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咯噔了几下,就算慕容殇于我没救命之恩,光他与慕容晴是姐弟,我也没那么绝情弄死他啊。
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然没了呼吸。我这才有些着急了,莫非真的死了?正手足无措时,不经意瞧见了他胸口上一截凸起的东西。
迟疑地伸手到他胸口,揭开外袍看去,月白色的内衫竟已是血迹斑斑,他的心窝口赫然插着一支断了的箭羝。
看那箭头,分明中的很深,我吃力地翻转他身体,果然见到那箭头洞穿了他整个背部,背后,也分明可见露出来的一截箭羝。
好准好狠好快的箭法啊,我是不是该庆幸,射箭的人在出手时犹疑的那刻心下一软,故意射偏了三分?
箭羝赫然在心腹偏三分处,若射箭的人再心狠一点,慕容殇只怕当场毙命,怎可拖延这三日?
因为位及心腹,当时若强行拔箭的话,慕容殇会因心腹受损突然喷血而亡,是而他胸口上的箭羝竟一直没被拔去。
而江北贴满了子郁下令缉拿他的告示,他若胸口插着一支箭在街上招摇过市的话,如此只能引人注目,凭空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所以,他将背部与胸膛处各多出的一截箭身折去,只留了那箭羝在心窝里。
强行撑住的这三日,若不是强烈的求生意志,他怕是早一命呜呼了。适才狠佞地扔出话,要夺子郁的女人轻薄我时,那吻才堵住我的唇,他的气力便已怠尽,因而就这样死了?
堂堂燕帝就这样死在柴房里好像有点可惜了。
原来是中了箭,导致他就这样死了的,知道不是我那一脚揣死了他,我也松了口气。
再在这柴房里耽搁下去,难免子郁起疑,到时候就算慕容殇中箭后大难不死,子郁也不会放过他。
先去煮鱼汤喝吧,晚上我再过来看他。要是他到时候还有命在,我再将他死马当活马医。
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于我也算有救命之恩,我也救他一命,两不相欠了。
晚膳后等到子郁离了府,我便偷偷摸进了柴房。点亮了烛火照着慕容殇的面色,见到他的面容已然有了一层死灰色。天寒地冻,加之他伤及肺腑,连双唇都泛起了青紫。
正在辨别他是不是真的死了的时候,他突然一哆嗦。
也不知他是冷的颤抖还是胸口疼的颤抖。此时依然下着雪,想了想他再这样下去,不因箭羝处理不及时而死,也迟早会被冻死。
那一哆嗦后,他也就醒了。
他睁眼看是我,本是全身紧绷的警惕心也消了,揶揄道:“我还以为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魏国公的手里了。”
“还有力气说话,不错。”我讽刺道:“还能站起来支撑着走么?”
他皱眉看着我。
我知再拖延下去,他必死无疑,便也正经地道:“不想被冻死,就拼尽力气走到我屋里。你这么重,我也背不动你,叫个人来驮你去我屋里,魏国公就该知道了。”
他略一思虑,看着我道:“我还不想死,更不甘心。还能走。”
话毕,他竟是一咬牙打算起身,一动,牵扯了伤口,那伤口处又是一大股血水流出。我看了看,真是触目惊心呀,那月白色的内衫,早就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扶我起来。”俨然用了命令的口气,果然帝王就是帝王,天生的颐指气使。
我哑然地看着他,他自知现在的自己没资格用命令的语气与我说话,却也放不下姿态与我道歉,气氛微微僵滞。
我慢慢地忍下了这口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扶起,他是强咬着牙挪动脚步也要走的,奈何实在是体力不支,一站起来就又要倒下地去。
无奈,扶了他起来后,我只得让他将身体一半的重量倾在我身上,扶了他出了柴房。
见他警惕地看了看外面,我好气地道:“我把这里通往我房里的一路上的人都赶走了。”
他方松了口气,捂着胸口,步步唯艰地在我的扶持下走着。
一进我屋里,炭火燃的正旺的热气扑面而来,他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将他扶到我床上后,我放了手,他骤然不适应,身体重重地倒在了我床上。
“呃……”见他痛的颤抖,伤口处鲜血再次汩汩流出,我方知他的身体蓦地一抵在床上,那箭羝更深地插进了他的肉体。
也顾不得理会他的疼痛,我径自取了匕首在炭火上烤着,末了,也不避嫌地将他胸前的衣服用剪刀剪开,“哗”地一声撕开他胸膛上的衣服后。
他咬牙道:“好,干脆!”
简单地清洗了他伤口处的血迹,又将半壶酒倒在了他伤口处,那酒浸的他的伤口火一般地灼烧,他突然疼的大汗淋漓,再不复先前冷的哆嗦了。
他喘息着看着我,我这才轻松地揶揄道:“干脆么?告诉你,我下刀最干脆了。”
他移眼看着我手里高高举起的匕首,我正要下刀,他突然呵道:“停!”
我看着他。
他退缩了一寸,“你有过替人取箭的经验么?”
这箭要是取了后不立即危及生命,他只怕早自己拔了箭。我自然是没有替人拔箭的经验,不过整个江北都在追查他的下落的时候,我怎可去给他请个大夫来?当即撂话道:“取箭你命薄的话,是死;这箭要是再不取,你更得死。这伤口处都化脓了。”
“好。”他视死如归,“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
说的什么话,我虽然死马当活马医,他也不一定就真被我医死了啊。正要一刀狠狠地扎下去时,他又一呵,“慢着!”
“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地做什么?”我不耐烦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找块布塞到我口中。”
我想了想也对,免得他一会儿杀猪似地叫,若整个魏国公府都听的到他的嚎叫,任谁也知道他在我屋里了。
他还要说什么时,我已找了块布来堵住了他的嘴。
“我真下刀了哦。”虽然口上说的大义凛然斩钉截铁,奈何看着他****的胸膛时,让我一刀扎下去,还真有点心惊胆战。
他认命地看着我。
“真扎了哦。”我勉强笑了笑。
他闷哼了声。
定了定神,匕首触到他伤口处,在那箭羝旁插下。割开了他厚实的胸膛,试着去拔那断在他身体里的箭。奈何箭身被他折去,断在他身体里的一尺断箭竟是取不出来。
用尽全力,竟也觉无处下手,不由地恼怒道:“你把箭身折了做什么,我怎么好取?你等等,我去找工具把箭羝夹出来。”
正在这时,叩门声从屋外传来,子郁道:“无衣?”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与慕容殇两两相望,都禁不住地愣住了。
“无衣?”
只是一愣,我已拉下了帐缦,过去开了门,不等子郁进屋,我已出了屋外,顺手关上了门。
子郁也没察觉我的异常,只是笑道:“晚膳时你心不在焉,没怎么用膳,可是我煮的鱼汤不合口么?我刚令人另做了粥……”
这才注意到子郁的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一碗粥,不等他的话说完,我已接过了他手里的粥,“粥么,我这就回屋里吃。”
说完话,我已是妩媚的一笑,趁他赏心悦目的时候,我已退回我屋里,关上了门。别上门的那一刻,我拍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子郁已回来了,只怕我擅自出去找取慕容殇胸口的箭羝的工具,子郁会起疑。放下了手里的粥,我看着慕容殇胸口的那断箭,微微冥思着。
“无衣?”
“嗯。”还在神游太空时,忽听这声轻唤,反应过来后,以为是子郁到了我身边,一想起慕容殇就在这里,我蓦地一惊。
“你叫无衣?”
原来是慕容殇自己扯掉了口中的布巾,我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去理会慕容殇,我径自俯下身,唇往慕容殇的胸口贴去。
“你做什么?”慕容殇大诧。
也懒得回应他,唇触到他的伤口后,血腥与他身上的男子味道混入我口中,我的唇深深地探入他的伤口,然后终于触到了断箭的箭羝,贝齿紧紧地咬住那箭羝,一点点地往上拔着。
明白了我的用意的慕容殇,他瞠目结舌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他的身体在那一刻,蓦地一震。
我努力地用牙齿拔着断箭,他也咬着牙定定地注视着我。
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才将那箭羝彻底地从他的胸膛里拔出,这期间,他自始至终,连一句呻吟也没有过。
箭羝终于成功地拔出,而他也还活着。
我累的瘫软在床边,气喘吁吁。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直看着我。被他看的全身起鸡皮疙瘩,本来还想找点创伤药给他好好包扎一下,我也不屑了。
用纱布将他胸膛前后胡乱缠了两圈,我将子郁拿来给我吃的粥放在了床边,扔了句:“你自生自灭吧。”随后,便往屋外走去。
“这是你的卧房,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慕容殇始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