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让飞扬赐坐一旁,自己却拉着子衿不放。
子衿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明道,想起昨夜他拉着自己的手,她依然有些不自在。自打他进门到现在,她也没有正式参拜。
李明道看着子衿为难的神情,心里反而有些高兴。当然,他今日本来就是高兴的。见殿中都不是外人,想着自己以后还需要子衿和洪飞扬为自己出谋划策,李明道也不隐瞒,兴奋而神秘地说:“太皇太后猜猜,今日朝上,朕有何喜事?”
“哦?”太皇太后倒是难得见他如此兴奋,不由猜道:“既然是朝中的喜事,多半又收回了谁的权力吧?兵权还是政权?”
“皇祖母果然是最了解孙儿的。”李明道接过来福转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道:“昨夜得到消息,东南水师都督被刺身亡,朕便让人赶制了一份加急奏报,将东南沿海倭寇的事情稍稍夸大了一点,今日拿到朝中一扔,这个美差立即变成了烫手山芋无人肯接。于是朕就只能自己接着了。”
子衿诧异地看着李明道。朝廷政事,他又从中使了手段的,他却好不避嫌地在他们夫妻面前提及,究竟是什么意思?
“外婆,既然皇上有政务要跟您商谈,我们夫妻就先回去吧!”
“子衿要走?不行!外婆才与你相认,怎么能就这样放你走?”太皇太后不依,拉着子衿不放,仿佛像个孩子。
人说老还小,老还小,老人有时候似乎还真的有些像孩子。
李明道自然知道子衿为何要走,于是正色道:“子衿表妹不愿意为朕分忧么?”
子衿一怔,想不到他竟然打这个主意。“子衿只是女子,有心无力,皇上……”
“子衿可知道朕今日将东南水师都督一职给了谁?”李明道打断子衿的话,他实在讨厌她言不由衷的推托。
“是谁……”跟她有关系吗?可惜子衿尚未说完,李明道又打断了她的话。
“是靖北军的靖远将军凌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李明道忽然转头望着洪飞扬,细细审视着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听到凌夏两个字,子衿震惊得几乎血色尽失。凌夏,凌夏,她曾经那样深深爱过的凌夏,曾经与她那般恩爱的凌夏,曾经伤她至深的凌夏……
子衿忽然想,不知道他会不会带着妻子儿女赴任?他,已经另娶了妻子了吧?
洪飞扬平静地望着李明道,叹息道:“皇上兵权在握,改革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直视君王可是大罪,然而此刻的洪飞扬心中实在愤怒不已,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皇上要用他不是么?自然不会怪罪,更何况如今他还有太皇太后撑腰。同时,他也想看看这位皇帝的心胸气度,是否值得自己用心辅佐。
李明道嘴角一扬,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洪飞扬道:“以后还望洪卿为我大秦多多出力了。”
洪飞扬早在李明道谈及今日朝政之事就知道李明道在打什么主意,因此对他这话也并不意外。他收回放在皇帝身上的隐隐有些怨恨的目光,忽然发现子衿神色不对。
“子衿你怎么了?”洪飞扬立即跑到子衿身边,轻轻抱住她,有些着急地捧着她的脸道,“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太皇太后的地方,哪里是一般人可以随意跑动的地方,只是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子衿身上了,自然无人向洪飞扬问罪。
太皇太后看子衿脸色很不好,立即心疼地拉着她的手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呀。子衿,不要怕,告诉外婆,你哪里不舒服?”
同时,李明道也有些莫名的慌乱。他也很想凑过去看看子衿究竟怎么回事,但他理智尚在,他还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只能站在一旁。同时,他也开始回忆,子衿是什么时候变了脸色的?难道她恐惧洪飞扬入朝主持改革之事?
“我没事。”话虽如此,子衿却靠在飞扬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似乎全身无力很是疲惫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也是聪明人,立即转身望着李明道。“皇上?你给哀家说说。”
在太皇太后逼问的目光下,李明道只能无奈地摆摆手道:“好了子衿,朕不让洪卿入朝就是了。你们暗中替朕谋划,这总可以了吧?”
子衿立即从飞扬怀中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他道:“君无戏言,皇上您是天子,说话可得一言九鼎。”
李明道脸色有些难看。她这是讽刺他在江南的时候说话不算话吗?为此,他也有些恼怒了。“朕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宣你们夫妻进京那也是太皇太后想见见你。若不是肯定了你是朕的表妹,像你们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朕岂能将朝政大事相托?”李明道并未说实话,但恼怒之下说出来却让人有些感动。好像这个皇帝真的很看重亲情似的。
“皇上息怒。”子衿有些愧疚地说,“人家本来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夫妻自由自在的惯了,实在不太习惯朝廷的诸多约束,担心一不小心就触怒了君颜……”
“在你心里,朕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的暴君?”李明道怒瞪着她,然而怒归怒,却不含一点杀气。对子衿,他如何能狠得下心来?
子衿睁大双眼道:“皇上又生气了。”
李明道冷哼一声,立即转过头去。
“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子矜还不太了解皇上,心里对皇宫总是有些畏惧的。皇上如何这般小气?外婆,您还说皇帝表哥会照顾我呢?您看他,这样就跟子衿生气了呢?”子衿蹲下身去,轻轻摇着太皇太后的手臂。
太皇太后心中暗赞子衿聪慧,然而当目光转到李明道身上是,确有些怜惜之意。
“子矜不要怕,一切有外婆为你作主!”太皇太后慈爱地拍拍子衿的手。
“朕哪有生你的气?”李明道愤怒地转过身来,对子衿这种当面告状的做法实在有些无奈。“朕就是生气了,也不会对你如何。你现在可是皇祖母的心肝宝贝呢,朕能拿你如何?”
“难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背着外婆欺负我?”子衿狡黠地反问道。
“你……”李明道伸手指着子衿,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孔老夫子诚不欺我,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洪飞扬低着头,单手握拳抵在嘴上,忍不住暗自好笑。子衿也真是胆大,不过,太皇太后喜欢的就是她纯真的性子吧?而此刻的皇上,恼怒又无奈的样子简直像个孩子。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太皇太后笑着将两人都拉到身边,轻叹道,“你们都老大不小了,不要跟个孩子似的置气。皇上,你是兄长,要多让着子衿一些。对了,我打算将城外的皇家别庄赐给子矜,皇帝以为如何?”
李明道认真地想了想,说:“如此也好。还是由朕出面赏赐给忠义伯吧!”
洪飞扬接口道:“多谢太皇太后,多谢皇上!其实臣在城郊还有两处产业……”城郊两处,加上城内一栋别院,他们有房子住。
李明道摆摆手道:“因为子衿的身分还须保密,所以,经常进宫是不现实的。可是皇祖母需要你陪伴,所以将别院赐给你们是很有必要的。”
子衿还有些晕糊糊的,飞扬已经反应过来了。“难道说,别庄有密道?”
子衿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现在还见不得光呢!“其实太皇太后可以搬去别院居住修养,这样我们去别院不是比进宫方便多了么?”她实在不想因人注目。若皇帝将别庄赐下来,那就实在太打眼了。
皇帝似乎明白她的心思,然而心里总是有几分怒气。她就那么不愿意接受他的赏赐么?
太皇太后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子衿想,在宫外怎么都要自由一些。如果太皇太后开恩,她还可以找机会去西北。
三日后,太皇太后就去别庄避暑了,一个宫妃都没有带,只将长寿宫里近身的奴才带了十多人跟去伺候。
而在这之前,飞扬和子衿就搬去了皇家别庄附近的小庄园。
说是小庄园,也是对比洪氏其他别院而言。依子衿看来,有这样一栋独立的小庄园已经不错了。三进的院子,中间用池塘和花园分隔开来,最里面的小楼之外就是一座小山,而小山后面是一片草场。
当然,这里本来不是草场,只是洪氏置下这份产业之后没怎么管理,后来索性就将其当作了草场。
子衿最高兴的是这个小庄园里养了五匹马,每天早晚天气凉爽的时候她可以去草场上跑马。
然而最令人兴奋的还不是草场,而是庄园前面的万亩荷田。
据庄园的管家介绍,这里的荷田是整个长安最大的了,每年夏季都有人慕名前来赏荷。洪氏雇佣了好几百人专门侍弄这些荷花,待到秋后,就将莲蓬和莲藕挖出来卖掉,除去付工人的工钱,盈余基本上都足够庄园一年的开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