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走在云桥身后,看着她单纯快乐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云桥。她有时候很胆小,很容易就害羞,但有时候又很大胆,竟然想独自去小镇打探消息。说她聪明吧,很多时候又天真得很,什么都不懂……
“呵呵,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凌夏你说是不是?”云桥蹦蹦跳跳的往前走,转着手中的芦苇,竟然唱起歌来……
“啦啦啦……
啦啦啦……
远远的一片云哟,轻轻的飘过来,请你嘛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山上的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
不知道怎么就想起这首歌来,歌词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但云桥唱得异常欢快。
凌夏因为这首欢快的小调也情不自禁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他几步追了上去,看着云桥脸上明媚单纯的笑容,恍然间有霎那的失神。
那个笑容太灿烂,竟然让他一下子联想到傍晚天边的晚霞。这一刻,那朵迎着风开在悬崖上的百合花变作了一株迎着阳光怒放的葵花……
蓦然回神,为掩饰自己心底奇异的感觉,他只好装作不在意地四处打望……
“我是不是唱得不好听?”云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就随便唱唱……我一个人在山谷里,没有人跟我说话,就只好自己唱歌了……”
闻言,凌夏回过头来,红着脸说:“你唱得很好听……”
云桥看着他脸上的红晕,一怔之后也跟着脸红,转身就跑。不过看了一眼就脸红,天呐,凌夏他真的……真的喜欢她啊……
可是,她,她不敢啊……
凌夏看云桥红着脸跑了,眯着的双眼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露出恍然之色,微微含笑追了上去。
“云桥,等等我……”
凌夏追上云桥,给她讲了自己的家庭,讲了父母的脾气,讲了他第一次上战场,讲了此次战争的始末等等,比几天前那次简单的介绍可是详细多了。
云桥听到他是靖北军少帅,父亲是靖北军元帅,一品护国大将军,母亲是本朝的公主,当今天子的姑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就知道他们不可能的嘛……其实这样也好,明明白白的,免得自己因为人家一个暧昧不明的表情就心生妄想。
凌夏看她低着头不说话,只当她是少女的羞涩,不以为意,反而想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一般,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近两个时辰之后,天色也开始暗下来了,夕阳已经落山,只余天边一片暗红的晚霞,一座有着高大城墙的小城镇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云桥知道这样的小镇,那城墙是用当地的黄土砌的,高且宽大,一来防风沙,二来防沙盗。城门口比较小,平时也没多少人驻守,进城也无需交费。
然而等二人到了城门口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一队穿着灰白色外翻羊皮的突厥士兵,约摸百十来人,虽然看起来有些懈怠的模样,但人人都是刀不离身的。还好他们两人先过来探路,若是大家一起过来,只怕就真的落入人家的埋伏了。
两人神色如常地走进去,并为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镇上已经挂起了灯笼,红红火火的让人看着就感觉倍加温暖。
但见宽阔的街道,两旁有林立的店铺,很多行商押送着一车车的货物正在寻找旅店落脚歇息。
待到远离那些突厥士兵的视线,云桥与凌夏才对视一眼,心中骇然,却很快收敛,然后面色如常地走进旁边一间店铺。
这是一间兜售皮毛的店铺,店主看起来应该是个汉人,只是他梳着汉族人的发髻,却穿着突厥人的衣服。看凌夏他们一副汉人打扮,他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汉话,倒也让人感觉亲切。
云桥详细询问了这些兽皮的售价,然后轻轻摇摇头,跟店主讲了讲价,便拉着凌夏出去了。店主赶紧追出去,连连降价,希望他们回头,却见凌夏和云桥越走越远,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店主摇摇头,已经知道他们不是真心想买自己的东西了,悻悻然回到店里。
走出几步,凌夏悄然握住云桥的手,示意她走慢点。云桥会意地紧挨着他,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
云桥小声道:“必须让大家换装才有可能混出去。”说起来他们虽然不到二十个人,但是这里地理位置太特殊了,来往的大都是商队,他们除非装作商队的护卫,不然难以掩饰一身的杀气。这里比不得其他地方,不进城就没有给养,没有补给如何在沙漠和戈壁中生存?
“可是我们没有这么多银钱。”凌夏低叹。他们出来打仗又怎么会带着钱袋?最多贴身带着些小巧的心爱之物,但既然是心爱之物,难道就拿去当了不成?即便真的当了,也未必能买到改装的衣物和必备的物品。
在这种地方,当铺老板要是不懂得使劲压价那就是傻子了。难道真的要将大家的传家之宝都当了?
云桥默默地跟着凌夏走了几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不停地打望着街道两旁的店铺和行人,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主意。只是,那样有些冒险,而且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筹到足够的银钱。
其实她一个包袱里还有几样值钱的首饰,但那是娘亲留下来的,还是娘亲生前最喜欢的,所以爹爹时常把玩,她不放心留在地窖里,这才带出来的。她可以想象,如果她在这种小地方把娘亲的首饰当掉了,又赎不回来,爹爹知道了肯定会拨了她的皮。
更何况在这种地方,再精美的首饰也换不了多少银子。
“要不今晚我带人悄悄……”凌夏也不是死脑筋,关键时刻也想便宜行事。
“不好!”云桥摇头。且不说那些商家底子也不丰厚,她更担心打草惊蛇。
凌夏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他也不是没想到,但目前还有别的办法么?
“还是我去吧!”云桥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看着凌夏说,“我们找个人多的酒楼,我去卖艺好了!我会唱很多曲子!”
“不行!”凌夏断然拒绝,脸色黑得难看。“你一个清白女子,怎么能抛头露面……”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么?”云桥知道凌夏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他口气不好她也丝毫不计较。
凌夏沉默了一下,虽然想不到其他办法,但还是坚决反对说:“反正不能让你去!”
云桥在心中叹息一声,不得已故伎重施。她主动握住他的手,红着脸鼓起勇气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只是卖唱而已,又什么关系?到时候我换上西域的服饰,戴上面纱,不会有人认识的……如果,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丢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凌夏低着头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心一下子跳动得异常激烈。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握手,但这一次,绝对有不一样的意义。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绯红的脸蛋,看着她眼中的羞涩和坚强,所有的恼怒不甘都化作了感动。他忽然拥抱她,却又很快放开,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说着,凌夏便拉着她进了一间当铺,从脖子上取下一块圆形玉佩来。然而尚未等她看清楚,那玉佩就被人从身后夺了去。
云桥大惊,急忙转过身来,却见杨信沉着脸又将玉佩塞到凌夏手中,转而从怀中摸出一对金镯子来,递了进去。
“杨先生?”凌夏似乎认得那对金镯子,伸手就要抢回来,可是杨信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四公子,你应该知道你那块玉佩是怎么来的,若有人认出来,你应该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如果没人认得,那也换不了几个银子……”杨信声音很低,但语气很严厉。
云桥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们,也插不上话。她没想到杨先生竟然会跟着他们身后过来,真是奇怪,他要是不放心他们,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呢?这么神神秘秘的跟踪他们做什么?
经过一翻讨价还价,这对纯金的镯子换了十六辆银子。
三人重新回到大街上,各自买了一套西域服装,打算先找家客栈住下来。
正巧前面有一家药店,云桥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包袱里还有几瓶药,便兴冲冲地跑了进去。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两瓶药(一瓶内伤药,一瓶外伤药)换了三十八两银子,看得凌夏和杨信频频摇头叹气。在这种地方,金银确实不如药品值钱。
云桥看到药柜里有薄荷,便买了一小包提在手里。这东西虽然不精贵,但泡水来洗澡或漱口却是好东西。
他们找到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住下。三个人要了两个相邻的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简单地要了三碗面吃,这才坐在一起商量出路问题。
三个人的看法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分歧,都认为只有改装之后才有可能混出去,目前争论的焦点是上哪儿弄钱改装。要伪装成商队或者镖队,怎么都要弄几辆马车再买些马匹代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