间的沉稳,落笔之间的狠辣遒劲……毫无疑问,太子比我想象的,更要出尘拔萃!
晚上的时候齐宕来找我,他抱着猫爬上了我的床塌。
“姐,姐夫最近都食欲不振哦。以前喜欢吃的食料,现在都不爱吃了。”齐宕挠了挠猫头,低头数落道:“自从它那次突然不见,四哥将他送回来后,就这样了。”
“要不我去问问四哥是怎么回事?”齐宕滴溜着眼睛看着我。
“别去!”我见他就要下床,赶紧叫住了他,“浚亲王最近政务繁忙,你别去麻烦别人。”
齐宕点头,颇有几分讨好我的样子,“恩,反正贵妃也不喜欢我,我就不去了。”
我眯缝着眼看着齐宕,他一向有意讨好我,总没什么好事。果然,他爬了过来,“姐,我今晚和你睡?”
恶寒了半天,我才一脸黑线地看着他,“你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