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月的时光即将过去,他的脑海里似乎才开始想其他的人,譬如我那晚问及的龙天羽。
龙天羽几人回来客栈的时候,那场景直接让我囧住了。
脸晒的焦黑,衣服有些空荡,很显然身上的肉少了许多,个个脸上都是一双大眼。形貌佚丽华服佩饰的龙天羽,更是只着了一身层土厚实的内衫,脚下的靴子变作了野人似手编的草鞋。
看样子是遇到了劫匪,要不然怎么一副收破烂的样子?
我睁大眼怔惊地看着龙天羽一手提着一只鞋,一手提着一个干涸了的水囊走近,子郁则无关风月地倚在客栈的柴垛旁吹起了萧,萧的音节有些断续,显然将几人的面貌尽收眼底,隐了笑。
“煌灼,你不厚道。一个人在温柔乡里享受着,咱几人就差没被雕下口,我们几人团结一致,众志成城,才从雕窝里逃生回来。哪个叫你说的雕还没鹰大,说雕从来都不成群出没,那只老雕站起来都快有我高了……”
就是子郁每次听龙天羽说话也受不住,停了吹萧,“我让你不要去招惹北疆岩洞里那窝雕,你自己要去的。我说的是刚出生的雕有的没鹰大,但是一般来说都比成年的鹰要强壮。说雕从来不成群出没,是就一般来说。那岩洞里的几十只或者几百只雕,是个例外。是你自己听人说话只听一半。”
敢情之前以为的‘劫匪’是指雕了?
也难怪这几日子郁有事没事就在关注龙天羽有没有回来,看样子,龙天羽等人再不回来,他便自己去营救他们了。
将几只水囊丢给了龙天羽四人,子郁拿萧在手打着节拍,踱步过去,从龙天羽的身后环视而过,辗转到李鹤的身上,又到付神医的身周看着,最后嗪一抹笑,前后左右打量着衣不避体的连翘。
笑出声来。
四人狐疑地对视着,最后一致把目光投射到我身上,唯龙天羽一人看着我问子郁:“也不吃醋,搞定了没有?”
子郁将目光从衣不避体的连翘的身上收回,但笑不语。
龙天羽见没得到答案,发飙道:“煌灼你就不能学他们硬来吗?你不能将就着她,实在不行就霸王硬上弓,你越爱护她,她越恃宠而骄。我们为了不打扰你大义凛然地出去受苦受难,煌灼你辜负我们一片丹心啊。我给你说,不要事事顺着她依着她,像驯马一样,一鞭二锤三匕首,要建立你在家庭中独一无二的大丈夫地位和权威,充分地大男子主义,家庭暴力有时候也很重要啊,她一个不依,你就跟龙御夜一样拿鞭子抽她一顿就学乖了……”
“龙天羽——”
这回发飙的人却是我了,子郁在那厢抱臂在胸带着一抹笑容好整以暇地听龙天羽说教,听我怒吼的声音,转而笑看着我,先前还罄竹难书滔天罪恶般地说教的龙天羽,面容一扭曲,倒是学的很乖地去和客栈老板接着胡侃别的了。
连翘哼一声,“笨!我都闻到了那什么什么情深深的味道了。”
龙天羽掉转头来,对连翘竖起了大拇指。
“好歹我是个丫鬟,察言观色还是会的……”
话还没说完,我已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扔到了她头上,数落道:“先穿上吧,你看你衣不避体像什么样子?”
先前龙天羽说我不吃醋,怎么不吃醋?
子郁看我的笑意愈深。
日薄西山的时候出去散步,看大漠里的落日,本以为可以二人一下,听得后面脚步声传来,回头便看到了龙天羽几人。好兴致顿时荡然无存。
他们这才回来半天,就吵的我和子郁要到客栈外面去清净了。
与子郁一对视,都有些无奈,好在我们二人自动将他们屏避了,不加理睬,龙天羽前来骚扰的失去了兴致,又见我们二人依旧浓情蜜意,也就不大好意思离的我们那么近了。
众人闲闲散散,拉的好远,各自结伴看起落日。
“大漠里好是好,就是环境太恶劣。以后没事来这里看落日还不错,长住的话,条件就委实太差了。到了草原后,要不就在那里定居?”携了我的手散步,侧首问我。
“你不是讨厌膳味么,草原上有那么多牛羊你受的了?还有你那饮食习惯。我是吃什么都无所谓,就怕你连中原的好酒好菜都不屑一顾,更不会喝奶酪了。”他万一饿死了怎么办?
子郁失笑道:“你自己也不想喝奶酪,拿我来说事。不想喝就不喝,饮食和生活,我还给你提供不了中原的么?无衣放心,继续如最初在将军府那样纸醉金迷的生活,我都养的起你,以后,就安心地做我的妻子。”后一句话,却是字字低沉正经。
心里的幸福圈圈层层的漾开又被包裹,棉花糖一样的蓬松味道又甜,埋着头踢着沙子里的碎石,却被他拥住,迫我看他,问:“我们要不要再举行一次婚礼?”
有些苦涩地笑道:“不要了,我结了很多次婚了。”
他想了想,“也是。”
问他,“你打算在草原定居,是不是喜欢草原?”
“不是。只是觉得那里可以算作一个栖身之所,现在又离的我们这么近。我只是想让我们早些安定下来。以后,我们还可以去很多地方,去很多地方定居。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先安定下来。”
我也……迫不及待。
“另外,草原相对于夜来说,隔了大漠和齐国。夜的势力渗透不到草原来。我不惧他,但不得不防着他。夜上次那么容易就离开了,虽说战事紧迫刻不容缓,但是他离开的那么轻易,还是太让人起疑。”若有所思了片刻,直到觉得忽略了我,才又含笑道:“草原上的忽律可汗是我的朋友,他的阏氏高平妗……是高崇的亲妹妹。应该算作你的堂姐。齐宕离开了,到了草原,你也算有个亲人。”
忽略每每想到齐宕的痛,笑道:“是啊,龙天羽说那婚事是高崇几年前以他的妹妹与忽律可汗和亲的。中原战乱,一是不放心龙天羽留在中原有个什么闪失,二来让龙天羽代他去看妹妹。高崇的妹妹也就是龙天羽的妹妹。草原上的民风本就淳朴,大家又是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更加快乐。”
从我身后将我拥在他的怀里,柔声道:“无衣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以后不管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想回周国,我也陪你。不过,去任何的地方,我都可以立即陪你去。周国,再等几年吧。等时间磨去了夜的冲动,唤回了他的理智后,再说罢。我已经太害怕失去,一万分的概率里有一分的危险,我都不肯去冒险。”
我默默道:“我不想见他。我也害怕失去,不肯因那一分的危险去冒险。”
他释然了,不顾龙天羽等人在后睁大眼睛看着,一分一分地吻了下来。
我也迎合着他,眼前天地间再没有其他。
继续前行在北疆,那日黄昏前子郁和龙天羽去狩猎找食物,留了李鹤和付神医两个男人在旁照护着我们。
越到北疆,契丹人越多,再不是南疆大漠一望无际没个人影,这里为了争夺土地,为了掠夺财富,到处可见征战的痕迹。
才生了火准备傍晚了就烧烤食物,接着就听到了马蹄声,初时以为龙天羽和子郁狩猎回来了,四人都很高兴。
越听越不对,不是几匹马的踢踏声,是上百匹马混乱而齐杂的声响,接着又听到了猎犬的吠声和狼啸声,李鹤和付神医以前都来过大漠,凭借过往经验,立即警戒作战,将我和连翘掩护在身后。
果然,人马近了,是上百个骑着马长相粗犷的契丹人,看其服饰和组队气派,该是契丹的精锐军队。
“吁——”一阵勒马声后,见他们并无恶意,我们也稍稍松了心。
为首那人有着类似于高崇的气魄,却不如高崇的俊美,倒是那份粗犷无人可比,鹰一样的眸子扫视了我们四人,径自爽朗问道:“煌灼兄可在此处?”
“左贤王有礼了!”李鹤对那人一作揖,才道:“公子路过贵地,未来拜访,还望海涵。”
“李鹤还是那么多废话,你既在此,煌灼人在北疆该是错不了了!”说完正欲下马,已听一声笑谑,是子郁从远处归来,任着座下爱骑悠闲自得地走,笑道:“听到狼啸声,还以为我的人会有危险,原来是左贤王大驾光临。”
“你什么时候也学的李鹤拘礼的样子?到了大漠,竟也不和我说一声,瞒着我走过了整个南疆,要不是从忽律那得了消息,这次地主之谊都尽不到了。你这不教虚长几岁做哥哥的一辈子心里一个疙瘩吗?”
子郁倒是一点也不给面子地直言不讳,扔了手中猎物,“你那热情我承受着难受的慌,一到大漠,进了你的地界,一直得你照应和款待的话,一路都得不到个清净。我路过大漠,是来追女人,你一路碍着,岂不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