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直在注意她的表情,眼神了然,道:“世事难料,谁知道她会变成这样子?朕也很痛心啊。”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
步陌然心里暗自皱眉,为了皇帝眼里的无情,嘴上却没有说什么。
也是,曾经的如花美眷变成了现在的老太婆,而且还是发疯的老太婆,即使皇帝有再多的情意,估计也被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吧?更何况,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妙龄的美女,一个已经过气的妃子,又怎么可能让皇帝记在心里?
即使他以前真的喜欢过她!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就是因为涵贵妃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皇后才没有赶尽杀绝吧?
步陌然想着想着,突然就想起白洛天,如果有一天她也变成了这种模样,那白洛天还会喜欢自己吗?
这样一来,步陌然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脸也阴沉下来,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哼哼,如果师父真这样……那她,似乎也没什么办法了!步陌然苦笑。
而一边的皇帝见她如此,以为她经受了涵贵妃的打击,很是体贴地不说话。
最后,皇帝派人送步陌然回家了,顺便还附赠了二十个护卫和一堆金银财宝。当然,步陌然在婉拒不了随从的侍卫后,只能婉拒掉钱财,最后也趁机提出了一些要求,皇帝也一一答应了。
比如说,步陌然二十岁之前可以不在宫里住,但宫里有活动的时候,她必须要参加;
比如说,在步陌然二十岁之前,皇帝不要向外界公布步陌然的身份。
当然,步陌然很快就发现,最后一条是没必要的。因为那天在场的人很多,风声走漏的机会也多,才没几天,整个都城就已经知道了步陌然原来是公主的这一身份了!
不管外界的评论,步陌然依然安然地生活在白洛天和阎烈阳、凤盏为她构建的象牙塔里,整天不问世事,只专注在药材上。
当然,步陌然心里也清楚,有些人、有些事是避不开的。比如说今天来的这一群人。
“有事就直说吧?”步陌然微笑地看着颠茄,估计是营养太好了,原先的魔鬼身材已经不见了,变得有些发福,小腹微凸,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幸福的味道。而夜子腾抱着孩子站在她身边。
看来,颠茄过得很不错哦!步陌然心里高兴起来。
颠茄咧嘴笑了笑,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很是高兴,直接就开口问道:“小姐,听说你是公主?”即使颠茄现在贵为右丞相的千金,她也依然把步陌然尊称为“小姐”,据说她是改不了口了。久而久之,步陌然也就不以为然了。
看着步陌然的脸,颠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先前,她就一直很内疚,认为是自己占了步陌然的便宜。要不是她,自己的爹娘估计还以为步陌然是他们的女儿呢。两人都是孤儿,彼此心里的一些想法也是清楚。这世上,有谁不渴望亲情?这也是她以前一直没有站出来说自己有胎记和金锁的原因。
步陌然微微颔首,道:“似乎是的。”
“那就太好了!”颠茄捏捏她的手,兴奋地嚷道:“那样的话,你和莲心儿就可以平起平坐了,以后再也不必顾忌她了。”
步陌然有些好笑,就道:“怎么可能平起平坐?莲心儿和我毕竟不是一样的。”一个是皇后的女儿,还有左丞相的支持;另一个只是刚刚认回来的公主,无任何权势。而她现在,主要做的就是防范,防范别人对自己下手。
见颠茄对自己的解释不满意,步陌然挥挥手,眯起眼睛笑笑,道:“你们夫妻俩今天来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颠茄和夜子腾相互看了一眼,无奈地点头,道:“是准备来问清楚的,爹爹说的我不信,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步陌然微微一笑,道:“这事以后再说吧。”脸上是带着笑容,眼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颠茄和夜子腾都很熟悉她的表情,闻言也就只能到此打住,最后只是小声地说了一句,道:“我爹说,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找他。”
步陌然沉默了一会,缓缓地点头,低声道:“帮我谢谢你爹。”接下来三人就说了一些生活的琐事,期间小婴儿还哭过几次。
“乖,不哭哦,娘在这里。”颠茄抱着儿子微晃,口里柔声地说着一些安慰的话。
步陌然有些不可思议,原来做了娘亲后,再大而化之的女子都会变得那般温柔啊?
此时,阎烈阳正好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满头大汗的侍卫。
步陌然见那两个侍卫难为的样子,就挥手让他们下去,径直对着阎烈阳,道:“有事吗?”
阎烈阳眼神灼灼地看着她,不语,却气势逼人。
颠茄和夜子腾看出不对劲,暧昧一笑,颠茄就道:“那小姐,我们就先回去了。”说话的时候还朝着步陌然眨眨眼,挤眉弄眼了一会才离开的。
最后,房里只剩下阎烈阳和步陌然。
“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你愿意见颠茄和夜子腾,就是不愿意见我,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两人对视了许久,阎烈阳终究是按捺不住了,开始开口。
步陌然喟叹了一声。
“然儿,我真的累了。”阎烈阳突然微微一笑,脸上却是浓烈得几乎无法掩饰的悲戚绝望,在那极为浅淡的微笑下,显得更加清晰入骨。
步陌然愣了一下。
阎烈阳苦笑,道:“经过这几天的闭门羹,我想,我在你的心目中是可有可无的,是一直纠缠着你的人。这几天,白天我不能进来,但夜里悄悄潜进来看你的时候,却发现你和白洛天同处一室!你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亲密足以把我的理智粉碎!就在今天,你让颠茄进来了,却不让我进来,你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吼出这些话的时候,阎烈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步陌然的肩膀,紧紧地,力气大得让她以为自己的肩胛会被他捏碎。
步陌然惊愕地看着她,小嘴微张。
阎烈阳一口气把话说完,也许是太过于愤怒的缘故,声音有些变调,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起来了。
“你先冷静一下。”步陌然赶紧开口,一手轻抚上阎烈阳的手背。第一次看到阎烈阳那么失控的样子,说实在的,她有些惊呆了。
似乎步陌然的动作取悦了他,阎烈阳的力道减轻了一些,只是眼神依然紧紧地盯着她,道:“步陌然,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那为什么你还要和白洛天那么亲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对我就一点情意也没有吗?”
步陌然被他的一连串问题弄得头昏脑胀,她轻皱起柳眉,缓声道:“你先把我放开,我们出去再说。”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阎烈阳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客厅,冷冷一笑,道,“难道你还怕我对你就地正法不成?哼,我可不是那白洛天,就会占你便宜。”
步陌然的脸顿时变得有些微红了。
见她如此,阎烈阳更是狂怒,本来已经放松的手又加紧了力道,眼睛也逼近她,声音沉沉的,充满了魄力,道:“你不许再逃避,今天非要给我一个交代不可。”
步陌然的肩膀一疼,见阎烈阳恼怒的样子,眼睛一转,倏然就痛呼出声,呜咽一声:“疼!”
这话果然让阎烈阳如遭雷击地愣在原地,手倏然地放开。
步陌然眼里有着歉意,心里松了口气,就道:“我们出去走走吧。”说罢就带头走出去。在房内再待下去,她还不知道阎烈阳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呢,比如说上次的强吻事件。
他们走到了中院,粉墙黛瓦,几条彩色的碎石小道穿插其间,路边种着木槿花,上次阎烈阳就是采了这里的花送给步陌然的。
看到那木槿花木,阎烈阳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上次,我送给你木槿花,你却拒绝了我。”那似乎是他第一次经受的打击,来自步陌然的拒绝。转眼间,原来她一直在拒绝自己!
如果只是拒绝自己也就罢了,可惜,她偏偏还要接受白洛天。
步陌然轻叹了口气,心里在思忖着该怎么开口。此时一听阎烈阳这样的话,更显得头疼。
院里静静的,仅有的声音就是清风吹过耳畔所留下的回音。庭院中间有一池面积很小的水塘,水塘四周种植着大大小小的植物,都是四季常青的药材,池塘里面全是悠游自在的锦鲤。大树上,嫩叶已经开始发芽,小小的芽胚害羞的从细树枝上冒出头颅来晒太阳。
“春天,似乎已经来了。”步陌然看着那嫩芽,低低地说道。一转眼,原来春天就要到了,而在自己十九岁的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