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御夜虽颁了册我为皇贵妃的圣旨,我既没接旨也没顺从他,后宫嫔妃们便只作观望状,也不好来朝拜。
即便如此,表姐和淑妃祁修仪等人还是闻讯来了。
什么女人一辈子就是如此,我只一夜侍寝便被册封为皇贵妃的事史无前例,这是多么大的殊荣的话她们不厌其烦地说着,我只呆坐在床上,一整天都没下床。
不知是不是得到了龙御夜的授意怕我想不开,寝殿里一直不离人劝慰和侍侯。那些宫人,我怎么赶都赶不走,后来也索性麻木了。睁着眼,却空洞无神地拽着衾被坐在床上。
龙御夜上午处理了政务,下午便过来了落霞殿陪我。
他的话不多,但说出口的话皆是温软轻语,带着愧疚讨好的表情,放下姿态陪着小心。
他说什么我也不回答,不是冷漠以对,是整个人近乎呆滞了。只在偶尔微风吹过,窗台上那盆合欢花的叶子和花瓣颤动的时候,空洞无神的眼睛才似有了神采,熠熠亮闪一下。
龙御夜不作身,转身离去。
他回来的时候亲自抱了盆合欢花,然后放到了窗台上。我想下床亲自将他抱回来的那盆花扔了,折了,想叫人把它搬走,却最终懒得动手动口,只是背转他睡下。
或许我因为懒散没当着他的面做的那么决绝,随那花留在那窗台上,他竟很高兴的样子,笑了笑。
他离开后,我还是叫连翘把那盆花扔了。
第二天他过来落霞殿见了,也没说什么。
……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落胎前说的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孙子,这话点醒了她还是怎么的,太后来看了我一次。
我以为等待我的是她的幸灾乐祸或者嘲讽,却没有。
她并不对我热拢,或者根本热拢不起来。她的目光很平静,既无怜悯也无讥讽,语气很平淡地道:“这就是你和你母亲的命,注定是帝王家的女人。”
我沉默,太后继续说道:“现在你也是贵妃了,还看轻以前的我么?”
我看着太后,我昔日最厌恶的贵妃。好呵,龙御夜现在也封我为贵妃了。多好啊。那个我最厌恶的封号,被龙御夜以为恩典般地赐给了我。孰不知他封我个才人,贵人的,我也比得那贵妃封号还好受些。
我面色冷漠,镇静地道:“你知道我这个贵妃和你以前那个贵妃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太后微微思索,我道:“你用尽手段,才得了那贵妃的位置,我一点努力都没有,就被封了贵妃;你一辈子都在希冀龙景帝的恩宠,龙轩帝的喜欢,我却从来当那是累赘。”
“你……”太后气的面色煞白,指着我不无鄙夷地道:“都这般遭遇了还嘴硬!你们母女,都是供帝王供他们父子亵玩的妖精!”
“连翘。”
“奴婢在。”
“给我记着,太后骂皇上的宠妃是妖精。”
“奴婢记着呢。”连翘笑应。
太后气的瞠目结舌,返身离开。
我却笑着笑着,拽着衾被笑着,笑声渐渐涣散,呜咽声含混地湮没进丝被里。
……
龙煌灼终于在第六天的下午来落霞殿了。
他一身新衣,白袍纱翻,慢慢踱步走近了我。说真的,我突然有些讨厌他,他这样子的干净,更衬的我甫被龙御夜强占后,一身的污秽。
我可以对太后冷嘲热讽,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太后的痛苦上,报复她,转移我的痛苦。龙煌灼呢。对他,我有什么可讽刺的。我怕听到他奚落嘲弄我的话,怕那些话从他的口里说出。旁人的闲言碎语我不管,我害怕他的。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龙煌灼,你去燕国就去啊,用的着这个时候还来向我炫耀你的琵琶别抱么。前几****卑微地去将军府找你,已经自讨了一番没趣,你还嫌奚落我不够吗?
龙煌灼径自在椅上坐下闭目养神,答非所问:“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
怎么不记得,这辈子,就算失忆就算死去,与子郁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会铭记在我脑海带进棺木。
我蹲在地板上,抱起了猫,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龙煌灼的声音低沉而带了微微的哽涩,“高粲死后,我常常都在苦涩地想着这诗。那时候我就在想,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给他取名叫‘若初’。我只想着,能和我的无衣回到从前。”
他闭了眼,徐缓地道:“我有我的骄傲,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甚至有着你想象不到的自负和傲慢。在认识你之前,这天下,我唯一放在眼里的,只有夜。甚至迄今为止,让我上心的人,除了你也只有夜。这样的我,在孩子离去的那两个月里,真的想把你和夜一起丢掉。两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你和夜的身影还在我眼前打转。”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的心里,现在,还有我吗?不想我叫你一句娘娘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燕国。”
我嗪泪问道:“你一定要去燕国吗?”
“一定。”
怎么会想到,他那么坚决地去燕国只为了向燕国王室索取那会导致我终身不孕的毒药的解药?怎么会想到,他说的孩子离去的那两个月里,想把我和龙御夜一起丢掉别有所指?
这个时候,教我的子郁又怎样告诉我,我们的孩子的离去,是龙御夜下的手,因为龙御夜的一念之错?
依子郁与龙御夜之间的情感,子郁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对我吐露真相。龙御夜毁了我们的孩子的事,子郁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断然是不会让我也背负这让他对友情怔忡的包袱。
孩子离去的事实,怕是万万不敌他的夜一念之错害了孩子这事实对他的打击沉重。
而子郁的骄傲,又让他万万做不出如龙御夜那般利用心机赢得爱情的事。龙御夜能将高粲之事对我隐瞒,让我真的以为子郁杀了高粲,我的子郁,却做不出亲口告诉我龙御夜杀了我的孩子,以此让我离开龙御夜的事。
甚至闭口不提去燕国所为何事,明知他此去燕国,会让我误会他是和慕容晴成亲去了,去作燕国的驸马去了,他也不告诉我,他只因为我索取那解药,以免我对龙御夜起疑。
他倒好,一个人把什么都揽了。顾不得我会误会他,会恨他愤他。
我让他滚到燕国去,像那天赶龙御夜那样赶他。我的歇斯底里我的失控,他只弯唇清淡地吐了两个字,就让我迅速委顿了下来:
“娘娘。”
没过多久慕容晴竟也来了,带着满脸的愧疚和歉意。然而在我看来,她的愧疚和歉意更像是在对我炫耀她的胜利一般。
她告诉我,燕国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明天,她和她的煌灼就回燕国了。
我冷冷地,似在嘲讽她也似在自嘲地道:“但愿你们新婚后,他别像当初冷落我一样冷落你。”
“我大燕鲜卑族的男儿都热情似火,煌灼到了燕国,自然入乡随俗。”
我不动声色。
她脱了外裙,里面的竟是一身大红的嫁裳,瞬间刺的我睁不开眼。她在我的面前转了一圈,蹁跹如一只艳丽的蝶。
“好看么?”她歪着头问我。
晚上的时候龙御夜照常来看我,说了句,“我以为,你今天会随煌灼一起离开?”
五六天来,我第一次回龙御夜的话,“我若走,你会不拦么?”
他沉默一阵,“诏书已下,你已是我的妃子,我自然要拦。”
龙煌灼便是猜度了龙御夜的意思,不强行带我走。或者,他根本没那心思?“龙煌灼此去燕国与慕容晴联姻,你说我会不会和龙煌灼一起离开?”
“煌灼,是去燕国和亲的么?”龙御夜问我,更像自问。
我避开龙御夜的目光,也逃避去思索有关于龙煌灼的问题。
龙御夜也没在这问题上纠缠,他很快就转换了话题:“今晚,我能留下来了么?”
今晚,我能留下来了么?这话,怕是龙御夜平生第一次对女人说罢。后妃们,哪一个不是求他能留宿在身边。惟独在我面前陪着小心,放下姿态问这样的话。
能躲避他炙热的眼神,却狼狈不堪拒绝不了他的问话或者该说请求。
几天以来抑郁的神色舒展开来,龙御夜悸悦道:“你放心,这一生我必不负你。”
在我的子郁弃我而去燕国的事实下,龙御夜此时的这句承诺虽平常却一语中的,击到了我的软肋。抬眸对上他熠熠明亮的眼睛,此刻幽深如潭,紧紧盯着我的眼眸,似要将潭中浸润了不知多久的温柔和诚挚,瞬间将我淹没倾覆直至窒息。
“但愿你重守承诺。”
龙御夜将我紧拥在怀里,似再也耐不住,柔软的唇游移到我的面颊,点点****我的肌肤。又吻住了我的唇,灵巧的舌探入我的口中,游走在我的舌齿之间,由浅到深,渐而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