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人提了碗,悻悻走过来,口气轻慢的说:“月主了,艳儿做的汤也不知味儿怎么样,你就勉强尝尝味吧。”
我星眸发怅……然后,慢慢的合上,在红衣女子将汤碗交给含笑前,我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了……
看,这时机,我拿捏得刚刚好,不是吗?
脸朝下,唇边连笑都懒得勾起……那汤,我怕我承受不起,还是让更强大的人来享受吧。
只听到周围一叠声的尖叫,却没有一个象琉璃姐姐一样含着丝毫的真情实感。
不过没有关系,我也没有什么感情给他们。
醒来的时候头还晕着……
月亮从铁灰色的云层中出了那死白的脸……
狂风把窗棂儿打得不断的撞击向墙壁,发出一声声可怕的巨响……
怦怦怦,好象有一个暴怒的灵魂在所有的东西里折腾……
我转过眸,看月……
不过是什么时候的月,都想看,想到琉璃姐姐曾经对我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无论我身在哪时,只要晚上能抬头,看到弯弯的月牙儿,就会想起我有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
眼睛里好刺痛,琉璃姐姐,你在哪里?
是不是,也在看这一弯月儿,想着我,思念着我?!
在这窗不断开合中,突然,闪过什么?又不真切!
努力分辨,似有一个淡淡的青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惨青的月光之下。淡青色的衣袍,飘逸的长发,却看不清容颜……
隐隐约约,看得见二点幽幽的绿光一闪一闪……
我努力睁大眼,去看,那影儿近了,不过我在暗中,他想必是看不到我的……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长空……辟利利一个雷从天边轰隆隆打过来……
那一瞬间,
一张苍白如玉琢成的脸庞,出现在闪电的寒光之中。棱角分明的嘴唇张开,微仰着头,眸子是合上的,浓密的睫毛给苍白得透明的脸颊上投下了一抹阴影。
没多久,第二个闪电再次照亮天际时,刚才的影子已消失,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幻影……
狂风刮得窗户一次次关关合合……
冰雹夹着细雨,点点滴滴……打了下来,这屋子里虽然烧着暖坑,可是这冬夜里,不关窗……总是有几份奇怪……
而且那湿意,直接能飘到床边,我只得向床的更深处窝过去。
突然,一个低哑得近乎惨嚎的声音划破……刚才,那不是幻觉。
然后,是一连串低低的喘息……
声音好近,近到,我感觉低喘就发生在我的耳边……
当然雨很大,打在身上一定很冷,我才中了毒,虽然不重,身子却经不起再淋雨了……只能把窗外的惨叫当娱乐了。
不一会儿,声音完全静下来……也不知那个人是挂了还是走了。
等到近半个时辰,雨完全停了,
我才披了衣服下床,套了鞋子开始向前走……
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一步,两步,三步……不会特别的慌乱,也不会特别的镇定……
来到窗边,静静地,向外望去……
窗户外什么也没有,只有冰冷与酷寒!
手,奋力的拉起一扉窗,身子被风一吹,只觉得冷,用力继续拉另一扇……突然,觉得一阵风吹过,有东西,从下面飘上来……
象是,一抹黑色的发丝,虽然沾了雨水,但还是不敌狂风,硬生生飘上来……
我看着这凌乱舞动的发,站在风雨中,动也不动的注视,然后,踮起脚尖,向外,窗户下看……
有一个青衣人,静静的卧在窗下泥地里……样子那样的安静,那样的……就象人们躺在自己温暖的床上一样……
窗户很低,我淘气的时候,爬过更多更高的地方,所以,我轻轻巧巧的爬过去,站在那个青衣人的前面……
伸出手,又收回……再伸出手,又犹疑着怔在半空中……
他,需要我的帮助吗?
他睁开眼,又发出一串低低的呻吟……好似,那平静是假相,下一次暴发就在眼前,我退了二步。然后。看到这青衣人,突然整个人如弓一样弯起来,绷紧紧,然后,我捂着耳朵……却听不到他又一声长号……他很痛苦,却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咬着唇,出了血,也不会狂叫……呻吟声在狂风大雨中并不明显。
然后是再一次翻滚,等他力弱的时候,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我……
然后,对我,皱眉……
我蹲下身子,
轻轻拂开遮住他面庞的湿透了的长发,用自己的衣袖抹去他脸上的泥水,那张苍白如玉雕的俊美面庞赫然出现在月光之下。
眉心微蹙,痛楚明明白白地写在他的脸上……眼角和唇边却仍勾着一抹强笑。
很痛很痛吧……
“能自己起来吗?”我用柔和的声音淡淡地问。
他看着我,然后侧过脸,只留下一个好看的侧面给我。
不搭理我就算了,这天下有好多人其实不稀罕别人救他,所以对救命的人也许还会心存杀意,我还是留着条命等姐姐的好。
我轻巧巧翻过窗,回屋了。
现在风不怎么紧,也没什么雨,关窗户是很容易的……
就在窗户要关成一线的时候,那个男子低低地说了一声:“扶我。”
扶他?
听听,多么高傲的用词。
好象我还要感谢他一样,好在我一向能力小小,不救人不会伤害到我的道德标准。也不会影响我天真纯洁的个性。
所以,我重又推了窗户,很认真的问:“姐姐说,老鼠是不能救的。没有用的人是不需要救的。你是哪一种?”
男人突然低低的笑了,声音轻飘的,近乎风:“好,我也不喜欢欠人情,你今日救我,我答应你三件事,不管有多难。我都替你做到。”
看起来不错,我轻轻地道:“第一件事,就是你自己爬进来,脱了湿衣服上床。”
男子睁大眼,呆了一呆……
我轻蔑地道:“你做不到吗?”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到,还要胡说大气,说不管多难的事儿都帮我,我信这个男人,还不如姓猪儿会在天上飞呢?!
伸了手儿给他,握着他的手,我很认真的对他说:“我不想试很多次,如果这一次我拉不动你,就说明我没本事救你,我没耐心的,一定会放弃。所以,你最好努力点,一定子给我翻进来……”
一只冰冷如鬼魃的手搭在我的手腕上,突然扣紧,我一只手撑着窗棂儿,一只手努力向上拉扯……男人一只手拉着我,另一只手慢慢的撑着地,坐了起来,然后,醉酒一样,翻了半个身子进来……
我不管他会不会痛,要知道他继续睡在冰水里一定会死的,所以,只顾着把他向屋子里扯,男人的力气用尽了一样,根本扯不动……只会喘息……
我第一次认识一个智力和我差不多白痴的人,看他刚才忍痛抽抽的那个劲儿多大啊,也不知道避避雨,这会子,叫失了力,再趴在雨中受罪……
得亏今天遇上我,要换个别人,估计怎么着也不敢管他,直接把他当死尸或者当鬼了!
现在害得我站在冷风口,进出不得,真正恩将仇报!
一发恨,想骂醒他,声音却仍细软娇融:“你再使把力,就成了。快点,我喊,一二三……”
“一,”我轻轻叫着,试着他的反应,果然他的肩上的肌肉在紧缩……
很好“二……”
“三!”短促的三一出口,我们一起努力,这男子竟真的冲过窗户,向我倒过来,幸好我留有余力,轻飘飘向左后方退过去,男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男人抬了眸,我不理他,走过去,把窗户关了。
门,吱呀一声响,一盏灯隐隐约约,照在一张玉白的脸上,是含笑。
“怎么了,小主子,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这里好象有动静。”
隔着床,她也看不到地上睡着的人,我淡淡的一笑:“风把窗户吹开了,雨都进来了,我也不敢关,直到雨停稳了,才起来关……”
含笑打眼看着我,我不畏的对视着她,我说的是真话,当然不怕给她看,其实就算我说的全是假话,又何曾怕人看过。和老虎豹子我都敢对视,其实这也是一门技巧,实践的多了,也就慢慢了解了,眼睛,其实并真的能反应一个人的心灵,有时候,人们手上,脚下,下意识的小动作,更能反应出他的感情。
我慢慢的走到床前,由含笑侍候着上床,床下现在改成了和娴淑宫一样回转坑……火是生在另一间屋子的,那烟路绕着床走了一遍,再出去,整个屋子没点儿烟味,整夜的木炭烘着,把坑烧得热而不燥……
所以,一上床,就觉得暖……
含笑大概是累了,眼下微微有些青影,看着我,轻道:“小主子,是不是睡不着。”
我不想和她细谈。闭上眼,睡去,开始是假装,可是含笑一直没走,只是坐在一边看着我……屋子里很暖和,感觉很好……
然后,我终于,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