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刚刚停歇,他就带着身边仅有的十一个人和两匹马继续寻找她,结果却在沙漠中迷路了。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没有看到这个女人之前,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不知道这个可恶的女人是不是被黄沙给掩埋了。直到看见她好好地站在帐篷外面,他的心才一下子轻松下来,然后便开始疑惑。
穆甘是真的疑惑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他们不过只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而已,他竟然就被她骗得团团装。尽管如此,自己竟然还是无法抛下她……
就在云桥打量穆甘的时候,只听一声隐忍的惊呼,凌夏受伤了!这当然不是凌夏第一次受伤,但绝对是最重的一处。
云桥再也顾不得其他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直直地冲向此刻厮杀得异常激烈的战圈当中。
穆甘满眼怒火,迅速绕过战圈想要拦注她,结果却是慢了一步。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佳穆尔郡主”竟然还会轻功!
云桥仗着轻功好,险险躲过一道刀光,同时将手中浸染了烈性毒药的银针插进一个突厥士兵的身体。
凌夏看到云桥过来,又怒又急却又毫无办法。太多的感动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情感,他很想骂她一顿,很想将她送离这刀光剑影的生死场,很想将她搂进怀中表达自己激烈的情感……而实际上,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不管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扑过去,将她推出这个随时可能丧命的险地,同时对着穆甘大声吼道:“王子殿下,是个男人你就不要为难她!”
凌夏没想到穆甘竟然会亲自追捕云桥,由此他便知道,虽然只不过见了一面而已,穆甘只怕还真的认真了。
凌夏也明白,在草原上,实力和权势才是最重要的。草原上的男人对女人大多是很好的,因为女人会为他们繁育子嗣,而人口是部落繁荣富强的基础。也是因此,他们对女人有责任,有爱护,却远远谈不上爱情,毕竟只要是个女人,就会生孩子。
但很显然,这一次穆甘竟然认真了!
凌夏也是个男人,所以他清楚地知道一个不识情滋味的男人第一次动情会有多么刻骨铭心,会有多少幸福美丽的幻想。对穆甘来说,或许终其一生,动情也就这么一次了。但正是因此,美丽的梦想一旦破灭,穆甘对云桥的情感转换才难以预料。
是把她抓回去继续宠她、爱她?还是因为她的欺骗狠狠地虐待她?
为此,凌夏在出口前一刻赶紧将“突厥蛮子”换成了“王子殿下”。但愿穆甘心胸宽广一些,不要与云桥为难。
穆甘见凌夏不顾一切地保护云桥,心中也不由得生起一丝赞赏来。因为担心误伤云桥,他一声令下,所有突厥人便都停手退了下来。虽然他们人多,实际上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凌夏受伤多处,他们却死了四个人,还有三个重伤。
见此,云桥再次飞扑到凌夏身边,着急地问:“你怎么样?伤重不重?”
说着,她已经开始检查凌夏的伤口。见到他背上那道长长的伤口,云桥竟然忍不住泪如雨下。她赶紧帮他点穴止血,然后便跑回帐篷找刀伤药去了。
记得第一次救了他们,她为他们那么多人包扎伤口,不是没见过比这更吓人更严重的伤。然而当初自己只是个大夫,一个单纯的大夫,所以她能够平静地面对。但如今,她又怎能将凌夏当一个普通人一般看待?她怎么可能再做回那个淡然面对伤口的大夫?
凌夏温柔的目光默默追随云桥回到帐篷,转身之时扫了穆甘一眼,已经将这位王子殿下的心思猜到七八分,为此,他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落到实处。
无论如何,至少穆甘不会伤害云桥。如此,就够了!
“你是佳穆尔的什么人?”穆甘已经打量凌夏很久了,怎么看,凌夏都不像突厥人,即便他穿着突厥人的衣服。
穆甘可以肯定,大漠的风沙,草原的气候绝对无法养育出凌夏这样人来,虽然凌夏的皮肤也算不上白皙,但他身上那份用汉人的诗书熏陶出来的气韵却是骗不了人的。
凌夏眉毛一挑,怒视着穆甘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穆甘重复了一句,语气中有些怀疑和不确定。他对汉族的风俗文化也是有一定了解的,佳穆尔如果真的订婚了,又怎么会抛头露面去酒楼卖艺?更何况,佳穆尔即便是个不受宠的郡主,也不会许给一个汉人吧?
可是,两个人之间的情意又不像是假的。为了这个男人,佳穆尔竟然连刀光剑影都没有丝毫畏惧,那是怎样的感情?他这一生,还能碰到她这样可爱又可恨的女人吗?
“我们突厥的传统是强者为尊!只要够强大,什么都能抢,包括女人!”
穆甘开口,一双凌厉的眼睛带着几分志在必得和几分嘲弄看着凌夏。如今的形势很清楚,凌夏武功虽高,却已经身受重伤,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对手。
凌夏点点头,微微笑道:“那我们就比试一场吧!”
云桥抱着刀伤药以及从自己内衬上撕下来的包扎用的棉布条跑过去,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凌夏要跟穆甘决斗!
她又怒又急,这两个臭男人,竟然拿她当赌注,他们当她是什么?一个奖品?
“无论谁胜谁负,都要好好照顾她,让她幸福,你能做到吗?”凌夏深深地看了云桥一眼,又对这穆甘补充了一句。
穆甘眼眸一暗,同样深沉地看了看云桥,慎重地点了点头。
“我同意!”
“不行!我不同意!你们不可以这样!”云桥怒吼道。
穆甘不解,凌夏却隐隐明白云桥的想法。“云桥……”他望着她,眼中满是愧疚和无奈。良久,他才轻轻开口道:“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不够强大,是我武功还不够高,是我不能将你保护周全,所以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以我最后一点微薄的力量来保护你。
不知为何,云桥竟然一眼就看懂了凌夏的心意,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感动。一个相识不久的男人,如果肯以自己的生命保护你,没有任何要求,面对生死决斗也只有深深的不舍和愧疚,怎不让人感动?
云桥将所有未出口的愤怒都咽了下去,立即换了一套说辞道:“自古美人配英雄,我佳穆尔的丈夫,必定是人中龙凤,是能够保护我一生平安的英雄!谁要是想以卑鄙无耻的手段得到我,让我臣服,那是做梦!”
穆甘看着刚烈的云桥,眼神中又多了些探究,然后才点点头。原来自己喜欢的就是她刚烈的个性啊!
看穆甘点头了,云桥趁热打铁,大声道:“那好,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们两个就迎着初生的朝阳决斗吧!谁胜了我就跟谁走!”
云桥语气坚决干脆,其实心里一点都不干脆。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沙漠,她绝对会拉着凌夏半夜跑路的。她又看了看他们两个,温柔的目光飘过穆甘时有些感动,还有些感激;却又在飘过凌夏淡然的笑容时化成了一丝愧疚。
她能帮助他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如果一定要她在两个人中选一个的话,她当然愿意跟凌夏去兴庆。虽然穆甘看起来也很爱她的样子,可是家里已经有五个妻子了,她才不要跟这么多女人共用一个丈夫。而且草原的生活是很辛苦的,据说一年才洗一次澡。天,只要想想,她就浑身直冒鸡皮疙瘩,要她过那样的日子还是算了吧!
很多时候,云桥都不得不承认社会背景的不同,真的会在生活方式、人生观等方面造成很大的差异。其实古人讲究“门当户对”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是很难有共同语言的。
穆甘看着云桥将凌夏拉回帐篷,忽然浮现出一丝恼怒之色,但随即又笑了。
佳穆尔,这个狡猾又可爱的女人啊!
回到帐篷,云桥迅速帮凌夏包扎上药。那最重的一道伤口在背上,而身体的其他地方基本上也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鲜血将他的白色棉布里衣染成红一块、白一块的,只看一眼,云桥就仿佛能感觉到这些伤口默默散发出的疼痛。此刻,那些皮外伤的血已经停了,逐渐开始凝固,将凌夏的贴身衣物仅仅粘住,贴在身上。
云桥很为难。如果这个时候不将凌夏的贴身衣物脱下来,以后脱起来就麻烦了,只怕要生生脱掉一层皮!可是如今没有水,药也不够,让她在怎么处理?
“不要紧,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等这些血凝固结疤了,最后也总要脱落的吧?只是……苦了你了,要跟着我这个又腥又臭的人一起上路……”凌夏望着云桥浅浅地笑着,眼神中似乎对明日的比武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