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步陌然不禁扑哧一笑,随即又板起脸来,沉声道:“你们以为区区一匹马就想威胁我?这样你们不觉得这太可笑了吗?”
“姑娘,神医,您就行行好吧,小人只是跑腿的,一切都是按照主人的吩咐才做的。要不是没办法了,小人也不会出此下策啊。”中年大汉哭丧着一张脸,眼神闪烁不定。其他几人也是同样的嘴脸,只是悄悄地分散开来,把步陌然要逃的路都给堵了。
步陌然不动声色地挑挑眉,抬头望了望天,终是无奈地说道:“那我们走吧。”有生之年,不可能去那里的,而且那个小侯爷太嚣张了,她决定去会他一会。
中年大汉大喜,欢呼一声,忙殷勤地为步陌然牵过马,道:“姑娘,要不骑小人的马吧,小人的马快一些。”
步陌然看了一眼那几匹高头大马,摇头道:“我还是骑我自己的吧。”这头瘦马可是自己成年后第一次出诊得来的诊金,具有纪念的意义。而且她不喜欢骑快马。
中年大汉无奈,但见步陌然答应随同前往还是很高兴,一路上就热情地和步陌然攀谈起来,只可惜步陌然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奉行“沉默是金”的原则,所以中年大汉说说也就不说了,最后只是埋头赶路。
见他沉寂下来,步陌然松了一口气,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聒噪的大男人。她现在已经知道他叫慕容福了,还差点连他的祖宗十八代也知道了,只是对于侯爷府的事他很少说。
半日后,他们终于改道来到了通州城。
通州城,一如十三年的热闹,甚至比记忆中的更为热闹。经过阎府的时候,步陌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来。
这里的主人和师父是什么关系?还有,当初那个霸道嚣张可爱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长大了吧?也不知道变得如何?是不是一见到女的就认为人家是他的娘子?
她想起了小男孩当初那个缺了门牙的笑容,和他故作成熟的动作……
才乱想了一会,侯爷府就到了,原来此地离阎家也不远,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刚一下马,慕容福就兴奋地把步陌然请了进去,还一边打发着人去通知小侯爷。步陌然拿着自己的药箱,默默地跟着他走。
“姑娘,小侯爷已经在房里等候已久了,您快请吧。”慕容福高兴地咧开嘴笑,样子好不得意。
步陌然左右瞄了一下,见府内亭台楼阁应有尽有,绿树花丛随处可见,但来往的人却很少,偌大的一个庄园里显得很安静。
“你们侯爷和侯爷夫人呢?”步陌然侧头问。
慕容福的笑脸僵了下,道:“回姑娘,他们去别院小住去了,那里比较清静。”
步陌然点点头,想起了一路上的见闻,据传这小侯爷生性顽劣,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还三天两头惹是生非,活生生地把自己的父母气走了。此外,似乎他的一个好友就是阎家的阎烈阳,现在祈莲国的将军,那人也是一个极为霸道的主。这点步陌然小时候就见识到了。
步陌然没办法把小时候那个可爱的小男孩想成一个欺男霸女的主,不过据说有什么样的好友,他自己就是什么样的人。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对此,还没见到阎烈阳之前,步陌然保持缄默的态度,不予置评。
绕过影壁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小侯爷的房里。
步陌然站在门口,冷声道:“一定要进去吗?你家小侯爷真病得那么重?”为了避嫌,一般而言,步陌然给人看病都是在公开的场合,即使不是,旁边也会有人看着。不像现在,旁边只有一个慕容福。
慕容福一见,有些急了,用袖子擦擦汗,道:“姑娘,神医,小侯爷真病了,而且病得还很麻烦,其他大夫都不会治,要不然也不会找您来了。您瞧,现在还起不了身呢,否则也不用请您进小侯爷的卧室了。”
步陌然皱皱眉,抬头望了望天,摸摸自己手中别致小巧的药箱,没有说话,默默地跟了进去。
进门后一看,光线有些黯淡,但出乎步陌然意料的是,这小侯爷的卧室很是雅洁,咋一看,品味不凡,细看则不然。
只见阔大的内室用青山屏风隔了两层,内间的雀门垂了金纱纹绣仕女的幔帐,只不过那仕女全身都是赤裸裸的,重点部位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幔帐后面落地烛台上点了一盏红烛,烛光映在镂刻了千娇百媚的女子的榉木窗棂上,让整个房间仿佛罩了一层梦幻般的轻纱。
内室里中还设有玳瑁石四仙书桌,桌上一古铜瓶盛满了水,斜放着数枝不知名的花儿,花开得极艳,火红的花瓣,散发着幽幽的清香。旁边堆的是扇叶和笔具。而壁厢的位置是貂毛玛瑙榻床,床上拥被坐着一个男人,身材很是肥胖,几乎是步陌然的三个身子大,此时正色迷迷地看着步陌然,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让步陌然很是不满。
空气中异常的味道让她的神经敏感起来,她鼻子轻皱了两下,眉头皱了起来。虽然自己百毒不侵,但是也不用那么损的招吧?
于是她也不看那男子,直接走到四仙书桌,纤纤玉指慢慢地拂过花瓣,一寸一寸地划过,火红与白嫩的映衬,更显得那双手美妙无比……她眼珠子一转,无悲无喜地望着小侯爷,轻声道:“我不喜欢这种花,也不喜欢这种香味。”
话音刚落,在她手离开花瓣的时候,慕容福和小侯爷的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
只见刚才还生机勃勃的红花现在已经全部枯萎了,而且还是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地萎靡下去,才一会儿的功夫,刚才还娇嫩的花瓣现在已经全部掉落,香味消失殆尽,衬着那翠绿色的叶子,看起来好不凄凉。
慕容福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沁了出来,他看了看小侯爷,见自家主子脸色也是一副苍白的样子,于是只好打起精神道:“姑娘真是妙手啊!哈哈,别的咱不说了,现在请为咱们小侯爷治病吧。”
步陌然点点头,轻轻地拍了拍手,眼睛一直盯着小侯爷的眼睛看,缓缓地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见小侯爷低下头去,步陌然这才在袖子里掏了掏,接着慢吞吞地戴上一双丝质的肉色手套,那双手套完全契合她的手形,薄薄的一层,看起来似乎跟没戴上一样。
步陌然让呆怔中的小侯爷伸出手,这才开始把脉。
过了一会,她收回手,说道:“真的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你确定真的要我治吗?这个我可不拿手。”
小侯爷终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那枯萎的花瓣,脸上苍白了几分,但又瞅了瞅步陌然,吞了吞口水,眯起细小的眼睛,道:“真的,我愿意,神医怎么可能不会治呢?你都医治了那么多疑难杂症了,就别谦虚了。”说着那双肥胖的猪手就蠢蠢欲动,欲向步陌然的膝盖碰去。
步陌然挑挑眉,这家伙的声音倒是蛮好听的,就是神态太猥琐了些,动作没品了些,长得胖了些。
“放心,小侯爷,我会为你医治好的。”步陌然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顺势闪过他的咸猪手,眼里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躲过了小侯爷正准备靠近的身子,起身就准备走出门去。
步陌然正要走出房去,小侯爷就连忙道:“神医,我身体很不舒服,很难受。”说着就干咳几声,白嫩嫩的肥脸蛋涨得有些通红,样子看起来很是可怜,眼里却闪着贪婪的目光,与他肥大的身子极不相称,甚至可以说是滑稽而古怪的。
步陌然只是很冷漠地看着他,微微蹙眉,道:“你得了风寒,不舒服是一定的。你见过谁生病了还舒舒服服的?而且你如果不是非要我来治的话,估计现在你的身体早就好了,也不用遭这份罪!”她的语气隐隐有些不耐烦。
小侯爷一听,有些扭捏地看了她一眼,道:“步姑娘,我……我……只是……”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全然不顾旁边已经有些呆愣的慕容福。
步陌然却没兴趣听了,直接对着慕容福道:“在哪里可以写药单?我需要文房四宝。”
慕容福愣了愣,为难地看着小侯爷,没有说话。
小侯爷的脸更是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步姑娘,药单的事待会说,我还有事要和你说。我叫慕容砦,今年二十一岁,你呢?”
步陌然只是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对着慕容福:“到底在哪里?!”语气更是冷漠。
慕容福无奈,看了一眼小侯爷,只好带头走出去,道:“姑娘,就在旁边。”两人离开后,独留下了讶然的慕容砦,他见步陌然不理会自己的话,脸褪去了红色,眼睛却似乎变得红起来,拳头紧握,狠狠地盯着步陌然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