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皇太女!梓泠只是不想,在我的大婚之夜,增加这么多的亡魂,来折损我和雪儿的幸福!”展梓泠轻轻地说着,眼睛依然盯着皇太女,这个平日里极尽憨厚淳朴的女子,今日所见可是令展梓泠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皇太女,展梓颜和展梓韵,究竟在哪里?”展梓泠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丝丝寒意。
“泠儿,她们已经抬到配殿的暖阁里休息,她们所中的毒不是很厉害!你不用过去了吧!”展梓恩已经在诱劝展梓泠回去。
展梓泠轻轻蹙眉,声音也极端冷厉。话语也即使繁复,“哪边?”
“东偏殿!”
萧王的话音未落,展梓泠的身影已经在大殿里消失。
东偏殿。
展梓泠快速的来到东偏殿。这里也已是重兵把守。
“世女!太女和萧王吩咐,任何人不能擅入!”一个侍卫出手阻拦!
展梓泠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手指轻拂,殿门两旁的几个侍卫,已经全部软到。
东偏殿里,灯光黯淡。只有屋顶上的两个宫灯散发出幽幽的光线。
展梓泠走进偏殿,眼光四下搜索,展梓颜和展梓韵,已经被置身在殿内堂的炕榻上。展梓泠脚步不停,径直来到炕榻旁,伸手抚上两人的鼻端,一阵微弱但还温热的气息,让展梓泠轻轻吁了一口气。
先给两人服了续命的丹药,展梓泠再将手抚上两人的脉搏。
一探之下,展梓泠不由的又是心惊。这二人所中之毒,竟然不同。
明显的,展梓颜中毒很轻,而这展梓韵的毒,如若展梓泠再晚来一时半刻,也就一命呜呼了。
展梓泠没有理会展梓颜,她给展梓韵服了解毒药丸,又扶住她的后背经络,缓缓的将真气导入到她的体内,将她体内的毒素,引向全身皮肤。
展梓韵的脸、脖颈、就连双手,都缓缓的呈现了紫青之色。
一炷香后,展梓韵的周身缓缓的腾起了一层白色的蒸汽,就仿佛她的体内将要沸腾一般。
两炷香后,展梓韵周身的蒸汽渐渐散去,她的整个身体,都已经是大汗淋漓,但是,她皮肤上的青紫之色,也已经消退干净。
展梓泠缓缓将自己的真气收回,将已经软瘫如水的展梓韵放到榻上。这才从榻上起身。缓缓的走到窗前,将那窗户打开。
轻轻的夜风徐来。
这仲夏夜里,展梓泠的心里却如坠冰窟之中,泛着森森的寒意,冰冷僵硬。
屋里很静,屋外的侍卫,也在展梓泠进入后,没有任何动作,想来,已经接到展梓恩和萧王的吩咐。
过了许久,展梓泠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怎么,你,还要等到何时?”
刚才还是一副濒死模样的展梓颜,缓缓的从炕榻上坐起身来。看着展梓泠站在窗前的背影,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阴冷和仇恨,但是一晃而过的那个眼波里,似乎还带了一丝丝疑惑和悲凉。
房间里很静,静得只能听到三个不同频率的呼吸。静得仿佛可以听到三个人,却是三种完全不同的心思转圜。
“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许久,展梓颜才幽幽的轻声发问,“或者,你干脆装作不知,任她们杀了我,与你不是更加有利?难道你不知道,我致死不会忘记,赫连几乎一掌毙命的仇恨?”
展梓颜说到最后,语音里已经带了写微微的激动。展梓泠却依然不动,人不动,心不动。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死寂。
“当当”敲更声遥遥的的传来,更夫的悠长的吆喝也随即而至,“民乐国丰,小心火烛--”
“唉……”展梓泠轻轻地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我今晚只是不想,在我和雪儿的婚礼之夜,增添这么多无辜亡灵,来折损我和雪儿的幸福。基于同样的原因,我也不会在今天,杀你。”
展梓泠说着,缓缓转身,目光如水的盯着展梓颜的眼睛,“其实,以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完全可以杀了你。”
展梓颜自认为她的目光,已经阴冷的让人不寒而栗。但她看到今天展梓泠的目光,她才知道,用这样平静的声音,说着杀人的话,用这般平静的目光,看着一个自己取其性命的人,才是真正让人恐怖万分的。
展梓泠就在这平静的话语和目光里,开始战栗。但是她努力的压制着心里的恐惧,轻轻一笑,“果真聪明,但是,你又怎知定能杀得了我?”
展梓泠不在直视展梓颜,再度望向窗外黯淡的星光,“你想试试?想试哪种方法?是我亲手,还是……”
展梓泠的话很淡,平淡的仿佛在说着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她的话也没有说完,但,就是这几个淡淡的询问,却上展梓颜的恐惧,扩大到整个心底。
展梓颜还是坐在炕榻之上,并没有下地。
过了许久,展梓颜才遏制住她心里疯狂蔓延的恐惧,努力的镇定下来。
她微仰了头,看向展梓泠修长挺拔的背影,喃喃着说道,“既然你知道的如此清楚,那么你难道不知,即使你不杀我,也自会有人来杀。我今晚怕已难以全身而退。”
“你难道以为我违拗了那么多人的意志前来,只是来看你的应得下场的么?”展梓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难道你不是么?你来这里,难道还是想救我的?呵呵,那话你没说,说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么?”展梓颜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些些激动和悲愤,“这朱梁皇族里,哪一个人不是盼着我快些死去呢?你难道会和她们不同?”
展梓颜的声音,到了最后一句,已经是饱含了悲哀和凄凉。
是啊!在这皇族之中,即使是血亲骨肉,又有哪一个,不是盼着自己的骨肉姊妹一个个消失?甚至,又有哪一个,不是在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只是要将自己的血亲骨肉的姐妹,一个个铲除?
屋里,再一次的陷入无边的寂静。
展梓泠负手站立在窗前,仰首望着星光暗淡的夜空。
展梓颜仿佛也被刚才的控诉,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只是微微的喘息着,静静的坐在床榻之上,低着头,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展梓颜的阴沉性格,完全因为她从小的生长环境所造就。
展梓颜的父妃婉晴,性情温润娇柔,最得当今女皇的宠爱。但是,这婉晴的母亲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尹。她的家里也只有一个柔弱的妹妹,只知吟诗作画,对于为官入士,则是好不热心。
所以,这晴贵妃在宫里的皇后嫔妃中,就显得特别的势单力孤,在宫里,即使是一般的嫔侍,甚至一些家族势力强大的宫侍,也不把他放到眼里。更因为他深受女皇的宠爱不败,宫里的嫔妃宫侍,更是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里的,多少黑手暗算,一次次的让他从生死的边缘走过。
展梓颜因为父妃的柔弱,外戚的支持无力,加上她有从小聪明伶俐,也深受女皇的疼宠。这一切,也都使得她也被一次次暗算,一次次谋害。
在经历了太多濒死的挣扎之后,她也学会了算计,时时刻刻,事事件件的算计,初始是为了保全自己和父妃,渐渐的,她认识到,只有真正的强大起来,才能够与那些汹涌的暗流相抗,才能躲开那些明枪暗箭。才能真正的让父妃和她自己,多上轻松舒适的安逸日子。
她沉沦了,沉沦在了那猩红的鲜血,汇聚成的一个个漩涡里,身不由己;她陷落了,陷落到了阴谋和算计的泥沼中,愈陷愈深,无法自拔。
又过了许久,展梓颜终于又寻回了一些力量,抬头看着展梓泠,幽幽的问道,“既然你不想在今天杀我,也不想让你的婚礼染血,那么,你又用何种方法,才能让我安然离开?”
“你只用告诉我,你想不想离开即可。至于采用何种方法,在你选择了离开之后,自然就会知晓。”展梓泠依旧平静如初,淡漠如初。
展梓颜此时,也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
今晚,她本想制造一个展梓韵在萧王府中毒身亡的假象,既除去了外戚势力庞大的展梓韵,又将杀害皇女之罪,加到萧王和展梓泠的头上。
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的算计,居然早已被展梓恩获悉,并被这貌似憨厚的皇太女利用。导致如今非但未能如愿除去展梓韵,嫁祸萧王和展梓泠,她也被自己的算计了进去。
到了今日,她才知道,皇太女之所以能够成功的入主东宫,也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嫡长女出身啊!
“好!我选择离开,你可以告诉我,用什么办法了吧?”展梓颜缓缓的说着。仿佛一个赌输了的赌徒,将她的身家性命,都押到了赌桌之上。
展梓泠身子未动,手臂轻挥,她身后的展梓颜,已经软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然后,展梓泠手掌轻拍一声。
一个黑影已经躬身侍立到她的身前。